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三章 傅娴玉
现在是晚上八点,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冬日的寒意还未完全褪去,但因气氛紧张,古乐言的身体微微出汗, 这是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虽然罗绛的存在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可她的心忍不住打鼓。
咚……咚……咚……
一阵脚步声传来, 这声音沉而缓, 在空荡荡的楼道中回响,又透过墙壁传到屋子内,古乐言吞了一口唾沫, 抓着古韵添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仿佛已经看见一个全身血色头发拖地的女鬼一步步的走向这个房间, 然后女鬼咧着一张血口,瞪着眼睛从猫眼往内看。
咚……咚……咚……
声音更近了一些, 好像已经到了门口,这时屋内的灯光也跟着捣乱, 微微的闪烁着。
接着,古乐言就听见了掏钥匙的声音, 隔壁传来开门和关门的声。她瞬间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邻居回来了,吓死我了。”
只见罗绛还保持着警惕, 听到古乐言的感慨, 回答道:“不是。”
罗绛话音刚落, 古韵添家的门突然一震,仿佛被一个巨大的物体撞了一下,接着卫霖蔷抢在罗绛前一步,率先冲了上去。
结果……
卫霖蔷就以一个极为丢脸的姿势吸在了门上……
罗绛在心里骂了一声笨蛋,夺门而出的瞬间扯下门上的一张符,卫霖蔷得救。
一人一鬼迅速冲下楼梯去追跑掉的那个鬼,天黑了个通透,只有路灯微弱的灯光给罗绛提供着可视路线,追到楼下,罗绛仅仅看到一个背影,就再也没找到那个跑掉的鬼,无奈……她只好先回到古韵添家。
罗绛走后,古乐言看着大开的门,开也不是关也不是,如果那个鬼再折回来怎么办?如果罗绛没能打赢那个鬼,那个鬼一生气回来报仇怎么办?如果如果……天呐,要死人啊。
就在古乐言纠结的时候,罗绛回来了。
古乐言赶紧上前问:“怎么样?抓到那个东西了吗?”
鬼这个字眼似乎带着某种禁忌,古乐言只敢用那个东西来称呼它。
罗绛手里捏着一张黄纸,对古乐言摇摇头,“没抓到,阵法一被触动的时候,她就跑了。”
当然,还有卫霖蔷的因素在,但罗绛没有说。
卫霖蔷在一边画圈圈,“人家只是一时着急,把阵法的事情给忘记了嘛,嘤嘤嘤。”
“不过……”罗绛把视线从卫霖蔷身上移开,话锋瞬间一转,“不是没有一点收获,我看到了她的侧脸。”
追女鬼的时候,慌忙之中对方侧头看了一眼罗绛。
也亏得罗绛今晚的视力超前发挥,记住了女鬼身上的某些特征。
古韵添好奇的问:“长什么样子?”
罗绛卖了一个关子,自顾自的走进了古韵添的房间,指着她墙上的照片说:“那女鬼是这照片上的人。”
因为对方穿着古韵添高中学校的校服。
接着,罗绛手指一滑,指向最后一排左边的第一个女生,“就是她。”
女生刘海很长,几乎快要盖住大半张脸,脸上没什么表情,双目无神,看起来阴郁颓废,拍照的时候甚至都没有看镜头,目光微斜不知在看什么地方。
古韵添瞪大了眼睛,十分震惊,“怎么可能?”
古乐言看着照片上的女生也觉得怪怪的,“这种孩子看起来话不多,老实,安静又内向,就是班上那种平时没说过几句话,毕业后老是想不起名字的娃啊。不会……害人吧?”
古韵添也看着罗绛,想从罗绛嘴里得到否认信息。
罗绛摇头,“我不会看错的,就是她。”
卫霖蔷在一边敲了敲罗绛的眼镜,一脸怀疑,她追出去的时候比罗绛晚了一步,连鬼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
古韵添皱着眉头坐到了床上,一脸想不通。
古乐言见罗绛这么肯定,心里原本十分的怀疑也少了九分,她坐到古韵添的身边问道:“我记得你高三的时候班上有个同学意外去世了,是不是这个女生?她和你曾经有过什么冲突吗?或者你跟她借钱没有还?”
古韵添很无奈的苦笑了一下,“姐……”
她们家什么情况古乐言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会欠别人钱。
不过古乐言说的这个也不是玩笑话,罗绛曾听奶奶讲过,有个人去很久不见的朋友家作客,吃饭的时候几次看见一个孩子从门外走进主人家的卧室,这个人觉得奇怪,遍询问周围的人那个孩子是谁?主人家大惊,后听这人的描述才得知那是他家死掉的孩子,原来那孩子生前曾在家里的地板缝中藏了一块钱打算趁父母不在偷着去买冰棍吃,结果还没等到那天那孩子就溺死了,死后这个孩子一直惦记着他的一块钱,才几次往返家里。后来主人家把地板缝中的一块钱取出放到孩子的坟头,那孩子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人类的执念很奇怪,生前随意的一个念头就会成为死后的束缚。
“不一定是害人,但说不定你们无意之间有过什么小矛盾或者小约定也说不定,又或者她是因为受过你什么恩惠,想要还你。”
因为古韵添目前并没有直接受到这个女鬼的攻击。
“还?”古乐言摇着头,“谁还恩用冥纸还啊,一定是你无意中说话得罪人家了。”
经罗绛和古乐言这么一说,古韵添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桌子上凌乱的线团,随即她又摇摇头,“我不太记得了,我跟她也没什么接触,像我姐说的那样,傅娴玉安静内向,平时总是独来独往,而且感觉有社交障碍,不管是善意恶意她都一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她没有朋友,成绩倒是不错。高中三年我也就和她有过一次交集,她死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去了她的葬礼,其中有个女生还当着全班的面给过她难堪,照理来说,也不该找上我。”
“什么交集?还记得吗?”罗绛问。
古韵添点头,“是在图书馆的时候,高中我就很喜欢做手工,常去学校图书馆找手工的图书研究,有一次下了大雨,她没有带伞,就在图书馆门口等雨停,恰好被我碰见了,我把我的伞给了她。”
古乐言耸耸肩,“就这样?”
古韵添点头,“就这样。”
古乐言说的倒不错,傅娴玉的死对古韵添打击是挺大的,哪怕对方只是班上不起眼的一个同学,但对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她们敏感的神经根本经不起生命离世这样的大事,就连那个曾经骂过傅娴玉的女生都哭得稀里哗啦。人大概就是这样吧,太过于平常的人或者物都不会引起重视,等那人不见了就开始伤感了起来,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好好相处多多接触。
见妹妹脸上浮现几分惋惜,古乐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不用多想,至少你留给她的是善意不是吗,哎呀,想不到我妹妹也会做这么酷的事情,可惜啊,要是个男孩子那该多好,就能成就一段青涩的爱情了。”
古韵添被古乐言说得有些羞赫,“姐……”
卫霖蔷在一边评价道:“难不成,那女孩就为了说句谢谢?这说不通吧……就算是新鬼不太会托梦,也不至于给人家塞黄纸啊。”
罗绛也觉得哪里怪怪的,“那个女孩是怎么死的?”
会不会是有什么冤屈,想要告诉古韵添?
古韵添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年参加葬礼的场景。
那时正值高三,班上因为高考的事情压力山大,有好些人选择出国留学或者直接破罐子破摔。前一天班主任还在讲台上鼓励同学们不要放弃,争取做到每个人都能走进考场,检验自己的能力。第二天孩子们就接到消息说傅娴玉死了,听说是割腕自杀,很多人都说傅娴玉是因为考试压力太大受不了,选择走了极端。
古韵添在班上人缘不错,那段时间她刚过生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还在教室里拆礼物,大大小小的包装盒摆满了整个桌子,彩色的玻璃纸铺了一地,听班长气喘吁吁的跑进教室宣布的时候,她惊讶得打碎了桌子上的杯子。
因为是一个班的同学,傅娴玉哪怕平时再怎么不合群,也总归是不惹人讨厌的,同学们联想到班主任说的‘一班不能少一个人’的话,瞬间就哭得稀里哗啦,男生还好,女生们就像被点燃的炮仗,不知谁是源头,一个接一个的传染,最后整个教室都是低低的啜泣。
傅娴玉的葬礼在一个雨天,她家在凤凰市城外不远的一个村子里,平时呢她就在学校外面租房子住,而且她也是死在租房里。傅娴玉家庭条件不太好,父母又没接受过教育,她母亲更是泼妇一样,满口粗俗,班主任扛着花圈带着整个班同学去看望她的时候,还听见她母亲骂她死得好。
那个场景大概是古韵添忘不了的,阴沉的天,灰色的云,潮湿的空气,她们一身悲伤和泥泞的站在傅娴玉家的门外,破旧的屋子里传来中年女人的谩骂。而傅娴玉的尸体被一张白布裹着摆在屋檐下的空地上,古韵添不知道傅娴玉死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只是对方手腕上狰狞的伤口刺目得很。
“大概就是这样,后来我们把花圈和钱留在了门口没有进去,班主任说给傅娴玉留一点最后的体面,也算和她有了个告别。所以她的死,我们都不太清楚。”
古韵添讲完,罗绛有些怅然,她明白那种孤独的感觉,一个人吃饭上课做作业,然而她撑下来了,傅娴玉却死了。
“这样吧。”罗绛开口道:“既然知道是谁就好办了,你打电话问问你们高中的班主任,有没有她的生日,我把她招来问问,为什么要缠着你。”
傅娴玉死了半年多左右了,为什么没有投胎,反而找上了跟她没有交集的古韵添?
古乐言问:“你说的招来问问,是我理解的那个招来问问吗?”
罗绛点头,“没错,不过放心,之前是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而且目前我没看出傅娴玉对你妹妹有什么恶意,不如开门见山的问就好。”
古韵添也想知道傅娴玉在想什么,哪怕是有什么遗憾,她也愿意帮对方完成,听完罗绛的话,她立马就掏出了手机给高中的班主任打电话。
古乐言敲了一下古韵添的头,“之前你怎么没那么积极。”
古韵添委屈的看了一眼自家姐姐,接着找联系人去了。
“不是,大师,我是想问,她愿意来吗?而且我们现在也只是猜她没有恶意,万一她就有了,那我们岂不是团灭了?”
古乐言毕竟是个成年人,什么事情都要做好风险评估。
罗绛失笑,又把背包打开准备画符,“你对我也有点信心好不好,我知道她的名字和生日,我道行虽然不是很高,但我招她,她就一定会来,同理可证,就算她暴走,我也能对付。”
对此,古乐言也只好点头。
不然呢……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