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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6.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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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没有脱衣裳,她甚至都没费心去解我的衣带,那双手灵巧地自下而上摸上来,轻轻巧巧地挑起了我的欲望,又消解了它——从头至尾用了不到半刻时间。

短暂的欢愉之后,她便如没事人一般自屏风后出去,继续她的“巡查”去了,留我一人蹭着墙壁上的她的余温站着,还没回神时已听见崔明德在外轻唤“二娘”,忙整了整衣裳,自屏风后探头出去,见只有崔明德一人,轻声笑道:“是你。”又紧张起来:“怎么你亲自来了,是…陛下传唤?”

崔明德瞥我一眼:“陛下在前头与大臣们作诗相和,一时半会想不起你。”

此次虽是男女同宴,毕竟还是分了内外,以一行矮屏挡住,大臣们在外,女眷在内,母亲坐在御座上时内外都能看见,去了前头,就只能看见外面。

我听崔明德这样说,便松了口气:“那我再坐一会。”靠着屏风盘坐下去,见崔明德看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独住久了,不大习惯这么些人在。”

她看我一眼,竟也慢慢矮身下来,在距我一步之外正坐,这景象颇有些奇特,只是毕竟与她不熟,揶揄的话说不出口,只好拿眼上上下下地溜她,她镇定地坐着,两眼望着门口,面色整肃,仿佛不是宴会逃席,而是在课堂上认真听讲一般:“听你语气,这四年过得倒像是很惬意。”

我苦笑:“我过得如何,你是阿娘近人,难道不知?”

她轻轻一笑:“你的事都是由阿青直接报到陛下那里,我们虽是在御前侍奉,却只知你被幽禁在掖庭,连你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

我怔了怔,第一想到的却是阿欢——若真如崔明德所说,那我真是一些消息都没有,还不知她要急成什么模样,毋怪我一出来,她便又是哭,又下这种狠手,恐怕真是担心到了极致,第二想到的方是怀疑:“宫中就这么大,你们真有心,还有找不到的地方?”

崔明德斜眼看我:“倒是有人找过你,不记得是内谒者还是掌事,也未必是真的找你,只是闲时多嘴问了几句,陛下当即大怒,将他连同涉事之人全部杖毙,就是今年的事。”

我打了个寒噤,讷讷道:“也未必就是因为我,许是阿娘不喜欢人打听御前的事罢了。”

崔明德淡淡道:“陛下登基那一年,凡是与皇嗣有些瓜葛的人物,死的死,流的流,无一幸存,不但那一年,前年越王反,新安公主说了一句“本是吾家天下,何以言反”,处绞,驸马弃市,夷三族,皇孙李炜因向皇嗣戏言了一句“我是你阿兄”,被杖八十,降为寿春王,交左卫将军看管,去年尚方监与一位内侍,两位正卿都因私谒皇嗣而被腰斩,宰相刘祎之欲行封驳,被诏赐死,年初皇嗣身边的侍讲学士因错教了一句经义,绞死,皇嗣推说头疼,在东宫修养数月不曾出门,结果又有人因打听你的事被杀——你觉得这是因陛下不喜欢人打听御前的事?”

我知道局势险恶,却不知险恶至此,背上一下便冒出冷汗,左右一看,低声道:“这些话,在这里说…好么?”

崔明德道:“正因此地开阔,反倒可以安心说这些话——再说,还有韦王妃替我们看着。”

我一下转了头,看见阿欢自远处走出一步,冷冷地向这边望了一眼,见我看她,便刻意扭过头去不看我,崔明德平平淡淡地道:“韦王妃有献经之功,又是陛下长媳,近年颇得信重,不过六尚之中,多还是陛下旧人,还有恒山王妃协理,还是小心为上。”

我隐隐地生出些不耐:“这里终久不是说话的地方,有话就快说,说完了好进去。”

崔明德道:“独居四年,二娘的耐性却未见长。”

我蓦地惊醒,瞪眼看她:“你试探我。”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站起身,平静地看了阿欢一眼,阿欢慢慢走过来,看了我许久,又将头转向崔明德,许久才道:“崔尚宫说起往事,却像在说不相干的人一样,谁知道那位被绞死的侍讲学士崔志洵,竟是崔尚宫的同族。”

我想了好一会才想起“崔志洵”是谁,不知他是谁时倒还好,想起来便觉心中莫名一悲,不自觉地去看阿欢,她伸出手来,在我手上轻轻一握便即松开,两眼直直地看着崔明德,目光炯炯:“太平不是独孤绍,你不用这样步步诱骗,该做什么,她自然会去做,不该做的,你说破了舌头也没用。”

崔明德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动了一动,不知是真笑还是假笑,这会儿工夫贺娄氏又过来,醺醺然扶着两个小宫人,见了我们三个时略怔了一怔,向我与阿欢一一拜过,又向崔明德道:“我以为这里人少,所以特地绕过来,谁知这里人最多,走罢,此地让与贵人们,我们两个到那头去。”一面说,一面对我挤挤眼,自己扯了崔明德就往一头走,我不明所以地去看阿欢,阿欢等她们走远了方道:“崔明德与我有隙,人尽皆知。”

我只好苦笑:“你从前做人那般玲珑,现在倒好,和谁都有嫌隙。”我就不说别人了,贺娄氏那神情,分明还是亲近崔明德多些,所以把阿欢丢给了我——当然这也正遂我意。

阿欢轻轻笑道:“和谁都有嫌隙,所以更容易保得周全。”瞥我道:“论理来说,我同你也该有些嫌隙。”

我略想一想便知她说的是当年那一巴掌,不自在地道:“我并不曾怪你。”怕她以为我不懂,忙忙地又补了一句:“我知道我该怪你,面上该做的我自然会做,我只是…不曾真的怪你。”想她刚才那样握了握我的手,心中分明还是有意,便觉口齿伶俐,更甚以往,嬉皮笑脸地行礼道:“阿嫂管着宫务,以后托阿嫂照拂的机会还多呢,求着阿嫂都来不及,怎么敢怪罪?”

她横了我一眼,拍掉了我莫名其妙出现在她身上的手——这手真非有意要出现在那里,纯是情动使然——道:“出来太久了,回去罢,好生听崔明德的话,别急着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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