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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V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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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荆为胜已心灰意冷,却没料到事情远没有就此结束。

从警局出来后,他形容枯槁,似乎再无半点神采,当夜便投身酒吧,醉生梦死彻夜不归,他尝到了被背叛的滋味,像侵入脑髓的毒虫,搅得大脑似要爆炸一般。

宿醉几夜,他身体像要被妖娆魅惑的牛郎小姐挖空,他此时已一无所有,只想让自己活在幻想中,起码还能祭奠那些逝去的荣耀。

但某夜与情人缠绵交欢,他却听到一个让人惊骇的传闻。

【听说荆瑜没死,不仅改头换面,还将荆家给夺了回去,现在荆家唯他是从,沉寂已久的荆家估计又得掀起一番风浪了。】

——荆瑜!

荆为胜霎时清醒,他将几张钱甩给情人,急匆匆穿了衣服就往外跑,整个人失魂落魄,像被这消息打击得一蹶不振,又像祈祷这消息不是事实,按捺不住想此刻就找个真相。

冷风刺骨,荆为胜站在大街上,大脑总算清醒过来。

他现在找不到沈鸣,沈鸣也不可能来见他,他被沈鸣彻头彻尾的算计了,他不仅骗了自己感情,还骗了他所有的一切,沈鸣心狠手辣从没有过半点情分,但荆为胜仍然愤怒不已,或者可以说是害怕,如果说败在沈鸣手里他颓丧难过,那么要真是败在荆瑜手里,他就恨不能现在杀了对方。

他不能容忍荆瑜的戏弄,更不能容忍自己曾向荆瑜说过那些话,他会恶心得想把隔夜饭吐出来!

但荆为胜不信荆瑜还活着,他当年亲手了结了荆瑜,割腕的深度,再加上被抛入海里的窒息感,荆瑜不可能还活着!就算没有失血而亡,他也绝不可能在海里呼吸,当时任何一个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

那么沈鸣是谁?他跟荆瑜有什么关系?

他从一开始就为了向自己复仇而来吗!

荆为胜在荆氏大厦拦住了沈鸣,许久不见,沈鸣似乎又臃肿了不少,但眼底稳重的情绪丝毫不变。

他看着荆为胜像丧家之犬般气势汹汹冲过来,旁边保镖立刻将人拦下,沈鸣挥了挥手,他清楚荆为胜的来意,并不介意再火上浇油,反正这件事结局已定,是不可能再出现任何转机的。

就当是他给荆为胜的一点施舍吧。

符蒙随沈鸣在一处僻静角落见荆为胜,荆为胜双目赤红,怒瞪沈鸣似要将他拆吃入腹,他双手紧攥拳头,因愤怒而浑身颤抖。

“沈鸣,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沈鸣微微抬眼,似在嘲讽,“报复,你配吗?”

“你不用否定,你跟荆瑜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想为他报仇吗?可惜就算你把荆家抢了过去,荆瑜他也活不过来了,他死了,就注定是输家!”

荆为胜歇斯底里,几次想冲上前来,都被符蒙强势遏制。

沈鸣目光微沉,被荆为胜激起不悦情绪,但到底按捺没有发作,只是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声音大就有理?那你随便吼,要是不够我把喇叭借几个给你……”

他顿了顿,又道,“你找我就为了质问这个?好,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完完全全的告诉你,谁说荆瑜死了,我不是就站在这里吗!”

荆为胜摇头并后退,“你不可能是荆瑜,荆瑜他已经死了!”

“你都没死,荆瑜他怎么会死。”

“不……不可能!”

沈鸣冷笑,“你很清楚不是吗,当年为了让爸讨厌我,你跟你妈演的那场苦肉计,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怎么,还是不信?难道要我把你做的全部一字一字说出来吗?”

荆为胜如遭重击,像要崩溃一般,他死死盯着沈鸣,这件事的确只有荆瑜知道,当初那场苦肉计无声无息,就连他爸都没找到破绽,只有荆瑜才会这样说,他不需要对方说更多的细节了,这个人竟然真的就是荆瑜!荆瑜怎么可能还没死!

“——我杀了你!”

荆为胜疯狂的猛冲过来,他手里抓着一把短匕首,锋利的刃口折射着慑人的冷光。

符蒙一把扼住荆为胜手腕,轻轻一扭,荆为胜便吃痛松了匕首,符蒙顺势倒退半步,劈腿狠狠踹向荆为胜,直将荆为胜踹飞后重重跌落在地,他动作干净利落,荆为胜竟无半点反抗之地。

“沈哥,怎么办?”

沈鸣看向荆为胜,对他怒不可遏的愤怒视若无睹,转身离开并沉声道:“不用理会,他很快就没功夫折腾了。”

沈鸣有把握,他已经查到荆煌死的真相。

当年荆煌病重,医生已经嘱咐家属做好准备,但以荆煌当时的病况,至少还能拖一段时间,这个线索很容易被人忽略,所以荆煌死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人怀疑过,沈鸣因为很少跟荆煌待在一起,对他病情并不了解,也没有怀疑荆为胜可能动过手脚。

在安娜的教唆下,荆为胜买通了医院的一名护士,趁荆煌熟睡的时候,往他点滴里注入慢性□□,这种□□分解后基本不会留下痕迹,荆煌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被害死,甚至安娜还拿出了一份所谓荆煌留下的遗嘱。

若是没有律师后来的公证,安娜那份遗嘱定然就生了效,真是那样,安娜跟荆为胜也就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偌大的荆家就跟沈鸣彻底没了关系。

可惜安娜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荆煌早有打算,甚至从没想过将荆家交到他们手里,毕竟他跟沈鸣当初隔阂再大,也不至于要害了荆家,比起荆为胜,沈鸣才更适合掌权。

那几年,对于两人的商业才能,荆煌看得比谁都清楚。

整顿荆家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荆斐治下虽然表面光鲜,但内里却已经腐败,公司内部人人想着获取利益,甚至有些部门还联手起来,似乎谁不分一杯羹就是傻的,想要铲除这种现状并不难,主要就看能不能下定决心,到时候深究起来,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沈鸣没想将荆家高层全员替换,而解决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一儆百。

只要能严惩一人,其他人自然会收敛。至于严惩谁,这就得看谁主动往枪口上撞了。

总的来说,整顿过程还算顺利,沈鸣将禁止受贿的命令种入人心,并严令今后若是查出,绝不轻饶。

荆家步入正轨,并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沈鸣自己却有些力不从心,他大刀阔斧改革后,又逐渐放权,重要文件仍然需经他审批,但沈鸣来公司倒不再严格守时。

他身材臃肿,现在已经彻底瞒不住了,要不是顾忌他的身份,底下恐怕早就议论纷纷,殷凛也没少让他在家休息,但前段时间荆氏企业股市颇受影响,闲在家里他是放不下心来的,幸好近来渐渐步入正轨,沈鸣才能松一口气。

至于荆为胜——

荆煌的事他已经全部布好,荆为胜早已深陷泥沼,收网必定逃脱不了,想必很快就会有警方大驾光临,好在荆为胜已经在警局住过几天,想必这次也不陌生了。

宗宗件件的罪责加起来,大概够荆为胜在牢里待几十年了,要是不够,沈鸣自然还要用些手段。

荆为胜这辈子,是别想踏出监狱的门了,而监狱里的生活,沈鸣自然也不会让他受到优待。

沈鸣严肃的整顿让殷凛颇感疑惑,他一直以为沈鸣跟荆家有某些仇恨,所以他才会对付荆家,但现在看来,沈鸣倒像是在帮荆家似的,他有些想不通,沈鸣布这么多的局,难道就只是为了把荆为胜送到牢里?这个目的并不难实现,沈鸣何必走那么多的弯路。

再则他虽然帮沈鸣弄了一份检测证明,但荆家人也不傻,不可能单凭一份检测证明就判定沈鸣的身份,并且还就此深信不疑,其中肯定还有沈鸣的手笔,就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跟沈鸣相关的事,殷凛经常跟徐谷商议,徐谷听后便深埋心底,绝不透露给任何人,就连西文恩他都缄默不言半句。

殷凛不解道:“我总觉得沈鸣瞒了什么事,他拿下荆家后,每项决策都是为荆家好,现在荆家股市平稳,很大部分是他的功劳。”

“现在荆家在沈先生手里,他怎么会把荆家给毁掉,借荆家获取利益才是首选吧。”

“他以前表现的野心很大,我总感觉他跟荆家像有血海深仇,现在荆为胜虽然入狱,但荆家却没……”

徐谷皱眉,思索半晌道:“家主怀疑沈鸣的身份?”

“几年前,他性格的确发生过大变化。”

“是,他还差点死掉,我们对外宣布那些是伪造的,但其实都是真的,沈先生自幼在龙亚长大,没有可能会有其他的身份。”

“有没有可能……”殷凛顿了顿,似乎自己也清楚这个想法的荒诞,“沈鸣体内藏着他人的灵魂?”

“家主的意思是?”

殷凛眸子幽深,沉沉道:“比如……荆瑜!”

(2)

殷凛百思不得其解,却没打算找沈鸣对峙,他跟沈鸣关系表面暖化,实则不温不火,沈鸣怕是惦记着那份合约,一心想着能早点离开。

何况沈鸣的身份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想要的是沈鸣这个人,知晓身份不过为了多一分了解,以便想方设法加深感情。

沈鸣怀孕期间,他过得颇为挣扎。

套用一句肉麻的情话,那便是:一时怨人生太长,恨不能倏忽过去,便与他白首携了老。一时又怕人生太短,转眼即逝了,来不及地久天长。

殷凛有时梦见沈鸣离开了,他怎么挽留也留不下对方,沈鸣甚至头都没有回,他眼睁睁看着沈鸣离开,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攥着,压抑感仿佛让人无法呼吸一般。

偏偏有天晚上,他被吓醒后看身旁是空的——沈鸣竟不知所踪。

那刹那心猛地被提了起来,他掀被下床,迫切想找到沈鸣,只怕他像梦境一样离开了,但找到客厅时,他才发现沈鸣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他爱吃的零食,殷凛什么也顾不上,他冲过去狠狠抱住沈鸣,倒把沈鸣给吓了一跳。

“怎么了?”

殷凛将沈鸣压在怀里,他缓了好一会,将心头惊悸压下后才低声问道:“你起床干什么?”

“吃东西啊。”沈鸣理所当然道,“突然饿了,睡不着。”

殷凛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他坐在旁边陪沈鸣,等对方吃饱喝足了,才陪着沈鸣一起回房。

“以后起床就叫醒我。”

沈鸣满脸疑惑,殷凛顿了顿,又解释道,“你现在身体这样,夜里天又黑,要是不小心绊倒了怎么办?”

沈鸣毫不在意道:“我还没虚弱到那种程度。”

殷凛抿了抿唇,一时找不到说辞,他总不能直说自己看不到沈鸣会很不安,听起来就挺蠢的。

沈鸣走在前面,殷凛就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半步,确保沈鸣绊倒或者碰到什么东西他能第一时间冲过去援助。

此时沈鸣怀孕已有八个多月,体型与原本完全天差地别,他有时候从镜子里看见现在的自己,都会冷不丁被吓一跳,谁能想到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托两个孩子的福,他肚子比普通孕妇还大得多,看起来就像要撑爆了似的,沈鸣有段时间还真担心过这个问题,万一孩子真的长太大,而他的身体又不能承受怎么办?

幸好这个问题只是无稽之谈,孩子再大也不可能撑破肚皮,只是沈鸣平常睡觉、走路真成了问题,他以前虽然警惕,但睡眠却很好,现在浑身腰酸背痛,有时候还会出现失眠的状况,殷凛有空就会给他揉捏,但仅仅这样根本不能解决问题,肚里这一大坨严重影响到翻身,更别提做一些大弧度的动作。

说起来可笑,沈鸣现在就算蹲下身捡个东西,都不能再随心所欲了。

还有就是,现在这肚子总会影响他身体重心,沈鸣为了方便,经常得捧着肚子散步,幸好他看不见自己的动作,否则恐怕早就撒手不干了,殷凛有时回来看见沈鸣用这幅模样散步,倒觉得这真是难得的一副画面,他今生怕是不能再看见第二次了。

肚子大得离谱后,沈鸣就彻底呆在家里了,公司的事基本上交给荆连奕处理,实在处理不了的再递交给他,荆连奕一直跟着沈鸣,沈鸣是很放心交给他处理的,他现在的情况也实在不宜太过操劳,沈鸣嘴上虽然时常抱怨孩子,心里其实喜欢得不得了,连半点委屈都舍不得让他们承受。

闲下来人也就跟着懒惰了,沈鸣为了克制这点,每天都会按时散步,他可不想等孩子生下来,自己的身体也跟着垮了。

离预定手术期越近,沈鸣心情就越是紧张,他原本一直盼着孩子早些出世,但真到了那几天,他却总是怕的吃不好睡不好的,殷凛不安慰还好,只要他出声安慰,沈鸣就能把火气全发在他身上,一个劲的翻殷凛老底,就这件事而言,殷凛的确是愧对沈鸣的,所以对沈鸣的怨言也无言以对,只好默默承受着,并自我开解沈鸣这段时间压力大,所以才会脾气大,等孩子生下来也就好了,不过就是这几天时间,他必须得事事将就。

手术前一天,沈鸣从早到晚都坐立不安,眼睛时时刻刻盯着似要被撑破的肚皮,这两个孩子变着法的折腾他,长得一个比一个快,殷凛的紧张程度丝毫不逊于沈鸣,他推了所有事情,一步不出门的陪着沈鸣,对方稍有半点风吹草动,他都会紧张不已,神经始终绷得紧紧的,仿佛就要上手术台的人是他自己。

因为殷凛的紧张兮兮,徐谷奉命时刻守着沈鸣,以防他出现任何突发性情况。

徐谷是头一遭给男人接产,但也提前做好了一应准备,本来一点都没紧张感的,结果一到沈鸣这里,都快被压抑之极的气氛给弄得崩溃了。

——知道的想这是生孩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沈鸣要被拉去刑场呢!

他暗道苦差难当,但也不敢推辞,只得在这里度日如年的陪着,顺带接受两个即将做父亲的大小孩的幼稚提问。

“手术不会有危险吧?你知道沈鸣体内的情况了吗?”

“一定要做手术吗?就没其他办法?”

“万一孩子不想出来怎么办?”

“明天他能吃饭吗?是不是要多吃点?”

“…………”

——的确幼稚。

这天在几人的忐忑紧张中悄然而去,手术那天,沈鸣跟殷凛凌晨就睡不着了,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最后殷凛紧紧抓住沈鸣的手,轻声告诉他不会有事的,他说徐谷医术超群,以前也给人做过很多次手术,他还说徐谷要真弄出什么事来,他绝不会放过对方。

沈鸣心里乱得不行,他头一遭产生了惧意,他听说剖腹产得切开肚子,然后把孩子取出来,到时候切开的伤口还得用针线缝起来,以后腹部也会永远留下伤疤,他一想到有人切开自己肚子,然后看到肠子内脏,心里就一阵发麻,徐谷要是不小心弄错怎么办?万一把他的肠子给剪断了怎么办?

沈鸣满脑子胡思乱想,手捧着肚子反而越发睡不着了。

手术定在下午,所有高端医疗设备以及医疗人手都全部到齐,这些医生事先被告知务必保密,就算看到再惊世骇俗的事情,也决不允许向外界透露半点消息,他们都是聪明人,绝不会贸然做危险的交易。

殷凛送沈鸣进了手术室,然后就坐在外面焦急等待,他表面平静,内心却早已掀起狂风巨浪,大脑信息乱得厉害,满脑子都浮现着沈鸣的模样,还有许多他们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往事。

沈鸣从来没有变过,他仍然是从前殷凛认识的那个沈鸣,勇敢无畏,执着坚强,但殷凛知道他变了,他已经不是沈鸣认识的那个殷凛,他褪掉了所有的软弱与胆怯,将强大和冷漠焊进了自己的骨肉里,他别无选择,唯有这样才能生存下去,在这个处处布满危机的龙亚生存下去。

殷凛神经绷得紧紧的,他牢牢注视着手术室,想象沈鸣现在正经历着什么,一切还顺利吗?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自己又该如何?

无数好的不好的念头统统在脑海闪现,殷凛无法遏制,他感觉自己像被抛在海中的孤帆,等待着顺风的指引,将自己拉到安全的岸边,而现在那道顺风正在前来的路上。

殷凛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连时间都没有看一眼,只感觉每分每秒度日如年,短短一场手术像经历了一个世纪那般。

他攥紧拳头,游离在大脑皮层的恐惧始终不曾离去。

终于,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

孩子被先送了出来,殷凛没来得及看一眼,便急切问道:“我能进去吗,他怎么样?”

医生笑道:“殷先生放心,手术很顺利,徐医生正在缝合伤口,现在还不便进去,您要先看看孩子吗?恭喜您,是一男一女,都非常活泼健康。”

殷凛松一口气,这才放下心来,总算有心情去看那两个孩子,他早就被徐谷告知沈鸣怀有两个孩子,却没想到还是一男一女,他原以为自己将无子无嗣,没想到此刻还能儿女成双,当真是情难自禁,现下越发想要快点见到沈鸣,跟他一起分享这件好事。

即使沈鸣比他还先知道消息。

医生了解孩子父亲的紧张心情,他将孩子抱近一些,以便殷凛能看得清清楚楚。

殷凛深吸一口气,然后心情忐忑地将视线投向两个孩子。

却瞬间怔住——

孩子怎么能丑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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