47.第 47 章

浓浓夜色下，亮着的数盏灯柱照亮广场。乞讨的爷孙并无后续发展, 围观的人群因此陆续离开。

蔺荀走到穆烨身旁, 见穆烨突然取出手机, 翻着一张张孩童的照片, 又不时低头看男孩几眼。

他连低声问道：“你认识？”

“总觉得眼熟。”穆烨边翻照片边轻声说：“我收集过很多被拐卖或者丢失的孩童照片。”

蔺荀表情冷肃道：“你怀疑……”

“嘘。不要打草惊蛇，这种一般有幕后主使。”穆烨凑近蔺荀，声音低得唯有彼此才能听见。

蔺荀颔首, 却不经意地环顾了下四周。

广场附近，散落到角落里的几个男人突然敏锐地目光对视着。其中穿棕色羽绒服，剃着平头，叼着根烟的壮汉指着蔺荀跟穆烨, 又朝另两人示意，让他们快过去看看情况。

穆烨迅速翻着相册。他相册里类似的照片很多，有的差异过大他直接略过, 有的则要再观察下。

蔺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没对穆烨的行为加以制止。他想着又感觉情况可能不对劲，便掏出手机给宋昱发了条短信。

短信刚发送出去, 蔺荀就听穆烨凑过来跟他咬耳朵：“找到了。你看像不像？”

穆烨将手机送到蔺荀面前。他手机屏幕里, 显示着一张三岁男孩的照片。男孩穿着背带裤, 手里捧着玩具，对着镜头笑容纯真可爱, 跟面前拘谨恐惧哭得花了脸的男孩气质截然不同。

不过仔细端详五官的话, 倒能看出两人面容的相似之处。

“拍什么拍！”一声粗鲁的怒叱声骤然响起, 将穆烨握着的手机蛮横抢去：“老人家够可怜的, 你不给钱，还拍照羞辱人？”他边说边瞟了眼手机屏幕，脸色跟着骤然一变。

蔺荀要抢回手机，男人却迅速躲开，作势要删照片。

“不能让他把照片删掉。”穆烨连焦急道。

蔺荀表情一沉，揪着男人衣领以不容反抗的力道将其砸到墙边。接着又快速抢回手机扔给穆烨，狠狠一拳将其揍得鼻血长流。

“你再动他一根手指头。”蔺荀眼神阴鸷地威胁道。

穆烨拿到手机，就不再掩饰地蹲下身。他让男孩抬起头，又扶着男孩肩膀，将手机里的照片给他看。

“不要害怕。”穆烨温和地道：“你告诉叔叔，这是不是你？”

男孩很害怕穆烨的接触，身体始终颤抖着，低垂着眼不敢看穆烨。

穆烨连着安抚他好一会，男孩才畏畏缩缩地抬起头。他盯着穆烨看一眼，又把视线转向远处站着的穿棕色羽绒服的壮汉。他余光稍稍瞥了眼壮汉，就害怕地迅速收回视线，接着低下头，好像之前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遭消耗殆尽。

穆烨视线跟着转向壮汉，恰好跟对方投过来的眼神相撞。他能清楚感觉到对方眼底的敌意跟恐吓，无需男孩再说，穆烨已经察觉出里面的猫腻。

“快跟叔叔走。”穆烨猛地一把抓住男孩手腕，便要带他迅速离开这危险之地。

穆烨抓着男孩跑，边对蔺荀道：“快走，没必要跟他们纠缠。”

蔺荀将他抓着的男人一脚踹翻。刚要护送穆烨离开，就见广场各个角落里，突然跑出约五六个男人。这些人目的明确，要竭尽所能地阻止穆烨将男孩带走。

他们四面分散着，随即呈包围圈向穆烨跟蔺荀逼近。旁边围着看热闹的人早已远远躲开，男孩瑟瑟发抖地抓住穆烨，将瘦弱的身体害怕地藏到穆烨背后，像被野兽追逐着的小白兔，受到惊吓而茫然无措。

穆烨护着男孩，跟蔺背对着背警惕地提防着四周。敌方人数众多，他跟蔺荀丝毫不占优势，何况还得护着小孩。

“跟着我。”蔺荀突然低声道：“别离太远，”

他话刚说完，围着的几人里，就走出之前穿棕色羽绒服的平头。平头清楚此地不宜久留，恐怕已经有人报警。便对着蔺荀道：“把小孩交出来，我放你们走。”

他说出这话，瞬间所有人视线纷纷集中到蔺荀身上，等着他的答复。

蔺荀眼里聚满暴戾的情绪，面无表情地盯着平头。他浑身肌肉迅速绷紧，突然携着强大的不容反抗的爆发力将拳头直接砸向平头。

“嘭！”平头猛地被砸中颧骨，踉跄着后退数步。

蔺荀却并未就此放松，他趁势穷追猛打，揪着平头衣领一拳接一拳揍向对方，揍得平头毫无反击之力。

平头手下的人愣了下，接着便迅速加入混战，几人对付穆烨，几人对付蔺荀。

敌方有支援，蔺荀不得不暂停下揍平头的动作，转而对付其他烦人的跳蚤。

平头得以有短暂的喘息时间。他按着痉挛般绞痛的腹部，鼻血糊得满脸皆是，看着很可怖。他忍着痛爬起身，望向蔺荀的眼底已透着惧意。

蔺荀这边牵制大部分敌人，暂时无法脱身。穆烨既要护着小孩，又要对付其他企图抢走小孩的人。

穆烨不擅长打架，也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这地步。他抓着钳住自己肩膀的手，猛地一使劲，将其狠狠砸到地面，再迅速毫不留情地补上几脚。

这一招被揍的人愣了，穆烨也愣了，他盯着自己的双手，突然发现他貌似还挺有揍人天赋的。

穆烨揍人全凭直觉，效率自然不如蔺荀，偶尔也难免会被揍几拳。反观蔺荀，却如拳下生风，打败全场无敌手。除绝对压制的实力外，蔺荀下手还很狠，但凡被他抓住，就逃不掉揍出满脸血的厄运。打到最后，已经不敢有人再轻易接近蔺荀，看他的眼神如同看向恶魔。

蔺荀稍稍能脱身，就迅速朝着穆烨接近。

穆烨护着小孩，刚踹翻一个瘦高个，后面被高举着的铁管已迅疾逼近。穆烨有所察觉，却只能瞪大双眼盯着铁管落下，再要阻止已来不及。

蔺荀心中猛然一凛，铺天盖地的恐惧瞬间入侵大脑。他条件反射般猛地抬起脚，最终抢在铁管砸下的前一秒，将偷袭穆烨的男人狠狠踹了出去。

铁管霎时砸落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蔺荀如一道飓风卷过穆烨身旁，猛地狠狠一脚朝着偷袭者胸口踩下去。

也就在这时候，宋昱跟唐清兮终于带着人赶到。他们迅速加入混战中，将原先的劣势随即扭转成压倒性的优势。

平头见此情形，清楚不可能再把小孩夺回来，连当先带着人企图逃跑。

蔺荀直指着平头对宋昱几人道：“快追，不能让他跑了。”

“快追快追。”宋昱连道。

“去前面堵车。”

“盯死他们。”

“……”

“警察到了。”混乱不堪的现场，不知道听谁突然这么吼了句。

警察的确已经赶到，迅速将被抓住的几人逮捕。又接着联络其他警局的人，报出嫌疑人的车牌号，让将这辆车里面的人控制起来。

蔺荀跟穆烨连着宋昱等加入斗殴的人，皆没能幸免地要跟着回警局一趟。

小孩从混战开始，就一直黏着穆烨不放，哪怕警察也不能让他有安全感。他仍紧挨着穆烨，可怜兮兮地拽着穆烨衣角。

蔺荀也可怜小孩，但看他缠着穆烨心里又挺不爽的，就暗暗地瞥他几眼，决定把穆烨短暂地让给小孩一下，就一下。

进警局做完笔录，宋昱又跟警方的人交涉了下，很快几人就没事地出来了。

按理说，他们既解救小孩，还挖出一群专门拐卖儿童的组织，也可说功德两件。虽然下手的确狠了些，但已经答应赔偿医药费，还要怎样？

蔺荀等人已走出警局，宋昱、唐清兮接着跟请来的人道谢，又逐一送他们离开。

蔺荀自顾自站外面等许久，却仍不见穆烨出来。他看了下手表，接着皱眉推门进去找穆烨。

蔺荀推门进去，就发现穆烨背对着他，无奈看向仅及他腰间的男孩。

之前进警局，穆烨就领着小孩洗了下脸。将满脸的污垢洗干净，男孩白白净净的脸看着还很乖巧讨喜。

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穆烨，眼底弥漫着浓浓的恐惧跟哀求。穆烨救他脱离苦海，他就唯独相信穆烨，不敢随便靠近其他人，就连警察姐姐也拿他没辙。

警察姐姐因此无奈地对穆烨道：“他心理可能受到很大伤害，戒备心很重，除了你不信其他人。我们已经试着搜寻他的父母，但最起码也要等明天才有结果。你看……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先带他回去？我们这边联系到他父母，一定迅速将他接走。”

穆烨犹豫着，小孩望着他的眼神让他很心软。他转头看向蔺荀，无声询问他的意见。

蔺荀暗暗想，这小孩如今已经这么黏穆烨，领回去还不更肆无忌惮，当即便要拒绝这道提议。

可他还没开口，小孩祈求的眼神又巴巴地转向了他，漆黑的眼珠裹着层厚厚的雾气，仿佛蔺荀只要否认，他就能哭得撕心裂肺、水漫金山。

“……”蔺荀颇不自在地转头看向墙壁，将决定权交给穆烨：“你决定吧。”

因此当他们再次走出警局，队伍就已经由两个人增加到三个人。蔺荀心情说不出的复杂，穆烨则牵着小孩的手，一块朝着停车的地方走去。

回家途中，穆烨还让蔺荀把车停到超市，他迅速进去给小孩买了套新衣服。蔺荀看着这一幕很眼馋。

哼！穆烨还没给他买过新衣服呢。

自碰到小孩开始，穆烨就没听他说过一句话。要不是之前听见过小孩的哭声，他还会怀疑小孩是否有哑疾。

既然能说话，穆烨就希望能问出一些有用的讯息。比如小孩的姓名，或者他还记不记得家住哪里，又记不记得父母的姓名。只要能问出一些讯息，就能帮他尽快地找到父母。

但小孩到底年纪太小，穆烨想方设法地哄他，他也只能说出自己叫小瞳，连姓都说不清楚。

蔺荀听着后排穆烨跟小孩说话无比温柔的语气，愈发感觉心底堵得慌。

他倒不会因此对小瞳有成见。

就是穆烨对小瞳这么地关心备至，让蔺荀多少还是觉得有些吃味。

穆烨对蔺荀这些莫名其妙的心思一无所知。

他觉得小瞳很可怜，受过很多委屈，就想尽自己的能力对他好一些。

一进家门，穆烨就迅速收拾着进厨房，要给小瞳煮点吃的。之前警察姐姐给小瞳泡了碗泡面，他便吃得狼吞虎咽，想必肯定早饿坏了。

蔺荀见穆烨钻进厨房，连拽着他手道：“你受伤没有？先检查下。”

“没事。就一点小伤。”穆烨不以为意道。他说完就挣脱开蔺荀的手，将他推出厨房道：“你陪小瞳去洗澡吧，要多洗几遍，换新买的衣服。”

“你伤……”

“伤没事，先给小瞳煮吃的重要。”

“……”蔺荀低着脑袋表情很委屈。

穆烨又问他：“我煮面，你要吃吗？”

“要！”蔺荀当即斩钉截铁回答道。

穆烨笑着道好，又连催蔺荀赶紧去给小瞳洗澡，说他这样肯定很不舒服。蔺荀视线随即转向小瞳，可惜守着厨房门目光仍牢牢盯紧穆烨的小瞳好像毫无跟着蔺荀离开的打算。

穆烨见此情形，只能转身笑着哄小瞳，让他跟着蔺叔叔去洗澡，洗香香叔叔会更喜欢，又说洗完澡就能吃好吃的面了。

小瞳对蔺荀还有几分惧意，他亲眼见过蔺荀揍人，觉得还是穆叔叔最温柔，最安全让他觉得不会受到伤害。只是穆叔叔这么说，他又对洗香香跟吃饭饭充满期待，因此便恋恋不舍地朝着蔺荀挪近。

照他这速度，猴年马月才能到蔺荀身边。蔺荀实在看不下去，绕到小瞳身后，直接将人举起来快速走向浴室。

小瞳吓一大跳，猛地发出声尖叫，后面察觉并没有危险，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你温柔点。”穆烨连对蔺荀道。

蔺荀径直将小瞳提进浴室，小瞳迅速兔子般缩到墙角，他害怕地背抵着墙壁，不敢跑，更不敢看蔺荀。

蔺荀试着水温合适，抬头看向离他远远地的小瞳，顿时不解地问：“我有这么可怕？”

小瞳沉默着没吭声。

“过来。”蔺荀对小瞳招手：“给你洗澡。”

小瞳没动。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蔺荀提着莲蓬头走近小瞳，迅速将他衣服给脱掉。

小瞳身体自然也脏兮兮的，不知究竟多久没洗，还散发着一股臭味。蔺荀突兀地愣了下，但很快又迅速反应过来。他深吸口气，继续若无其事地给小瞳洗澡。

蔺荀边洗又边继续道：“我其实也挺不情愿的。但你穆叔叔发话要我给你洗澡，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将莲蓬头对准小瞳，给他搓满身的脏泥。水不断地流到地板，浑浊得像黑泥般。

“你知道穆叔叔跟我的关系吗？”蔺荀给小瞳涂上香喷喷的沐浴露，又强调道：“穆叔叔是我媳妇。你懂媳妇的意思吗？你肯定不懂。媳妇就是跟我最亲密的，只能跟我睡觉觉的人。所以你不能缠着穆叔叔，知道吗？”

小瞳低着脑袋盯着地板，对蔺荀的话毫无任何反应。

蔺荀给小瞳洗了近半小时的澡，手都觉得酸了，耐心也近乎耗到尽头。这才把脏兮兮的小孩给洗得干干净净。

小瞳之前的衣服直接扔掉，蔺荀又给他穿刚买的新衣服。衣服很小，蔺荀拿着也很不习惯，总觉得这种感觉很微妙复杂。

洗完澡换完衣服，小瞳跟之前简直迥异如同两个人。

他皮肤其实很白，眼睛很漂亮，睫毛浓密卷翘，瘦瘦弱弱的，看着很可爱也很遭人疼。蔺荀看着小瞳，对自己的成果很满意，他接着去取干净毛巾给小瞳擦头发，结果刚走出浴室，小瞳后脚就迅速地跑出来。

小瞳赤着脚径直就朝客厅跑。

蔺荀见状连取过毛巾追出去：“小瞳，你给我站住。头发还没擦，瞎跑什么。”

客厅里弥漫着面条的香味，引诱着蠢蠢欲动的食欲。小瞳吸了吸鼻子，接着径直走向穆烨。

穆烨扶着小瞳肩膀，打量洗干净之后透着乖巧可爱的小孩，又伸手接过蔺荀手里的毛巾，道：“我给小瞳擦头发吧。”

蔺荀愣愣地站着，看穆烨温柔地给已经恢复可爱的小瞳擦头发，心里不知怎地又酸溜溜的。

“面煮好了。”穆烨抬头望着还站原地维持着之前姿势的蔺荀：“你先吃吧。”

蔺荀听蔺荀这么说，视线便顺着他所示意的餐桌望过去。桌面此刻摆着两个碗，一个大的，一个小的。更大的碗显然属于他。

蔺荀边看边走近餐桌，随着距离拉近，他又愕然发现，小瞳碗里面有两个煎蛋，而他碗里面竟然就仅仅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