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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入夜的亲密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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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再次回到这座小镇,靠近那我曾经以为无比虚幻的生活,听那些粗浅的话语,感受自然而真实的生命,我深切的为这些而感动。

---------------------------------------------------------------------------------庄生游记

那盏明亮的灯下,庄子菁再次与小杨车行的人一起共进晚餐,只是这一次她知道了大家的名字,小杨叫杨回,学徒叫和贵宝,是本地人,那个负责后勤的中年女人是和贵宝的母亲,母子两都是杨回雇佣的工人,已经跟着她干了三年多。

原本和贵宝来小杨车行是想学学手艺,以后自己也可以开个店养家糊口,可是小杨家的生意一直很好,和贵宝在修车手艺渐渐熟练之后,工资跟着渐渐涨了上来,也就没有心思自立门户,所以一直呆在小杨家,以至于一年多前干脆把母亲也请到店里来做后勤,主要是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帮忙招呼客人。因为母子俩是纳西人,所以对纳西语熟悉,有时候来了纳西族不会说汉语的客人,母子两还能招呼或者翻译。

和贵宝是个挺腼腆的年轻人,见到庄子菁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依然会脸红,尽管在他黑黑的脸上那点红真的不怎么体现得出来,但那不好意思的眼神还是很明显的。

吃过晚饭,和贵宝收拾摆着店铺外的车子和工具,杨回则准备陪庄子菁去宾馆。

庄子菁却把包放在了杨回的店里:“我们出去散步吧。”

“也行啊,东西就放在我这边吗?”杨回问。

庄子菁抬头看了看车行的两层木楼,眼睛里有些艳羡,想想宾馆那冷冰冰的房子,庄子菁在心里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微微探过身子笑着说:“我今晚住你这里怎么样?”

杨回一脸错愕:“你要愿意的话当然可以,但我这里可没有空房间,你要住的话,就只能跟我住,但是我房间挺乱的。”

庄子菁笑笑补充了一句:“我钱快花光了。住你这里节约一晚上的开销,而且可以跟着你混饭吃。”

杨回半信半疑的看着庄子菁:“可你真的不像个穷人。”

“穷人都会把这两个字写脑门上吗?”庄子菁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杨回呵呵笑起来:“行,你要住我这里当然可以,还可以跟我说说话呢。只要你不嫌弃,天天住都行。”

得到肯定的答复,庄子菁笑着和杨回沿着小镇的街道散步。

入夜的小镇早已经安静下来,一如记忆中的模样,天上此时已经挂上了半轮弯月,淡淡的月光洒落,照出远山高大的轮廓。习惯了白天的温暖的人们对晚上的冷似乎有些不太满意,街道旁偶尔有人点着木材在烤火。

“这种地方真好,真安静。”庄子菁感慨。

杨回笑着说:“那是因为你生活在城市,这种环境呆得少,所以觉得稀罕。我们天天在这儿呆着,久了就觉得没什么了。习惯了。”

“听你说这种话,真的觉得你很欠揍。”庄子菁笑着说:“你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大城市简直能将人憋死,天空经常是灰蒙蒙的,能看到蓝天白云那简直是奇迹。高楼大厦把城市弄得像迷宫一样,车子和人就像是迷宫里的蚂蚁,成群结队的爬来爬去,有时候简直让人觉得难以呼吸。”

“可是还是很多人向往城市。”杨回说。

“那你向往吗?”庄子菁问。

杨回又笑起来,而且很肯定的摇了摇头:“那种地方不自在。”

“是的,不自在。”庄子菁觉得杨回不自在这三个字用得很好,用得很贴切。人不就是应该活出一份自在吗?

杨回又接着说:“所以呆在这种地方也是不错的,自在。每天能看到蓝天白云,还能挣钱养活自己。”

“可你怎么不结婚呢?你应该也不小了。”庄子菁随口问道。

“嗨,结婚这种事情,好像总觉得怪怪的,想想,如果我爸妈在的话,肯定早就叫我嫁人了,哪里能容我这样一个人过。不过他们不在,没人这么要求我,我觉得好像就没有什么结婚嫁人这种想法。一个人过不是也挺好的吗?要是真嫁了人,还不得像这镇上那些老娘们儿一样,成天得围着老公孩子打转,好的时候还不说,不好的时候吵架打架也不在少数。生个孩子吧,听话还好,不听话的,还不得把人给气死。小时候呢是担心孩子学习不好身体不好,长大之后呢,又得担心讨媳妇儿,嫁男人的事情,之后呢又是孙子的事情,哎,总之是太麻烦了。”

庄子菁笑起来:“你倒是看得穿啊。”

“镇上的老娘们儿聊天不就聊这些?我听得多了,知道的自然就不少,其实我有时候挺不明白的,既然结婚这么不好,为什么又人人都要结婚。那些跟我抱怨结婚很痛苦的老娘们儿还会急着给我介绍男朋友。不过你这么漂亮,该结婚或者有男朋友了吧?”杨回扭头问她。

庄子菁摇了摇头:“有个未婚夫,但是去世了。所以是单身。”

“这么年轻怎么就不在了真是可惜。所以你才出来散心的吗?”

“倒也不全是,我和你一样,并不想结婚。有个未婚夫也只是长辈们的意见下撮合的。要说有什么感情,还真谈不上。但是他一走,让我看淡很多,觉得人生短短,还是好好享受的好,何必拼死在那迷宫一样的大城市里,久了连自己的心也迷失在里面了。”

杨回点点头笑着说:“这样说起来,还是我这样的人过得舒服。”

两人散了会儿步,觉得有些发冷,就回了车行。此时车行的门外,和贵宝和母亲已经用摩托车包装箱上拆下来的木条点燃了火,一边烧着洗澡水,一边烤着火。火光映在两人黑黑的脸上,有一份别样的风景。

洗漱之后,庄子菁跟着杨回沿着木质的楼梯上了二楼的房间。车行的二楼有五间房,沿着木质的楼板阳台一字排开,其中三间做了卧室,两间做了仓库。杨回的房间在最里面,隔壁是和贵宝的母亲的,然后是两间仓库,最外面是和贵宝的住处。

推开木门,庄子菁好奇的打量了一下不算太大的房间。粗圆木的梁柱显出橙黄的颜色,墙面是厚厚的木板拼成的,窗户是精致的雕花木窗,显得古朴而漂亮。房间里放着一个简单的木质衣柜,一张长条木桌,木桌上放了台电脑,此外还有一张木椅子,上面搭着两件没来得及洗的脏衣服,旁边是以一张不大的木床,木床的对面墙上挂着一台液晶电视。

这是标准的单身宿舍模样。

“没有宾馆那么舒服,所以,就只能将就了。”杨回说。

庄子菁摇摇头:“比宾馆舒服多了。”

“是吗?我这房间可是不带厕所的。晚上上厕所得下楼。”杨回笑着提醒。

“那我争取不上厕所。”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也或者我给你搞个尿盆?”杨回笑完之后很认真的说。

庄子菁脸都红了:“我才不要呢!”

红着脸说这句话像是有撒娇的成分,庄子菁觉得自己怎么忽然用这种语调和一个不算亲密的人说话呢?不过随后一看杨回,她明显没有感觉出这句话里面那忽然爆出的别样成分。

“别不好意思。我是说真的呢。”杨回强调。

庄子菁抬起手捧着自己的脸,还真有点儿发烫,她一边摇头一边说:“我半夜不上厕所的!”

一番笑闹之后,两人上了床,床不大,两个人自然挨在了一起。

“咱两还真有缘,第二次见面就睡一起了。”杨回说。

庄子菁呵呵的笑:“你这话说得就像咱两是那种男女关系一样,而且是很不慎重的那种。”

杨回想了想:“还真有点儿像,不过你上次怎么想起记下我店里的服务电话的呢?”

“倒没有专门记,只是因为我在网上写游记,专门写了巨甸,写了小杨车行有个热情善良维修技术很好的老板,然后顺便就配了几张巨甸的风景图,此外还把你的店招给拍了放网上去了,那店招上不就有你店里的联系电话?不过没经过你允许就拍下传到网上了,应该没关系吧。”

杨回双眼闪着光侧过身子看着庄子菁:“那我现在不是成名人了?你都给我打广告打到网上去了。”

“哪有,我又不是多出名的作家,就是个随手写写游记的小游客。把一路见到的好风景记录下来分享到网上而已。”庄子菁看着杨回那炯炯有神的目光,觉得心里轻轻震动了一下,连忙又打趣道:“而且我还专门写了你裤子上的破洞,两个!”

“呃……这个也写的吗?不过也没关系,那破洞是给客户搞电瓶的时候,不小心把电水弄到裤子上了,就咬出了两个洞。”

“什么水那么厉害?”

“就是硫酸,稀硫酸。有点腐蚀性。”

“那不是很危险,弄到皮肤上呢?会不会把皮肤烧坏?”庄子菁发现维修这个工作居然也挺危险的。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

杨回摇摇头:“不会,洗洗就行了。不过你写那个游记也给我看看吧,最近来我这里的外地骑游客还真多了不少,我还奇怪呢,以为最近云南旅游又上了新台阶,骑摩托车旅游的人忽然多了起来,原来是你在给我做广告。不用给你广告费吧?”

庄子菁呵呵的笑着:“你不收我的饭钱和住宿费,还免费接送,我怎么好收你的广告费。”

杨回点点头:“那倒也是。所以说好人有好报啊。不如你在这里多呆几天,多给我做做广告,我包你吃住。”

“想得很美啊。”庄子菁笑着眨了眨眼睛:“不过我可以考虑一下。我当下可正是想要找个能混吃住的地方呢。”

杨回认真的看着庄子菁,直到看得庄子菁有点儿不要意思了,她才开口:“觉得你像逃难的公主呢?”

“电视看多了吧?”庄子菁嗔怪的说。

杨回摇摇头:“真是这么觉得的。”

庄子菁叹了口气:“真是逃难,但不是公主。”

“为什么要逃难,是什么难?”杨回对庄子菁很感兴趣,事实上,小镇上来了这样一个人,然后以这样的方式和自己呆在一起,不感兴趣不可能,人总是有好奇心的嘛。

庄子菁也侧过身子,跟杨回面对面:“想逃自己的难。”

“我怎么听不明白。”杨回皱眉。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但我知道以前过的是我不想要的生活,现在我走出来,既是在逃离以往的自己,也是在寻找真实的自己。”庄子菁说得很认真。

“难道现在的你不是真实的你?”杨回被庄子菁弄得有点儿晕,虽然隐约明白她说话的意思,却觉得这些东西太玄了一点。

“人总是在不停的伪装,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为的是让自己适应这个社会,为的是让自己能够在工作和生活中避免灾难,取得成功,可是伪装得久了,就会忘记自己本来应该是什么模样,本来想要什么生活……”庄子菁有些感慨。

“那你想要什么?”杨回觉得生活其实很简单,那就是挣钱,然后用挣来的钱过自由的生活,至于伪装,人为什么要伪装呢?人又怎么能放弃真实的自己伪装成另外的样子?

庄子菁笑了笑,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片刻,她挪了挪身子,靠在杨回身边:“我想要什么?我现在只是想放下一切安安静静舒舒服服什么也不想的睡一觉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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