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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求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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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如此相帮,真是感激不尽。”梅倾酒在旁抱臂打量了他一回,忽然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还未请教先生大名?”

“在下……”他迟疑了一瞬,随即微笑道,“在下季子禾,常州人士。”

“哦,原来是常州人啊……我瞧先生这施针的手法眼熟得很,不知是师出何门?”

那人仍旧客套道:“在下才疏学浅,只是略懂医术,并没什么门派可言……”

“哦……”梅倾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再问下去。

倒是七夏在旁偷偷翻了个白眼,心道:你才疏学浅还来给人家医病,也就看那是个乞丐,要是哪个正正经经的人,谁放心给你治。

她这边白眼才翻完,季子禾竟很有默契地看了过来,颇为热情地打招呼。

“诶?姑娘是你啊?……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七夏嚼着瓜子微微一愣,上上下下将他瞧了个遍。

“我和你认识?”

季子禾有些尴尬:“……我们不是早上在茶摊前见过么?你还撞掉了我的扇子……”

“哦……哦?”她恍然之后又犹豫,“那个人是你啊?”

“……”

梅倾酒见状,很是同情地拍拍他肩膀:“别放心上,这丫头是个脸盲,除了百里……认谁都费劲。我当初也是被认错好几回,这才记住的。”

季子禾哭笑不得:“原来是这样。”

“咳咳咳……”

说谈之际,躺床上接连不断咳嗽,隔了没多久,渐渐睁开眼。

七夏小声道:“他醒了?”

百里几步上前在床沿坐下,轻唤道:“子尧。”

他眸中恍惚,似还在辨认眼前状况,待得转头去看百里时,双目斗然一亮。

“少……少将……”

话未说完,百里皱着眉朝他示意,周子尧即刻明白,忙改口道:“大少爷……”

“少……什么将?”七夏没听清,凑过去扯了扯他衣角。

“他叫你什么呀?”

百里不着痕迹地避开她,“没什么。”

“没什么吗?可我刚刚明明……”

“诶诶。”梅倾酒一把拉她过来,“人家那边还要问话呢,你瞎掺和什么。”

七夏回头瞪了瞪他,偏偏还揪着不放:“我就想知道他方才叫他什么。”

“叫大少爷啊,你没听见?”

“不是……是少……什么将?”

梅倾酒信口胡诌:“那你是听错了,人家叫他以后做饭少放点酱。”

“是这样吗?”七夏皱着眉头,呆在一边儿琢磨。

眼见是消停了,百里方才去问他:“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搞成这样。”

“说来话长……”周子尧面部已然毁容,若非与他熟识,能依稀辩得些许,只怕旁人听了也难以相信他的身份。提起此事,他是满心悲愤,满面泪流,握着百里的手不禁微颤。

“半个月前我就接到牒文,让我去应天县那边,接替病逝的刘县丞。所以这些时日我便一直在处理剩下事务,出城时正好五日前的早上……

我坐着马车,一路驶到团竹林的小桥边,突然之间听到车夫惨叫,马车晃了一下,我一抬头,一个蒙面人劈开马车跳进来,伸手把我拖到外面。”

“他们有多少人?”

“一共四五个。”周子尧喘了口气,“连话也不等说,拿了刀就在我脸上狠命的划,有人在我腰上捅了一把,兴许是觉得我活不成了,索性将我往水里踹。”

“你也被人扔进河里了?”七夏感同身受地看着他,“那滋味不好受吧?”

“哎。”周子尧摇了摇头,难以言喻,“我顺着水漂到下游……老天有眼,我不仅没死还能遇上少爷你。”

百里面色凝重,在他手背上一握。

“你放心,害你之人,我决计不会让他好过。”

“可知道是谁干的么?”

七夏从旁插话:“难不成是你得罪了什么人?”

周子尧仍是摇头,完了又蓦地点点头。

“那几个黑衣人我是不认识……不过他们抢了账本,我想……多半是万知县指使的。”

“万知县?”

“少……少爷!”他强撑起身子,费力握着百里的胳膊,“万知县勾结贩子买卖私盐,知法犯法,不仅如此,一年前的赈灾银两还被他吞没不少。”

“小人无能……人微言轻,又不能拿他怎么样……本想着将账册偷出来,交给应天府知府大人,他或许能给个公道,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你这做事也太欠考虑了。”七夏听完就耸耸肩,“瞧着要走了,这会子去偷账本,人家当然防着你了。”

话音刚落便遭到百里一记狠瞪,她吐吐舌,缩头往后躲。

“贩卖私盐可是重罪,不仅会被斩首,连家中亲眷也一律流放。”

“何止。”季子禾不经意开口,“女眷是尽数要入教坊司的。”

七夏搓了搓手臂的上的鸡皮疙瘩,“怪不得人家要杀你,换成我我也不乐意坐以待毙。”

“行了吧。”梅倾酒笑得无奈,“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周子尧到底是经历了一遭生死之劫,不过强打精神说话,没多久便已显出疲惫之色。

“周公子的病还需得多休养休养。”季子禾已写好药方,递给百里,随口提醒道,“几位若是无事,还是莫打搅他为好。”

因听他这么说,众人也只好暂时从屋里退出来,门尚未关上,百里又忽觉不妥。

“且慢。”

“方才闹出那么大动静,难保不会让万知县听到点风声,还是留个人守着子尧比较好,多少也有个照应。”

话音刚落,四下却是一片安静,只听得七夏兜着小袋子嗑瓜子儿的声音。她吃了片刻,一抬头发觉身边几双眼睛正齐刷刷朝自己看过来。

“……你、你们都看我作甚么啊。我才不要照顾他!”她把瓜子儿壳偏头吐掉,指着梅倾酒,“你干嘛不去?”

后者立马正襟而立,“笑话,我是什么身份,一般人能让我照顾么?”

“那我又和他不熟,凭什么要照顾他啊!”

百里微微皱眉,原也不想让她帮忙,但思及去外面再请人进来,难免又会走漏消息,左右斟酌之下,只得缓和语气。

“……我还有事要和他商量,麻烦你了。”

从相识以来,百里几时有过这样的言语,七夏蒙在当场,愣了好久才展颜一笑,拍着胸脯道:

“好啊好啊,你把他交给我,我保管让他吃得好睡得香!明日就能下地走路!”

“……”

起初看七夏态度这么强硬,本以为是叫不动她的,怎想前后反差会这么大,季子禾不由侧目多看了她几眼。

“那……我陪姑娘一起罢。”

七夏转身就要往屋里走,闻言生怕百里担心她办事不利,忙哼道:“谁要你陪,我自己又不是不可以。”

季子禾:“……”

百里颇感无奈地望了望她,一时心里也没底,眼见着她关上门进去,这才回身示意梅倾酒。

“到我房里说话。”

“行。”

季子禾与他们不过萍水相逢,目前还不知他是什么身份,有些事不能让他知晓过多。百里仔细听了听廊上声音,确定他已下楼后,方至桌边坐下。

梅倾酒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笑得极有深意:

“你行啊你,还玩‘美人计’?”

百里皱着眉瞪他:“胡说八道些什么。”

“瞧那小语气说的,小眼睛瞟的,眉飞色舞的,还不是美人计啊?”

半晌没听见回话,周围倒是无端起了一股寒意。

“好好好……不开玩笑了。”梅倾酒忙放下杯子,凑过去小声问道,“怎么,这事儿你真要插一手?”

“不好说。”百里摇摇头,“查抄私盐是官府之职,我本不应当多管闲事的,只不过如今是知县知法犯法。倘使我出面去杭州寻洛知府来,没有证据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证据?”梅倾酒略一思索,蓦然明白,“你是说账册?!”

“不错。”百里颔首道,“子尧说那本是他同蜀地贩子间买卖私盐的账册,否则也不至于千方百计地要回来了。”

“道理是这样……可你要怎么拿?”

“这个容易。”百里抿了口茶水润喉,淡声道,“今晚我就去知县府上探一探。”

“今晚?”

*

当夜,月色寂静,薄雾弥漫,正是子时,街上更声敲过三,四下里悄无声息。

百里换好夜行衣,蒙上面,径直从客栈窗外一跃而出,沿着屋顶上一串瓦片直朝城内万知县府上行去。

在此前他没有来过,对宅院情况也并不熟悉,只得先在檐上站着揣测底下该是何位置。一般来说,如账册这等重要之物,多半会放在万知县自己房中亦或是书房之内。

细细辩了方位,寻到万知县就寝之处,百里翻身而下。

自窗户纸中往里看,床上的人早已熟睡,他小心推门进去,举目一扫,在前方看到一个书架。他悄身上前,轻手轻脚从最顶一层翻到最底一层。书摆的不多,很快找完,但可惜一无所获。

想来也是,万知县断不会把账册放在这种地方。他只得弃了另寻别处翻找。

从卧房里出来,又辗转去了书房,里头的摆设不多,除了一个上锁的铁盒子外再没发生什么可疑的东西。百里拿着锁沉思许久,最后还是放了回去。

隐约听到外头有巡守的人经过,他忙躲在门后,等那人离开,才顺着来路返回。

一路上,百里一直在推想那盒子里装账册的几率能有多大。其实直接拿走也并无不可,但怕就怕这铁盒不过是个幌子,倘使着了道,这就打草惊蛇了。

总而言之,先得打开盒子看看里头到底装的是什么才行。

回到落脚的客栈,天色已然不早,这次他没翻窗,只从后院进了大厅,准备往楼上走。此时客栈内的客人好梦正酣,耳边尽是呼吸声,眼看将到门边,隔着不远的房间中忽然有人推门出来。

“百里大哥!”

……

又是这个声音……

百里头疼难当,短短一月,他已经快被这四个字洗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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