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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画像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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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面对着这样的宫主,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种痛,我再明白不过。

我虽然是剑,本没有亲人,但白璃、和悦、肾虚、掌教……若我有亲人,大概就是他们了吧。

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面前,什么都做不了,偏偏又无法痛痛快快去恨那个始作俑者。这样的绝望,连哭都哭不出来。

为何人与妖之间总是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花痴看着我的表情忽然笑起来,“看你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就跟你自己的姐姐死了似的。那已经是七百年前的事了,该做的,我也都做了。现在的我再提起此事,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不过说来也有意思,白泽当时竟比我还要痛苦。虽然他没有说过什么,但自从他看到了姐姐的毛皮制成的那件华丽的衣服后,便性情大变。对待人类,也不再有半分仁慈。他认为是他赐予了人类错误的权利,所以他要将一切收回。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他在人间烧起熊熊业火,逼得离恨天佛降世来亲自降服他。而我……我也一直一心一意追随他。我们心里有共同的恨,就像是两头受伤的野兽,只能在黑暗中相互舔舐伤口,那个时候,我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说得这么暧昧,还相互舔舐伤口……你该不会是喜欢白泽吧……”

“说不定哦~”他向我飞来一个媚眼,“不过现在人家心里只有小鸦鸦你哦~”

“滚……”我抓抓脑袋,“那你喜欢白泽的话,我怎么知道你诅咒解开后会不会跑去帮九黎的人?”

“不会了……”花痴此刻的眼神有几分空濛,“我忘记了很多事,但我总觉得,以前发生了一些事,让我的心境产生了极大的变化。我已经累了,不想再图谋什么霸业,其实这诅咒能不能解开我都不是很在乎,我在乎的,是那画中的人。”

想不到这花痴本质上也是个情种。平时看他总是没个正经,见到个美女帅哥就要抛个媚眼上去勾搭,可是从另一方面看,他长得极美、家底殷实、就算受了诅咒法力还是十分强悍、心里有个白月光还有个极为悲惨的国王,这不就是市面上那些小黄书里常常出现的邪魅霸道总裁么?

“你在那□□什么呢?”花痴不满我的反应。

我立马正襟危坐,神色端严道,“那么,你想起来以后又能如何呢?那个人又不是千年王八,怎么可能还活得到现在?更何况,用了这个诅咒的人不是都死了么?“

“你说的没错,我什么也做不了。”花痴无所谓地回答,“但如果我知道以后第二天就会死,那也算瞑目了。”

好夸张……

不过,我倒是佩服他这种执着,明明知道可能会心碎,也义无反顾地要去争取真相。

不像我,只会像鸵鸟一样躲起来,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也不去探查自己的过往。所以我才会连那个人也忘记了……

“不过,那赤血城主竟然知道诅咒与祭剑岭有关,说明九黎盯我也有一段日子了。我们以后行动还得更加小心才是。”花痴把烟灰往窗外一磕,心不在焉似的这样说道。

我端起小桌上的酒壶倒了两杯,递给他一杯,“花痴,今日一谈,本神剑对你刮目相看。我敬你!”说完我将酒一饮而尽。花痴也潇洒向我举杯,张口将酒液倒入嘴中。修长的脖颈宛如天鹅般优雅,喉结上下滑动,看得我有那么点儿发愣。

不知怎么的,想起当初在盘古林里醉酒的主人来了……我用力摇摇头,将那片段甩开。一个不小心,就会让这些画面跑出来,要到几个百年后,我才可以忘掉这一切,就像我忘掉了离恨天佛那样……

这大白象虽然体型可观,速度却毫不含糊,日行千里做不到五百里却跟玩似的。当天下午我们便进入了那到处生着荆棘的地区。这里树丛茂密,而且到处都是尖刺,对于大白象来说实在太勉强了。花痴看了看前方,忽然吩咐道,“祁星,你带着所有人在这里等,我和鸦九单独进去。”

大美女马上就瞪圆了杏眼,“啊?宫主这怎么行!万一太阳落山前回不来……”

“放心吧,有鸦九这把发起狂来能把妖皇打吐血的魔剑在,一个还顶不过你们五个么?是不是?”他说着冲我媚态万千地一笑,若不是我定力好恐怕就要被他煞得连退三步了……

祁星不敢不遵从花痴的命令,只好忐忑不安地留下。花痴将那幅画背在肩上,勾搭上我的肩膀就把我拽进了小树林。我回头看了看冲我们挥手的五位大美女,怎么总觉得自己被拐卖了呢?

走了没一会儿,便见前方出现了一种极为巨大的荆棘树,那道道荆棘都有手臂那么粗,密密麻麻编织在一起,组成了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竟连个能下脚的地方也没有。那些荆棘上都缠绕着玫瑰花藤,一眼望过去后面除了花儿就是刺,这要是走过去不被扎成筛子?然而花痴显然不把这放在眼里,淡定一笑,周身忽然彩光迸射,须臾间便化出真身——那高大威武而又极为华美瑰丽的森林之神。

他看了我一眼,缓缓跪坐下来,“上来吧。”

“又来?”我仍然鲜明的记得上次骑在他背上被树枝打脸的场景……这回打脸的可不是树枝,而是特么狼牙棒啊……

“喂,你知不知道能骑在九色鹿的背上可是大罗神仙也享受不到的待遇哎!”花痴不满我的犹豫,用鹿角拱了拱我。为了不显得太怂,我只好心惊胆战地爬了上去,嘴里嘟哝着,“鬼畜受啊……怎么那么喜欢被我骑……”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听到了我的嘟哝,一点儿前兆没有突然就窜出去了。我大叫一声抓住他的鹿角,眼看着就要被那些尖锐的荆棘扎得血呼啦差血肉模糊血溅十步,吓得闭上了眼睛的我却没有撞上任何东西。

一睁眼就见到了颇为壮丽的奇观。我们前方的荆棘像是有意识一样纷纷蜿蜒蠕动着向两边退开,编织成了一条迅速延长的荆棘走廊,斑驳的光影迅速从身边飞掠而过。我压低身体趴在花痴身上,看着荆棘在我面前几尺的地方分开,惊险刺激的景象令我觉得兴奋非常,忍不住大笑出声。从荆棘从里冲出来后,花痴并没有停,而是载着我飞一样掠过原野。在这群山的怀抱里,静静躺着一片孔雀蓝色的大泽。水泽周围草木丰美,甚至有鹤群在林木间招摇而过。

想必这就是狐狸精口中的既梦泽。

花痴沿着湖畔缓缓漫步,不多时,便见一片沙洲上立着一座小屋。

我看到九色鹿眼睛里盘桓着光溢彩,似是充满希望。他现出人形,脚步匆忙地向小屋走去,我也紧随其后。

其实我对那画中人也有几分好奇。我猜,那会不会就是将我铸成的剑爹祭剑岭岭主?

简陋的小木屋前种着一片菜地,门前晾晒着许多奇怪的花草。屋檐前挂着许多稀奇古怪的羽毛和牙齿一样的东西编织成的挂饰,我甚至看到了一只风干的乌鸦尸体被挂在窗户前。早就听说他们玩巫术的人就习惯鼓捣些什么血啊内脏啊牙啊眼珠啊这种重口味的东西,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刚刚走近大门便已经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花痴刚要敲门,门却自己开了。

屋内的人胡子很长,头发蓬乱,而且一张脸上坑坑洼洼,极为丑陋。猛一看以为是个怪物,吓得我往后退了半步……

他上辈子是造了什么捏才能生成这个样子……

巫师带着几分戒备看着我们,还不待我们开口,便已经用充满拒绝意味的口气说,“我知道你们是谁。我占卜过,知道今天会有麻烦上门。不论你们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什么,都请回吧。“

别看脸丑,这人的声音倒是清新悦耳,标准的帅哥嗓音。如果不看脸光听声音,很多小姑娘说不定都会把持不住……

我赶紧抓住门防止他关上,赔笑道,“这位大叔,别介啊,我们就是问您点事儿,不论多贵您说,我们不差钱。”

那巫师看到我,又看了看我背上的剑,哼笑一声,“剑没有了主人,只有两条路走,要么疯魔,要么剑灵死去成为一把死剑。你这把剑气息不稳,随时有入魔的可能,还是快点回你主人身边去吧。“

平平常常一句话,不知怎的如利箭一般刺入我心口。我脸色发青,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花痴往前走了一步,也不只是有意无意将我挡在那巫师的视线之外,“你既然知道我们是麻烦还来给我们开门,其实也对这‘麻烦’有些好奇吧?”

“激将法对我没用,快走吧!我还要做药引。”

“我听赤血城城主说,你之前曾四处寻找一种有很强辟邪驱毒作用的红叶艾草,但是此物极为稀少,到现在也没找到是不是?”

听到这话,巫师的表情有了微妙的改变。他犹豫了一下,问,“你有红叶艾草?这不可能……那种草已经绝迹了……”

花痴笑道,“我是没有,但我这位朋友身上有。”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我。

我:“哎???”

“还记得我送你的那个锦囊么?”

我恍然大悟,连忙将锦囊拿出来。难道这里面装的就是那什么奇怪的辟邪草?

花痴悠然自得一笑,“这锦囊里就是你想要的东西。不过,要看我朋友愿不愿意给你了。”

我刚想说这不是花痴你给我的么,转念一想,忽然明白花痴这是在为我出气呢……就因为刚才这老巫师故意装逼刺激我……

眼见那巫师眼巴巴看着我,却又不好意思放下面子求人,我于是也微微弯起嘴角,故作惋惜着说,“哎呀,这可是我很喜欢的香囊,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别人了呢?”

“我……我只拿一点点……”巫师低声说。

“刚才好像还有人说我们是个□□烦。花痴我们快走吧,做人要有素质,怎么能随便给别人找麻烦呢?”我礼貌地冲他点点头拽着花痴就走,结果刚走一步衣袖忽然被一双修长的手拽住了。

妈呀……这手也是十分漂亮的手……只是脸怎么就长残了呢?

“刚才是我失礼了。两位来所求何事,不妨进屋去谈吧。”巫师现在的样子已经有点可怜兮兮的感觉了。我不禁震惊,花痴身上咋随便拿点啥出来都是个宝?九色鹿自己长得这么补,也难怪人家会想要抓他们了……

片刻后,我们已经坐在这座到处都是草药到处都弥漫着浓浓刺鼻气味的小屋内。花痴将那幅画和残余的几块碎片都放在巫师刚刚清出来的桌子上,两个人看得十分认真。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用手拨弄那些从天花板上吊下来的各种奇怪的织物。这屋子里有一股子淡淡的邪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可看着泡在罐子里的那些动物尸体,我真有点儿担心这人会不会不是巫师,而是变态杀手……

花痴此时跟巫师说,“自从我去过祭剑岭,头疼的症状减轻了不少,这幅画也完成得越来越快。可不知为什么,就只剩下最后这些,我只要一起想要将他们拼回去的念头,整个头便像要炸开一样剧痛,而且接下来的一天都会昏沉无比。”

巫师看了一会儿那张图,忽然笑了一声,“给你施咒的人,看来还不够狠。”

“什么?”

“这诅咒是巫族失传千年的禁咒血冥咒,我师祖当年就是因为从一座山洞内找到了血冥咒最后的碑文,习得了禁咒,才会被巫族追杀。后来他为了逃脱巫族的追杀,依附于祭剑岭,将许多精妙巫术也传给了当时的岭主。我的师傅是那位岭主的师弟,一直对师祖没有将血冥咒传给他耿耿于怀,没想到,师祖竟然传给了祭剑岭岭主这个外族人。

不过,一般来说血冥咒是无法可解的。因为关于这个人的一切痕迹都会被抹灭,就算你用推理分析出是哪个人对你施加诅咒,也没有东西可以唤起你对他的真正记忆。只要记忆回不来,诅咒便仍然有效,你仍然没有办法使用灵力。但是这位岭主,却给你留下来了一副撕碎的画像。

其实如果他留下的这幅画像对你没有任何意义的话,就算你复原了它,记忆也没有办法被唤醒。但看你对画像的反应来看,这应该是一件具有重大意义的东西。换句话说,只要你能完成这幅画,关于他的记忆就会回来,诅咒也就自然破解了。当然诅咒本身会不断阻止你去破解,这就是为什么你一碰画像,就会觉得头疼欲裂。也就是说,对你施加诅咒的人,故意给你留下了一个解咒的机会。”

殷扶疏皱眉,“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巫师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你确定你想要解开诅咒么?有时候解开了,反而会记起很多痛苦的事哦。”

这番话,又让我想起了那个菩提树下的素衣僧人。

其实,我仍然觉得,有些过去的事我不知道。我不懂为什么离恨天佛要将我的记忆封印,丢入海中。真的是因为我煞气太重么?可是之前的七年,他将我收藏的好好的,只要将我继续藏起来,不就好了。

为何要用那样悲哀的眼神望着我,然后将我送入大海?

如果可以,真希望时光能够倒流,让我有机会抓着他的领子问个清楚。死也要让我死个明白啊……

殷扶疏的手指轻轻拂过画卷上的一道道裂痕,点了下头,“我已经等了太久了……我一定要想起他来……”

“既然如此。”巫师的面容扭曲,很难以相信那竟然是个笑容,“你这个诅咒,我想我有办法帮你破了。只是,过程可能会有点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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