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天命
百里逸跟在姜离身后, 走进幽暗的宫殿。
宫殿的立柱上布满了裂痕，墙面也风化已久。墙上的彩绘、石刻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一些残留, 但大部分都已经被风霜消磨侵蚀，无影无踪。
天顶大半都已经垮塌, 残骸就落在地面上。微风吹动, 时不时还有瓦块掉落。
宫殿的右侧有一个明显的大洞, 空缺的地方是一片扭曲幽暗。若是靠近就会被黑色的大洞吸引到不知名的空间。这是高端术法残留的痕迹。这座宫殿很明显是被人为破坏掉的。
类似这样的术法遗迹还不少, 百里逸还能感应到残余的灵力。它们来自不同的人，但力量都同样可怕。
“这里才是真正的神王宫。”姜离说完这句话就没有再开口。
一路上，姜离保持沉默。他安静地带着百里逸前行，步伐不快不慢。遇到可能危险的地方，姜离会仔细提醒甚至护着他, 倒是非常有礼。
刚刚才被他用楚惠君威胁了一次，现在姜离的这种温柔体贴让百里逸觉得格外的别扭。
这算是他和姜离的第三次见面，百里逸尚未抓住姜离这个人的性格。
他的行为倒是非常有礼，但他的态度却傲慢、自我。他的手段冷酷果断, 虽然谈不上阴毒却也够狠、够准。
这样的敌人，很难缠。
姜离的人缘不好、风评很差，神族人不待见他，神王忌惮他。从只言片语的交流中，百里逸发现姜离也并未把神王放在眼中, 更不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这个人的性子够狂, 他也有狂傲的资本。
只是, 姜离为何要算计他？远远在战场上看了一眼, 就设计他还差点正式完成婚约。这件事情，百里逸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神族人天生的冷漠无情，他们没有情根、情窍，谈不上心动。一见钟情这种狗血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神族身上。
而姜离，他法力深厚，和北麓不相上下。他完全需要双修道侣来提高修为，也不像是这样的人。
百里逸从背后打量着姜离，这目光停留太久，姜离回过头，浅灰色的眼眸好奇地看着百里逸。
“你是不是在想，我是个怎样的人？”姜离询问道。他放缓了脚步，和百里逸并排前行。
“没错。”百里逸承认。
“所有人都把我想得高深莫测，其实我这人很简单。日后慢慢相处你就知道了。”姜离面无表情地说着。他的眼里有那么片刻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但百里逸并没捕捉到。
其实百里逸并不想和姜离多接触。就算不考虑目前彼此敌对的问题，这人也是个麻烦制造者，他能离多远离多远。可尚未救出楚惠君，可能激怒姜离的话他都吞进肚子里面。
百里逸没有把话接下去，姜离也不再言语。
*
两人并肩向前行走，宫殿很深，似乎没有尽头一般。
不过再深的宫殿，也总有走到底的时候。
越往里走，登上这片陆地感应到的那股威严的灵压就越发强烈。
百里逸眉头微蹙，脚步也放缓了许多。
那股灵压每一次袭来就如一道警钟在他心头敲响，而心底也忍不住泛起一阵巨浪与之抗衡。这感觉谈不上难受，却也不是滋味儿。
【因果感应？】百里逸询问北麓。这次感应的时间很漫长。
【是的！】化作黑曜石发卡的北麓有些激动地应道。
不仅仅百里逸有了因果感应，他的心底也是山呼海啸，大浪滔天。这种对抗性的感应，是明显的强敌预警。这个敌，指的是谁？
百里逸沉默，什么事情牵扯到因果，就不好办了。
姜离留意到百里逸的异样，他手中变化出一根紫竹笛。灵动悦耳的笛音响起，让那股灵压渐渐淡去。百里逸和北麓的因果感应却依旧存在。
“好点了吗？”姜离关心的询问道，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嗯！”百里逸应道。
姜离的行为可以算体贴，但他越是照顾他，百里逸越发觉得怪异。
宫殿的最深处，是一道金碧辉煌的大门。门上刻有各大神族的图腾，正中间的位置确实一朵金莲。
姜离伸左手，掌心正对莲花，口中默念咒语，金色的大门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色的光芒。
宫殿的最深处是一道封闭的暗室。
暗室内却非常明亮，一朵白莲飘浮在空中，纯净的亮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被这白光覆盖，暗室内除了那朵莲花，一切都看不清楚。跟着姜离踏进暗室，百里逸闭上双眼用神识将暗室扫视了一番，那白莲尽然能阻拦神识的探视。
“上古圣物，九品圣莲，司守护。非圣者不能勘破它的守护灵光。”姜离说着。
百里逸默默点头，看着姜离又祭出一项法宝。
丝绢大小的黑纱从姜离的手中飞出，在九品圣莲上方逐渐变大。圣莲的光芒，被纯黑色掩盖。这间暗室迅速黯淡下来。
【这是混天绫，遮天蔽日之物。】北麓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姜离手中法宝可真够多的，也不知道扫荡了多少修士的府邸。】
北麓这话说的有点酸味儿，百里逸觉得有些好笑。魔道王遇到姜离总是有些幼稚。他想要打趣自己的朋友，但混天绫彻底落下，遮盖了九品圣莲。但密室内却亮起了另外的光芒，吸引了百里逸的注意力。
暗室的四面八方都亮起了点点星光，百里逸仿佛置身于宇宙之中，看遍各色的星辰闪烁，群星璀璨。
天顶银白色的星河正在流动，流星群一闪而过。这似乎是真实的星空，真实的宇宙。
“百里仙君，这就是天命图。记载了天上天下所有人、事、物的命运轨迹。”姜离用舒缓的语调说着。
百里逸对一切命运、推演、演算都不感兴趣，没有好感。
他摇了摇头，略带讽刺的说着：“如果你想说我们是命定的道侣，命中注定之类那就可以免了。”
“哈哈哈哈！”姜离突然放声大笑。
百里逸不觉得他说了什么触动了姜离，对方笑得如此夸张。姜离这人真的很奇怪，他偶尔会做出一些很不符合性格的突兀的事情。刚才的温柔体贴，现在的大笑，上次相见时过于刻意的鄙视，这些行为百里逸都觉得有些违和。
笑完，姜离面无表情地说道：“仙君，是有太多的人跟你说这句话吗？那是他们太自不量力。”
姜离这话里带着讽刺和鄙夷，这种骨子里面的傲慢，不经意的鄙视，才符合姜离这个神将的个性。百里逸如此想着。
“你带我来，就是看着天命图？”百里逸转入正题。
他的凤眸又环顾了所谓的天命图。除了觉得它美，没有半分体会。百里逸对天文知之甚少，更不懂演算之法。原主也不喜此道，半分的命理之数都未沾染。他看不出任何的名堂。
“自然。”姜离拿出一柄羽扇，微微扇着风。
姜离右手拈指，弹射出一道荧光，百里逸顺着这道光亮抬头望去，在天顶最中间的位置，在一片黯淡的细小星群之中，他找到那颗闪耀着莹白色光芒的亮星。整个天命图，整个宇宙，都找不到比它更加璀璨的星。
“那颗是天命图中的救世之星，也就是你，百里仙君的本命星。”姜离难得的带上了笑容。
百里逸有些震惊地看着天顶的亮星。
姜离放缓语调说着：“你是命中注定的救世主，你无法飞升固然有因果的缘由，更重要是因为你注定要以身殉道、拯救苍生。”
“这个世界很快就要毁灭，距离你献身的最后一刻越来越近。很更大的几率，你会失败。世界将会毁灭，千万年之后才会重塑秩序，天命图也会重启。就算你成功救世，这个世界是否还是我们现在存在的世界了？将世界交给你一个人，风险太大。我欲与你结合，不为任何私人目的，只是维护这个天下、这个世界而已。”姜离严肃地说着。
这话令人惊讶，也让人困惑。
百里逸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但认真听下去的心却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