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20章
陆渊笑她伶牙利嘴，抬手看了看表，“你有十分钟时间。”
“陆影最近巨资买断一部国外很火的2d动画，国内的票房好像不太理想。”顾妍轻启红唇，杏眸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脸色。
陆渊眸底闪过一丝异样，飞快恢复平静后，彬彬有礼问，“不知顾总有可指教？”
陆渊上位后野心勃勃，作为国内动画产业的翘首，华韵几经斟酌都不敢贸然出手的片子，陆渊出手了，可惜毫无水花。
顾妍嘴角微扬，步步为营戳对方痛点，“陆总的片子我仔细看过，全是老梗堆砌，没有爆点很难有路人缘。”
陆渊往后倚了倚靠背，眼神示意她继续。
“我来和陆总谈笔交易，华韵可以替陆影重新做营销策划，我司毕竟是靠游戏和动画出身，经验丰富，帮你回本不难。”
“有点意思，不过，一两部片子，陆影丢得起。”陆渊淡淡笑看她。
“陆影丢得起，陆总可不一定丢得起。”顾妍轻轻摇头，若有所思，“我挺佩服陆总的胆识，可惜了，陆总这把椅子还没坐热……听说陆总姐姐陆岚作风沉稳，董事会大概会觉得，她可能更适当陆总的位置。”
陆渊笑容敛了敛，眼神黯了一瞬。
上映后反响平平，陆渊当断急断，一边弱化那部片子的存在感，一边在积极弥补亏空。可无论他怎么藏，顾妍能挖出来的点，一直觊觎陆影的陆岚，也一定能挖出，并会紧紧揪着大做文章。
“陆总大可回去翻翻华韵电影的票房，给我提5%的排片，是妥妥的双赢。”顾妍笑容笃定，翘长的睫毛微微上扬，颇具神采。
昨晚没白白受惊吓，顾妍还是攒了点收获。陆渊和她一样，受过老美文化熏陶，简单直白的交易即可，就像他昨晚对待那些女人一样，想要什么，就拿等值东西来换。
陆渊没有立即作答，黑眸波光微澜，笑容少了分温润，多了分佻薄，“我劝顾总多花点心思在叶少身上，要不然他甩了你，落到我手里可怎么好。”
顾妍抿了抿唇，心头不悦，面上公事公办注视对方，“陆总的意思是，成交？”
“成交。”陆渊漫不经心应声，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叶少心够大，放着这么个心机……girl，不怕被反咬一口？”
他改口前的字，很不好听。
顾妍莞尔笑应，大方迎上他调侃的目光，眼神点到为止：全身上下都是漏洞的人，才怕被反噬。
“十分钟，刚刚好。”顾妍看了看时间，欠身嫣然告别，“我只承诺帮陆总收回成本，盈余部分按照合约两家分成。”
果然是心机girl，分毫不让。
陆渊浅笑，目光不由自主追寻那抹婀娜倩影。
窗外，夕阳西下，红霞烂漫。
顾妍刚出陆影办公楼，一辆熟悉的白色卡宴缓缓驶近，车牌号朗朗上口，很是好认。
车子稳稳停在她面前。
顾妍怔在原地。
叶涵等了一瞬，开门下车，闲适信步绕她面前，轻声带笑，“等我抱你上去？”
“车子没坏，你知道我骗你的。”顾妍抬眸偷偷瞄他，只一眼，便躲躲闪闪挪开视线。自己那点雕虫小技，拙劣又敷衍，叶涵看不出来才怪。
“走吧。”叶涵颇有兴味地盯着她一颤一颤的睫毛看，清眸覆了层淡淡的柔光。
怪不得他定力差，她一声声娇娇嗲嗲地喊老公，谁受得了。
眼看下班时间，堵在门口太招摇，顾妍踌躇一阵，跟着他上车。
从陆影回到水云间，路过顾妍家那片里弄，矮矮的深灰色石库门建筑，安安静静立在遍地高楼的都市一角，既深沉又亲切。
顾妍眺向窗外，目光追随着那片熟悉的区域，忽地瞥到一块巨幅牌匾，白底蓝字：叶景建工。
顾妍心头猛地咯噔一下。这片生她养她的地，马上要沉入历史的车轮，要被拆迁了吗？明明前两年刚翻新过，准备被列入市历史保护建筑。
要是奶奶还在，不得不搬出住了一辈子的地方，还不得要了她的命。顾妍不知该不该庆幸，怅然垂眸。
“怎么了？”叶涵余光扫过她的微显苍白的小脸。
顾妍盯着他俊俏清冷的脸看，杏眸悄悄然多了分埋怨，心绪越来越复杂，摇摇头别开脸。
回到水云间，顾妍接到家里电话，父母想她了，让她周末回家。
三天后，礼拜六。
顾妍小步带跳走进熟悉的弄堂，身上裹着厚实的橙色短外套，底下是平底鞋加小脚裤，合乎年龄的简单装扮，清纯活泼。
弄堂比平时冷清，顾妍闻着淡淡的饭香，悠然感受满满的生活气息。
顾妍熟捻地和邻居打招呼，远远眺见妈妈在自家两层小楼门口，翘首待她。
“妈妈。”顾妍小跑上前，挽手侧头，蹭了蹭李倩的肩窝。
“死丫头，让你不回家住，瘦了一大圈。”李倩咬牙切齿，捏了捏女儿的手。
顾妍咯咯甜笑，偎依着李倩进屋。
屋内比外头温和，墙上厚实的挂钟还在滴答，沙发前铺了张毛绒绒的地毯，窗旁阳光浅浅，绿叶红花，暖意盎然。顾妍心神一晃，仿佛看到奶奶身着旗袍戴着老花镜侍弄花草，时不时会心一笑。
温馨依旧，然已物是人非。
“妍妍回来了。”顾丰从厨房探出头，看着女儿甜甜的脸，笑眼弯弯。
“爸爸。”顾妍立即藏起心头的失落，进厨房帮忙端碗端菜。
不一会，满满一桌的菜上台，色香味俱全。长方桌两旁，顾妍坐一面，父母坐对面。
李倩夹个最肥的大闸蟹，松开绳子，放到顾妍的碗边。
“妍妍吃蟹吃得慢，先吃点饭菜垫垫肚子。”顾丰先夹了块红烧排骨，又夹了块鱼腩，送到顾妍碗里。
李倩嗔怪地剜了老公一眼，顾丰立即放下筷子，殷切地帮李倩剥蟹壳。
顾妍偷笑，低头扒饭，乖乖当电灯泡，瞥见身旁空空的位置，心头微酸。
“妍妍，你工作太累，出差又多，换份工作吧。”李倩试探地问。谁不知娱乐圈乱，李倩不愿女儿去经历那些不堪的传闻，以前有秦熠然保驾护航另当别论。
“我挺好的。”顾妍啃着蟹腿，含含糊糊打哈哈。
“前面吴阿姨家的姐姐还记得吗？在银行上班不要太好，朝九晚五，轻轻松松，最适合女孩子。你要嫌太清闲，去投行也行，结婚后再退下来，你小吴姐姐就嫁了个投行经理，小夫妻两人一忙一闲，搭档起来既能顾家又能攒钱，小日子不要太好，别在娱乐圈找。”
李倩本来循循善诱得好好的，想到秦熠然气不打一处，到最后声音都变了调，铁了心想让女儿转行，尽早安定下来。
顾丰皱眉，恨不得顾妍晚嫁几年，让他多疼几年，“妍妍还小，不着急，缘分来了，自然水到渠成。”
李倩怨恨地瞪了眼老公，“怎么不急！妍妍也是你女儿，你怎么就不上心！女孩子越漂亮越挑，最后越不容易嫁得好，就说妍妍她奶奶，年轻的时候多少人捧着，要嫁什么达官贵人不行，年纪大了，没得挑了，嫁到咱们，守了大半辈子寡，悔了大半辈子，临走连心愿都没能了。”
“妈那是特殊情况，女儿在，别说这些。”顾丰不敢顶撞，喃喃自语。
李倩火气正上头，絮絮叨叨地怼顾丰，“还缘分呢。妍妍奶奶给她定的金玉良缘，都过了二十年了，人影都不见一个，什么缘分不缘分，那一家人，净瞎扯耽误人。”
父女俩识趣低头，默默吃饭避锋芒。
李倩扭头，愤愤叮嘱顾妍，“你给我睁大眼睛找男朋友，别再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污了我的地。”
顾妍乖乖点头，脑中刹那不由自主印出叶涵欣长的身影，头埋得更低，脸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
她使劲定定神，揪准时机转移话题。“我们家是不是要动迁了？”
“是啊，前面几家已经搬走了，搬得早动迁组给奖励，你爸不舍得走，不在乎奖励不奖励的。”李倩轻轻叹气，眉眼间悄然覆了层怅意。
顾丰闷头吃饭。
顾家不缺房子。顾妍现在“独居”的房子，是父母早年准备给她的嫁妆，市中心大平层，上班出行极为便利。顾妍工作后，自己又在中环边上供了套公寓。现在老房子动迁，起码还能分到两套近郊的房子。
可新房再多，也比不上老房子，毕竟根在这。
“最晚月底，爸妈就搬过去和你一起住。”李倩给顾妍夹了块肉。
顾妍吃惊抬眸，抓着蟹壳怔怔看人。
“没良心的死丫头，逍遥习惯了不愿和我们一起住了？”李倩佯作拉下脸。
“怎么会嘛，我是太惊喜了。”顾妍嗲嗲地撒娇，给父母各夹了一筷子的肉，脸上甜甜地笑，心头却在发苦。
近郊的房子出行不便，父母搬过去和她住，理所当然。
但如此一来，她和叶涵的事，该怎么处理？
吃完饭，顾妍懒洋洋窝在沙发旁，吃的顾丰做的桂花糕，陪李倩聊天。李倩绕老绕去，始终绕回她的工作、她的男朋友，顾妍吃不消，熬到下午三四点，找个理由开溜。
午后的弄堂，阳光熠熠，顾妍踩着石子路漫步，瞥到弄堂口那块写着“叶景建工”大大的牌子，心情瞬时跌落谷底。
不久之后，这片宁静的港湾将被夷为平地，高楼拔地而起，彻底淹没在喧嚣的都市里。
“顾小姐。”陌生的男声从身后响起。
顾妍回眸，一个身黑色长风衣的男人正从一辆崭新的魅影下车，衣领袖口熨得服服帖帖，头发黑亮，打理得一丝不苟。
顾妍压下心头的疑团，波澜不惊问，“有事？”
“有事找顾小姐聊一聊，请顾小姐赏脸共进晚餐。”男人客气而傲慢，黑眸略带不屑，掠过她一身与职业不相符的朴素装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