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沈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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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生出些快意来。
因而便欣然应允了下来, 九姑娘满意地点点头,亦不再说什么。
三宝听闻此事是半是高兴半是忧, 喜在九姑娘对阿宁厨艺的看重与肯定, 忧, 自然是她人的目光。
阿宁却淡然的很, 像个局外人, 自作自事。
可怜三宝, 担忧地一夜未睡好。
而这一边,九姑娘回了房,以往早已收拾好一切的婉柔此刻却不得闲, 门口堆有好几盆热水,清瘦绰约的身子弯着腰, 一头青丝在水中轻轻飘散, 婉柔竟在洗头, 且瞧着这水量, 洗了还不止一次。
“你这是作甚?”
婉柔背脊一僵,将青丝小心翼翼地自水中取出, 有些小小地赌气:
“没什么, 头发脏了而已。”
她洗完头,又从小奁子里取出一个圆盒来, 宝贝似的挖出些膏状物插在头发上, 闻着那股清透的香, 心中火气总算下去了些。
九姑娘见状,也只是轻轻一笑。
九姑娘说到做到,翌日一早在简短地交待了相关事宜之后便出了宫,留下一地哗然。
三宝便知道,这些人知道阿宁在这三日将顶替九姑娘位置后果然原形毕露!竟是一点也不配合,好似折了面子似得。
三宝气呼呼地抱怨,阿宁忙忙碌碌间,偶而回一句嘴:
“人之常情罢了,无碍。三宝,将那只鸡递给我。”
三宝递过去,瞧见锅中滚沸的水,好奇地问道:
“阿宁,你这是要熬鸡汤?咦,里面竟还有红枣,这是要做什么?”
阿宁答地也简短:“初夏时节,天气炎热,当配以清粥小菜,辅以少油珍馐,荤素搭配,忌过多油荤。”
却看三宝神色戚戚,犹豫半响,方小心地凑到她耳边道:
“可据我所知,陛下是不大爱吃鸡的,九姑娘便从未给陛下做过这些,且..且你做的是不是太为简陋些了?往日那般满桌珍馐陛下都鲜少动筷,眼下这些菜,能赢得陛下欢心吗?”
阿宁反问:“不试试如何知道?”
这一试,果然试出了不少争议。
接替尚在天牢中听候发落的元禄而来的司膳小太监瞧着眼前的菜,亦睁大了眼。
一碗淡油鸡汤粥,一碟拍黄瓜,一盘清蒸八宝猪,一碗白炖肉,所配的,竟是一盅二道普洱茶。
小太监神色戚戚地将菜送走了,何婶婶首先凑上来,询问她,何以菜色会如此简陋,同九姑娘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阿宁也不知辩解,脸上淡笑浅浅,落在有心人眼中又得了个孤傲清高的印象,越发瞧她不顺眼。
皇家早膳,纵使萧怀雪倡导简略,可也至少存了个底线在。眼下被这新手如此一搅和,还不知会引起多大的事端,陛下这段时日心情不佳,若因着她迁怒到了御膳房,届时,不管九姑娘如何维护,她怕也无法独善其身!
几个经验老道的膳娘凑在一起,眼巴巴地等着司膳太监归来,且看这个阿宁能闯出多大的祸事来!
哪曾想,这人是盼来了,小太监的神色却没半点惶恐,轻轻松松地,也不说什么,将剩下的菜给端了回来,众人凑上去一看,那碗粥竟食了大半!其他菜也动了不少。
难道真让她瞎猫撞伤死耗子,误打误撞对了陛下的胃口?哼,哪里有这么简单?区区一个早膳,不过运气好罢了,且看最重要的午膳这初出茅庐的小丫头要如何处置?结果这个刚到御膳房不足两月的小丫头,果然又给了他们重重一击,到了午膳时,原以为这丫头总该恢复正常,依照这九姑娘的菜单来了吧?
哪想这人竟坚持一意孤行,脸上始终淡淡地,煮出了一锅,一锅,这是什么?怕是稍有地位的京城九品芝麻官,吃的都比这好?!
只见小太监手中端的,竟只有堪堪不足五道菜!其中一道‘醋点鸡腿’竟还是用的早上熬汤的鸡肉,除此之外,还有一盘翠玉青菜 。
色泽鲜艳,油光盈盈却不显腻,一碟什锦苏盘,颜色多彩,最后一道,是腊肉熏肠,可把三宝高兴坏了,哪想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和皇家人同吃一道菜呢?
可其他人却不这么认为,阿宁这番看似偷工减料鱼目混珠的做法让几个膳娘十分气愤,一方面又为自己打抱不平,做菜多年,他们哪一个人挑出来,不能讲将南北八大菜系做的滚瓜烂熟?眼下却败给了一盘炒青菜?
叫他们怎能不气?
阿宁面对他们的怒气,仍十分镇定,只说了句:
“所谓御膳,从不讲究排场,讲究的是合乎心意四个字。”
诡辩!委实诡辩!千百年来老组宗传下来的规矩岂容她如此践踏?
且看,且看她这一次的好运气怕是要到头了。
午时三刻,小太监归来,神色匆匆,望着阿宁:
“陛下,陛下邀您得闲殿一去,请速速同我去。”
众人哗然,莫不是这小丫头引得龙颜大怒,竟激得陛下亲自出马赐她死命一条?可陛下整日公务繁忙,又怎么会....
阿宁倒不见得多意外,自顾自地解了围裙,便默不作声地跟在小太监身后。他们走远了,三宝才突然想起:
“坏了!阿宁的头套还未取下来,届时见了陛下怕是要献丑了!”
御膳房的人但凡能靠近厨房的,头上都要带上头套,以防做菜时青丝脱落混入菜中,力求精细二字,阿宁自然也要如此。
哎,阿宁啊阿宁,愿你此行顺畅,万不可触了龙须才是。
事实上三宝确实多虑了,依照萧怀雪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么多的,阿宁随着小太监入了得闲殿,后者将她送到殿外便恭恭敬敬地退下了,面前有一人站在门外审视着她。
阿宁记得她,九姑娘的孙女,皇帝的贴身婢女。一个略含清高暗叹怀才不遇的美人。
婉柔同样地,也在打量着阿宁,素闻九姑娘对眼前这貌不惊人的小娘子很是上心,眼下一看,相貌是真的不好,但是气质淡然。
婉柔让她一步,敲了门,皇帝在里头应了一声,阿宁礼貌性地朝着婉柔弯弯唇角,便入了得闲殿。
上一次来乃是夜深,凡事都看地不太真切,现如今青天白日之时踏入,方觉得闲殿布置之简陋,空旷。
大殿之内有一人,埋首于众多奏折中,虽未言一语,可那隐隐散发的危险气息与张力又让阿宁心悸。
她伏低身子,单膝跪地:
“奴婢御膳房阿宁,参见陛下。”
何婶婶都不用进村,都能瞧见阿宁走进一家屋子里再也没出来,到了傍晚,倒是出来将晾晒在外面的腊肉提进了屋。
何婶婶在外头等的无聊,到了夜深,眼瞧着阿宁屋里昏黄的光都熄了,方站起来,早已蹲地酸麻的双腿颤颤巍巍,何婶婶拍拍头,这才转身走了。
回到宫里已近子时,一见到等在屋内的九姑娘,何婶婶打着好大一个哈欠坐下来,一五一十地将今天的事情说了出来,还特地说明了,自己可是瞧着阿宁熄灯歇息了,方才走的。
九姑娘见她哈欠连天,想她也没有那个说谎的胆子,便放了人,出了屋子让她好好歇息。她想,看来阿宁的确没有骗她,可这并不代表她心中的疑惑已经打消,她有本事叫人跟踪,阿宁怎么不能演一出戏给她看?
对着此人,还不得掉以轻心。
.....
笃笃笃,笃笃
三下为长,两下为短,萧韫仪听了这暗号,方面露喜色,打开门一看瞧见来人,更是欣喜地叫了出来:
“姑姑!您可算回来了。”
阿宁睨她一眼,以手抵唇:“小声些。”
如此深夜,自然是要小声些了。
“姑姑今夜为何回来的如此晚?”
萧韫仪为她倒好一杯清茶,瞧见阿宁脱下身上披风放在桌上。
“九姑娘派了人跟踪我,花了些时间摆脱。” 阿宁面色轻松,只简单解释了一句。
一说到九姑娘,倒是勾起了萧韫仪不少回忆:
“一晃我嫁到侯府两年,也有两年未曾吃过九姑娘的菜了,都怪她,将我的嘴养的如此叼,现如今府上这些饭菜,始终失了些味道,我可真羡慕皇兄,日日都能吃到九姑娘的饭菜。”
阿宁浅泯一口清茶并不着急回嘴,萧韫仪脸上浮出些怀念来,娇俏的脸蛋熠熠生辉。
阿宁这才道:“我请了两日休沐。”
萧韫仪反应过来,欣喜地叫道:“那姑姑这两日都要在府上不用进宫了?”
见阿宁点点头,萧韫仪脸上的喜悦之色更甚,真恨不得一跃而起欢喜鼓舞好一阵了。
遥想姑姑尚未进宫时,事事都有她名义上照料着,萧韫仪放心将一切事情交于她,她也将一切照顾地井井有条,在侯府的日子过得也算舒心。姑姑走了月余,方让这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主殿下晓得了生活之不易。
阿宁名义上虽为萧韫仪的陪嫁丫鬟贴身婢女,在外人面前也要伏低身子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公主叫一声主子,可这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只有萧韫仪知晓,阿宁之于她有多重要。
因而一听说阿宁将休沐两日,哪能让她不开心?姑姑总算可以好好在她身边照顾了。可惜很快地,阿宁已经敲碎了她的如意算盘,只见阿宁凝神望着她,道:
“再过一刻钟便是午时,小侯爷今夜又晚归了?还是根本就没有回来,一心留在了涟漪阁?”
萧韫仪想了想,方道:“倒是后者的可能多些....”
阿宁点了点头,又不说话了。她这般了然于心的沉默反让萧韫仪有些忐忑,小心翼翼地问道:
“姑姑莫不是想...”
阿宁道:“莫非公主还没受够府上丫鬟的窃窃私语。”
“我..” 莹润的唇张了又合,终还是没再说一句话。
阿宁冷静地道:
“小侯爷再怎么玩乐也无妨,但若过了度,坏了公主的名声便不好了。”
夜里,萧韫仪躺在床上却久久难眠,窗外莹白月光照耀,里头似有翩翩倩影婆娑起舞。
嫦娥奔月,情牵后羿,可惜男女主角儿相隔千万里不得相见,只得透过这清冷月光一诉衷肠 ,自古情字便勾人,可世间还有多少对璧人如嫦娥与后羿般被迫分离,暗自愁殇呢?
萧韫仪幽幽叹声气,想起姑姑今日所言,免不得一阵烦郁,索性一头蒙在被子里,再不出来了。
……
要说这皇城第一名楼,非羞月坊莫属,艳绝皇城的四大美人便是隶属于羞月坊的王牌姑娘 。
个个生地如七仙女下凡,有闭月羞花之姿,沉鱼落雁之美,引得皇城内外男子们失了魂丢了魄,大把大把银子砸进来,坐台妈妈不出一分气力,便能赚的盆满钵满。
按理说势头正盛理当无限风光,可羞月坊的妈妈丘澜近日来却有些烦闷,这烦闷的源头恰恰好,便是那不偏不倚开在自家店对面的风月场所——涟漪阁。
说道这涟漪阁,亦算皇城一大神话,开张不足三年时间,却一步步从一间小小阁楼做到可同皇城第一楼羞月坊平起平坐分庭抗礼的地步,不可谓不厉害也。
丘澜在前两年初见其凶猛势头时也曾暗暗置过气,心想你一件外来雅阁,怎么敢和我羞月坊叫板?
某日趁其不备,乔装打扮,闯入涟漪深入敌军内部打探,恰逢一貌比潘安,颜胜宋玉之翩翩公子经过。
丘澜妈妈眼神都没舍得从哪人身上移开,直到,一个阁中护卫打扮的男子对着那宋玉叫了声:
“爷”
丘澜妈妈三魂丢了气魄,很是狼狈不堪地滚回了对面,领悟出一个道理:
原来那涟漪阁最出名的,哪里是什么艳压群芳的姑娘们,却是那面有倾城姿,身怀销魂骨的“爷”,名唤班悬的俊俏小哥哥是也。
班悬,涟漪阁的幕后大老爷,亦是缔造了涟漪阁神话的传奇人物,此刻,这位传奇大老爷正懒懒斜躺在床底上。
一左一右两朵娇花伺候着,左一颗葡萄,右一粒桂圆伴着莹白玉指送入口中,蒲扇这么扇着,长腿儿这么抖着,很是一番好滋味。
享福不到半刻,只听门外滴滴答答脚步声徐徐而来,足见来人的淡定与从容。
班悬一双桃花细眼这么一眯,很是扫兴地“嘁”了一声,摆摆手,唤了左右两朵娇花齐齐退下:
“下去吧。”
娇花行至门前拉开门,门外站有一人,娇花走了,班悬亦懒懒站起了身子,对着来人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蛋儿妩媚地眨眨眼,顺势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