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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卢相的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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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入冬的天气确实是越来越冷了。

按惯例, 卢信良的早朝时早时晚。不过, 因为对自己比较苛刻。通常卯时不到就要起床穿衣。早膳,通常是由他的乳母关嬷嬷亲自安排所打理。一般都很简单。主要是卢信良崇尚节俭, 反对铺张浪费, 所以,通常情况, 仅一碗现磨的豆乳或奶做的糖蒸酥酪,一碟马蹄糕, 一笼水晶蒸饺并馒头, 外加一小碟芸豆卷儿。如此类似, 花样并也不多。

关嬷嬷这天却没早早肃立在厨房指手画脚。

她说她不管了,要功臣身退了!

“诶?关嬷嬷——”有人诧异:“你、你这是生病还是?”

言下之意,那今后相爷的早膳怎么安排?

关嬷嬷“嗯咳”一声,扯了扯自己的衣袖,又整整发髻上的钗环与首饰。

她说,语气郑重而其实地:“你们这是当咱们这位少夫人是吃素的吗?”

然后,就告诉众人, 说,昨天晚上, 他们这位的少夫人早传话说了, 说,如此巨细之事, 如, 相爷的衣食住行等事, 本该由她这个做娘子的亲力亲为安排——这才是他们老卢家一个贤惠知礼识大体儿媳应该尽有的本分。相爷平日国事操劳,她本应加倍服侍……如此,关嬷嬷把话一说,很多人都不禁怀疑——这少夫人是不是邪祟入体,被人附身转性了?

有人说:“真的假的?”话中之意,自是二十四万个不太相信。关嬷嬷冷瞟那人一眼。当然,也有仆人忍不住暗中偷笑,看来啊,还是咱们这位相爷有办法——所以,这女人,该治,还是得治!那是个正在擀面皮的厨子,把一根又粗又圆的擀面棍子拿在半空之中,上上下下一挥舞。“嘿!”他说:“——看来啊,还是这东西管用!”谁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这比喻形容,实在下流。关嬷嬷“嗯咳”一声,“好了!总之,从今天早上起,以后相爷的早膳,全都由咱们夫人亲自安排操持——我,这就要躬身隐退了!”

……

锦绣满脑子都在思索转悠。

和卢信良睡一张床榻,彼时,两人盖一床紫色纱绫寝被,分头而睡。

烛光静静地在屋子里照着。

锦绣的一只脚搁在卢信良的胸前,因说她冷,被他的一只手还轻轻拽着,握着。暖融融,痒酥酥的。

卢信良闭着眼睫毛,蝶翅般的睫毛一颤一颤,表情恼火,似睡得不太/安稳。

锦绣把玩着胸前的一小戳儿墨发青丝。

是的,满脑子的思索转悠——她是在想,她姥姥的!——就怪昨天晚上,自己一时演技逼真过了头,装什么不好,竟装得极为贤惠识大体的,想也不想把胸口一拍——当然,并没真拍,只是温顺地,乖巧地,冲那个一脸不甘不愿帮他捂脚揉脚心儿的卢信良说:“好相公!我的卿卿好郎君!”她冲对方露齿一笑,也是温婉甜美动人地:“你对妾身这么好,妾身实在心里有愧,这样吧,从明儿早上起——”

是的,她说,从明儿早上起,她就好生伺候他,服侍他,穿衣用膳,事无巨细,如那早膳,还是她帮他亲力亲为打理得了……因为,从此刻起,她要做他喜欢的那种贤良淑德好媳妇……

锦绣肠子都要悔青了!

男人还在睡,眼睫毛忽然又颤了两下。烛光摇打在脸上,也不知真睡还是假睡。

她想,并伸长脖子往对面把男人瞟了一瞟:不行!这么冷的天!她才不可能起那么早给这男人打理安排什么早膳!

——狗屁的早膳!

锦绣忽然又想起,就因昨儿晚上一时冲动,当她说出那话之后,当时的卢信良那个反应——啧啧,天呐!那个反应——真真儿的闷头儿和尚外加秋蝉落地,身子轻飘飘地,估计东南西北都快找不着了是吧?脸,依旧扁嘴子过门坎儿似地照样板着,一副假模正经高高在上的样子。

“嗯!”他说了声,轻点个头,“如此甚好!夫人能想通这些,知道一个人/妻理应的本分和三从四德种种之道,也不枉本相好好调/教了一场……”其实,他想说的,也不枉本相我这么屈尊降贵帮你捂脚一场!哼,叶锦绣,你等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本相会让你真正地变得乖巧听话懂事起来……

锦绣心里当时的那个瘪嘴哟——调/教?调/教你个屁!甚好你个屁!……

就这样,想得出神。

卢信良:“——夫人,是不是该起床了,嗯?”

依旧是高高在上的声音……那么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意思是,时辰不早了,你是不是该为本相去准备准备早膳了?昨天,你不是答应过的吗?

锦绣心里的那个火……

不过,温温婉婉极为甜美的一笑。

约莫,对付这个男人的方式与方法,锦绣大概已经品砸出点什么东西来了!

这个男人,吃软不吃硬。你越硬,他比你还硬。你软一些呢,呵,没准儿……调/教成年轻俊美潘安版自己的老爹……也未可知。

“呵,是了!瞧妾身这记性,怎么好把昨儿个允诺说过的话都给忘了!——妾身这就去,这就去为相公您安排安排早膳!”

她笑,把“相公”二字咬得很重。且装模作样地,又是披衣,又是趿鞋。动作温吞而又不失雅致地,把自己坐到铜镜妆台跟前儿。手拢着髻发,又捡起台上一把白玉梳子,一下一下,梳着。并时不时凝向铜镜里的自己——以及,自己镜中背后的所躺着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那个人——那个男人。

呵,这个卢信良!

她蓦一挑眉:看来,给他根棒槌,还纫起“针”来了!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屈尊降贵给他弄什么早膳。倒不是怕累,怕天寒地冻会冻坏了她——而是,太他姥姥的掉价了!就算她对他有所“图”,但偶尔这样的一番掉价,也不能!尤其是对这厮,绝对绝对不能!

锦绣梳着头发的手一顿,她又转转身,再看看铜镜里的男人。忽然心想:暗说,这男人,他应该知道她现在是装乖卖巧、有利可图地想从他身上捞点好处吧?

呵,不知道才怪!

那么明显,且这卢信良又不是傻子,只是闷不吭声,彼此也都不挑明。他干脆放任她演吧。这贤妻乖媳的样子,他看着倒还喜欢呢……啊呸!——好不要脸的东西!

就这么想着想着。忽然,霍龇一下,锦绣吃疼,梳子弄疼了头发将其头皮使劲儿一扯。锦绣揉了揉自己的头皮,然后,终于又是一挑眉:

有了!

她想到对付这个“不要脸”东西的办法了!

浓浓的晨曦又糊了一层窗纱纸。

此时的卢信良——是的,其实也并不好受。就像之前所述。昨天晚上,他和锦绣那样一阵闹腾以及表演,最后,变成他帮她洗足捂脚。卢信良觉得纳闷:怎么?他就那么听话?她让他捂他就捂?感觉被锦绣阴了一把。蓦地把脸一黑,正要把搁放在自己心窝的那双锦绣的纤纤玉足往下一撂——

面无表情地、狠心地、重重地往下一撂。

可是,偏偏,不知是有意使坏,还是故意挑逗,锦绣装成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冒了一句:“相公,你把人家揉捏得好痒啊,真的好痒……”然后,还翻了个身,打了个呵欠,声音娇娇滴滴,软软绵绵……好痒啊?要不要让本相来帮你止止痒,啊?——我的小乖乖,小卿卿……当然,身为堂堂鼎鼎大名的贤圣宰相、各种温俭恭良又正派无敌的卢信良,自然不可能说这样的话。更不可能如此下流龌龊又淫/荡……

卢信良只觉周身的血液和经脉,“忒”地一下,瞬间高举暴裂又澎湃高涨。

浓稠的夜,月光欺入暗室。卢信良就那么面色酡红,努力地拉沉着脸。身子硬邦邦、直挺挺地,躺在那张锦绣罗帷的拔步雕花大床上。

美人儿在侧,只穿着一件睡袍的身材婀娜、曲线玲珑有致的锦绣就躺在他对面。而这天晚上,卢信良不知把孔孟圣人的诸多经典语录,什么《道德经》、《朱子语录》背了有多少多少遍——

“无知无欲,少私寡欲……”

“盖不正之服食,始以不正之心,失其本然之节,胡乱衣之……”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略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

甚至背着背着,就差没把佛经的六根清净论拿出来了!可是,偏偏地,好容易一阵“修心养性”,终于平定了全身热情高涨的欲望,火,也好容易快要降下。突然,就在这时,那个叫锦绣的妖精似女人——她又嘴里哼哼唧唧,像是故意而为之,又还冒一句:“相公,我我好麻呀——你就那么顶着我,顶得我又麻又痒,你好坏——”

那声音,啧啧,娇娇滴滴,水做的或棉花似的。

其实,锦绣指的,是他的胳膊手肘,硬邦邦顶戳到她的小腿肚了。

“轰”地一下。卢信良所有的“修心养性”化为乌有。

什么《朱子语录》、什么《道德经》、什么什么“灭欲”之说……统统,统统……化为乌有。

小宝贝儿,我的小卿卿,顶得你难受啊?啊?——给本相说,都怎么难受啊?……

当然当然,想来这位一向正值贤良、温俭恭良的堂堂卢大年轻首先,自然也不会这么说。

更不会如此无耻下流龌龊又淫/荡冒出这些轻佻话来……

总之,这天晚上的卢信良,直恨不得将锦绣给挫骨扬灰,狠狠地按在身下揉/弄一番,不把她骨头拆了,皮也剥了,不整得哭爹又喊娘绝不罢休……然而,锦绣不是说了,葵水刚至,自然他是一千万,一百万个碰不得。

就这样,身子再一次硬邦邦、直挺挺地动也不动、挪也不敢挪一下躺在那张雕花大床上。

而卢信良这一回,不再念什么《朱子语录》、不再念什么《道德经》、《大学》、《中庸》、《论语》等各式各样……他猛地把盖在身上的被子一掀,准备下榻。

然而,就在此时,热气香薰的铺盖被窝里,锦绣叽里咕哝,声音软软绵绵,她又翻了个身。

“——相公,这么晚了?嗯唔,要做什么呢?别走,别离开妾身啊……”

卢信良深吁了口气。

大大吁了口气。

身子僵着,脸黑着。把那被子重又一拉,身子一挺,无奈且疲惫,又挺尸般重新躺回到锦绣所在的那张大床上。

哼!他可总不能告诉这锦绣,说:“本相,又要去泡个冷水澡才行!——至于原因嘛,哼!”

也是当然当然,他同样绝对绝对不可能这么说——

是的,当时的卢信良,被锦绣折腾得之憋屈狼狈,被他那周身的难以纾解的欲/火烧得之憔悴无力且又隐忍难耐……终于终于,好容易,挨到了天明,“——夫人,你是不是该起床了,嗯?”

不错,除了让锦绣乖乖地做个听话贤良淑德小媳妇、并为其准备早膳之外——更深的一层就是——就是:“小妖精,快起床!快起床!本相要被你折腾得周身都要爆裂了!”

他姥姥的,叶锦绣,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你——

只憋得上气不接下气,脸红脖子粗。

而又是当然当然,这位向来正派贤良的卢大相爷,也更更更地,不会龌龊和淫/荡这么明说。

至少,嘴巴和面部表情上,定不会如此……龌龊和淫/荡。

……

就那样,两个人各怀揣着心事。高台上的红烛“毕毕剥剥”,声声作响。厢房里一片燥热和郁闷难消。

忽然,“哟”地一声,终于终于,又娇又弱、软绵无骨地——锦绣,依然是一副弱柳拂风样,亮出了她所谓的“办法”与“幺蛾子”:

“相公,呵,是这样的……这早膳……”

她没有明说这早膳自己是帮他安排不了。叹了口气,轻颦黛眉,仍旧装作一副吃了痛、受了苦,也能忍受无所谓的样子——一会儿在房间里动找西找,一会儿又转身问卢信良有没有药膏。

“——什么药膏?”

“治磕磕碰碰身体淤伤的!”

锦绣说,回答得娇娇弱弱,可怜楚楚。

卢信良深吸了一口气,且不说这女人是不是在装,忽然地,当锦绣把那大红胭脂涂抹在白皙额角——佯装是不慎绊倒在门槛的伤口时——卢信良忽然有些不忍心了——这么娇娇弱弱的女人,这么乖乖巧巧温婉柔顺的他的小娇妻、小媳妇——即使明知是装,还是不免有些心疼。

“算了,那就不去了。”这次放过你。

“——啊,什么?相公你说什么?”锦绣仍旧在装。

“呼!”

卢信良极为忍耐深吁了口气:“本相是说,不去了,反正你葵水不是在身吗,天又冷,也不方便,算了,免得你一会儿……”一会儿肚子又疼。他又心里加了一句。没有明说出来。

锦绣笑了:“相公,你真好!”得意洋洋地。

表面上,却是对他腼腼腆腆一笑。低低羞涩垂下睫毛,那样子,黛眉轻颦,梨涡微现。

宛如水中之莲,最是那不胜凉风的一抹娇羞与温婉。

相爷的心咯噔一下,全身好容易熄灭的欲/望眼看又要来了。不行!他得走人!赶紧地,走人!

……

据说,那天的早膳,却是卢信良这个堂堂大首相、大老爷们亲力亲为去安排的。

关嬷嬷以及小厨房的所有下人本来都在想看,他们的这位少夫人,究竟是如何转心移性,骤然变得如此贤惠识大体起来的,或者,又将如何学着慢慢打理相爷各衣食住行以及细节?并来个“自此长裙当垆笑,为君洗手做羹汤”——

然而,却不曾想,他们,看到的,却是自家的主子——堂堂相爷——“君子远孢厨”的圣贤君子——

卢信良,板着张脸,站在厨房的门槛边上。俊面微红,倒背着两袖——

“厨房里有没有红糖和生姜,有的话,尽快给我煮一碗过来!”

“额……”

众人全都诧了!

“相爷……你、你的月事来了啊?”

有个烧火小丫鬟,甚至,不知死活,颠三倒四,竟傻不溜秋问起来。

卢信良的脸,当成就越发沉了,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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