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
如果说这个世上还有那么一个人，光是出声就能让林一茜感觉毛骨悚然，吓得不知所措，那么无疑正是许陌了。
许陌的声音很有磁性，曾经是林一茜最为之着迷的所在。而今却变成了魔音召唤，令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手脚僵硬。
犹如机器人定格般，一动一停的转过头，当亲眼看到距离她几步远的许陌时，林一茜有那么刹那的停止了呼吸。
不会有人知道，当她听闻许陌出车祸变成植物人那一刻所受到的震惊。就仿若整个世界瞬间倒塌，连一点点光亮都没有留给她……林一茜一度真的以为，许家会杀了她！
将林瑜推出去顶包，不是林一茜的预想，但也确实将她从惊惧和害怕中拖了出来。
想着许家会把对她的怨恨尽数发泄到林瑜身上，想着即便许家发现不对劲也会第一时间拿近在眼前的林瑜出气，想着也或许许家会一直被蒙在鼓里然后她就能安然无恙的继续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
林一茜设想了很多，也时刻都在暗自安慰。除了嫁给周泉当夜的紧张，她很快就自我调整好心态，迅速说服自己忘记了许陌的存在，也忘记了林瑜在许家可能遭遇的痛苦和难堪。她不是救世主，没办法保证每个人都能过的舒心快乐。她能努力的，只有自己的人生。
手中握着跟周泉的结婚证，林一茜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只觉看到了新的希望。跟周泉渡过蜜月，她更是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彻底将许陌和林瑜抛在了脑后。
如果不是开学那一天，林瑜再度出现在学校，林一茜几乎都要以为许陌的事跟她毫无关系了。
然而，林瑜根本不肯让她好过。先是从她和赵灵璐面前救走了赵雪儿，接着又在才艺选拔赛大出风头，还去参加了国际钢琴大赛……
照片帖捧红了林瑜，视频帖却是没能成功抹黑林瑜。就连周泉，也不时的将视线落在林瑜的身上。林一茜气在心头，却也没敢再轻举妄动。
林一茜深知，即便她再想遗忘，也不能彻彻底底的跟林瑜断干净。林瑜手中拿捏着她的把柄，一旦林瑜跟许家挑明真相，她亦逃不过责罚和追究！
只不过，她的忍气吞声没能唤回平静。许陌最终，还是醒了过来，并且很快就找上门来！
再度看见许陌出现在眼前，林一茜再也没办法找回当初的痴迷。除了深深的惶恐，她心中腾升的只有漫漫漆黑。原本一望无垠的蓝天白云，就这样黯淡了下来。
“如果周二少没有其他话要说，那我们就不奉陪了。”视线扫过林一茜，许陌语气淡然的对着周泉说道。
眼前两人似乎都很惧怕他，周泉的紧张局促，林一茜的惊惧担心，许陌都有看在眼里。然而，他并不关心，却不认为这样的情绪有何不好。
做了亏心事的人，本就不该理直气壮。在他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林一茜的生活似乎太安逸了点？
面对许陌，林一茜再也威武不起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瑟瑟发抖着张张嘴：“许陌……”
林一茜的种种反应，许陌视如无睹。就如同曾经的他不会担负她的爱慕，现下的他也不会负责林一茜的心情。他需要关注的，只有林瑜就好。
此般想着的同时，许陌回过头，关怀的看向林瑜：“累不累？要不要回家？”
“嗯，好。”早就猜到周泉的话无所谓听不听，真正听过之后，林瑜更加如是肯定。既然对周泉未说完的话已经没有半点好奇，便也没有继续站在这里的必要。
“姐！”许陌这一问，林一茜顷刻间看到希望，巴巴的望着林瑜，“你都不回家看看的吗？爸妈和我都很想你的。”
“不了。以后有时间再说吧！”林瑜摇摇头，断然拒绝。
现下喊她回林家，除了解决他们跟许陌之间的恩怨，还能有什么目的？林一茜实在不是会遮掩的人，连最起码的拐弯抹角都做的不够好。也或许，是真的被许陌给吓坏了？
“可是姐，我有话想要跟你说。”林一茜不敢看向许陌，只能悄悄把希望全都放在林瑜身上，不死心的问道。
“那就说吧！”跟对待周泉一模一样的态度，林瑜面不改色的看着林一茜。
“我……”跟周泉几乎没什么差别的反应，林一茜的视线不自觉的瞥向许陌所在的方向，还没看到许陌本人就立刻收了回来。呐呐的站在原地，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就等下次再说吧！”林瑜说着就不等林一茜回答，推动许陌的轮椅，离开了这个地方。
眼睁睁的看着林瑜和许陌离开，周泉和林一茜都没敢追上去。又见保镖紧随其后，更是默默咬牙，动弹不得。他们就不信许陌能每天都陪林瑜来上学，总有让他们逮着的机会，等着瞧！
离开学校，刚坐上等在校门外的车，林瑜就接到了封静的电话。
“总编，您和林家的关系被曝出来了。据说是您的养父母接受了采访，上面的内容对您很是不利。还有学校之前的视频也被翻了出来，网上出现了骂声。”朵芮周刊有关林瑜的报道，没有提到过林瑜的身世。对于此刻遇到的难题，封静早就有预料，也做好了反击准备，只等着林瑜发话。
“按原计划进行，不必留手。”从林鸿信和孙婉婷嘴里说出来的采访内容，林瑜不需要看也知道肯定对她不利。既然林家已经出手，她也无需坐以待毙。
“好的。我这就将您亲生父母的车祸爆料出去。总编尽管等着看反扑好了。”封静自信的笑笑，干脆利落的将再三斟酌过的最新报道发了出去。
林鸿轩夫妻两人的车祸事件，当年的定案是交通意外。然而报道这种东西，主要还是看文笔的引导。
按着林瑜和封静事先商量好的方案，是打算不着痕迹的往有人蓄意谋杀这一点上引导的。时隔多年之后的旧事重提，不过是随意猜测，毫无根据。封静为的，是朵芮的销量。而林瑜图的，则是幕后真凶的坐立难安！
“原计划？”林瑜接电话的时候没有避着许陌，许陌便也堂堂正正的旁听了。
“林家那边曝出了我的身世，学校之前出现过一段有关我的视频，现在的反响有点大。朵芮这边会着重从我的亲生父母身上下手，大肆渲染我跟林鸿信夫妻之间的情谊。至于结果，就见仁见智了。”朵芮是她名下的事，林瑜当初没有瞒着许震天，此刻也不可能瞒着许陌。
更何况，就算许陌始终不提，林瑜也不相信他会真的不知道。在他昏睡的那段期间，她早已经跟他讲过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许陌的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之色，认真点点头：“由封静亲自执笔，想必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果然是这样！许陌什么都记得，也什么都知道。心中闪过这个认知，林瑜无意识的摸了摸右手掌心的月牙印迹。
就是不知道，许陌对她的空间是否也记得？哪怕亲身经历过，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证，许陌也不一定会相信，不是吗？
视线随着林瑜的动作落在她的右手掌心，许陌勾了勾嘴角，没再多说什么。时机还没到，不该提的他一个字也不会说。他坚信，总有一天，林瑜会再一次主动跟他坦白！
许陌和林瑜回到家的时候，许焕也在。见到两人归来，许焕本欲坐下的身体又站了起来：“林一茜找过去了没？有没有被堂哥吓坏？”
就知道这事跟许焕脱不了干系！许陌不可置否的点点头，问道：“林一茜名下股份的事怎么样？还没搞定？”
“早着呢！林一茜的胆子很小，我一提堂哥你的名字，她就吓得说不出来话。好半天也没能问出一个明确的答复，我索性就安排她去当面跟堂哥你说了。怎么？她没敢跟你提？”有了林一茜转移注意力，许焕对林瑜不再排斥。又因着许陌的维护，许焕对林瑜的态度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说话的同时，还顺手从佣人端过来的托盘中拿了杯果汁递给林瑜。
这可是不曾有过的待遇！林瑜诧异的看了一眼许焕，还以为他们两人会势如水火，逢见必掐。没想到甚是诡异的，就衍变成了现下的相处模式。
“你就是这样谦谦有礼的去跟他们协商？”听着许焕的回答，许陌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他从来不知道，许焕是这样的礼貌作风？
“当然不是！我直接让律师给林家送去了律师函，极其强硬的言明要对林一茜追究到底。林鸿信夫妻的意思是私下跟咱们协商，态度挺好，战战兢兢的。林一茜则是吞吞吐吐的说什么她已经嫁给周泉，不可能改嫁许家，估计是担心咱们家会强娶她回来折磨吧！”说到最后，许焕的语气满是讽刺，不屑中夹杂着嘲弄。
见识过林一茜的自以为是，再回过头去想想林瑜进入许家后的表现，许焕由衷竖起大拇指。虽然林瑜在许焕心中还没抵达美好化身的境界，但他确实很难找到一丁点的瑕疵！
“她倒是想的挺多。”要不是那场意外的车祸，许陌不认为他会跟林家有任何的瓜葛。哪怕当初林一茜的举动疯狂如斯，她在许陌心中依旧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即便是下/药那件事突然发生，许陌也只是淡定的推开林一茜，安安稳稳的走出了那道门！
“我看她是心中依旧存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还差不多。”许焕撇撇嘴，对林一茜的感观已经下降到极致，“对了，我已经安排人去收购博扬的散股。就算林一茜真的不肯交出她手中的百分之十五博扬股份，咱们照样能把余下的百分之十九散股弄回来！”
“没这个必要。想要博扬，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直接将它打压到无法运转的地步。届时完全不需要费力收购，并购就可以了。我要的，是林一茜自己乖乖把股份吐出来！林一茜不肯给，就从林鸿信的手中夺！爸爸抑或女儿，总有一个是要大出血的！”许焕想的是如何快狠准的拿下整个博扬，许陌更在意的却是如何让林鸿信一家三口受到教训。他们过得不好了，林瑜心里就好过了。而他，也就舒心了。
“这样啊……”看了一眼不说话的林瑜，许焕转身上楼，“那行，我这就让他们停手。”
许焕本来以为，许陌对付林家，是想要拿整个博扬来作为补偿。现下才明白，许陌是打算配合林瑜的计划，慢慢跟林家杠上了！
确定了许陌的意图，许焕便也不着急了。既然堂哥要的是从林家人身上割肉，那么他就不再自作主张，只管听命行事好了。
许焕那一眼，林瑜有看到，却没有给与回应。许陌的举动跟她的计划不谋而合，但也并不让她觉得意外，不过是从另一个方面证实许陌的的确确记得她告诉他的那些事罢了。
现下的林瑜，更在意的是许陌到底什么时候会开口问她。不管许陌相不相信，又是否将她视之为疯子，至少该给她个明确的说法不是吗？
而从许陌醒来之后对她的态度，林瑜根本猜测不出来许陌究竟打算如何处置她。等了这么几天，林瑜的耐性也即将耗尽了。
也是以，将许陌送回房间之后，林瑜难得没有立刻避开，而是定定的望着许陌：“我们谈谈。”
又是谈谈啊！许陌点点头，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今天怎么每个人都想谈谈？周泉想跟林瑜谈，他想跟周泉谈。而林瑜，想跟他谈。对了，还忘了林一茜以及林鸿信夫妻，他们想谈的对象，也是林瑜来着。
“对于我代林一茜嫁来许家的事，你是怎么想的？我们没有领结婚证，法律关系并无认可。我也确实跟许爷爷谈过条件，不过那是建立在你是植物人的前提下。既然你现在已经醒来，随时可以更改。”站在许陌面前，林瑜神情认真的理清着关系。许陌不提，就由她来说好了。
“你想马上离开许家？”目不转睛的望着林瑜，许陌的眼中滑过无奈。
几个月的接触，他比谁都深知林瑜的不轻信人。之前他就仔细考虑过，如若他对林瑜的态度太自来熟，定然会引来林瑜的本能抵触。林瑜就像一只浑身是刺的刺猬，近不得，碰不得。是以，他只能更加的小心翼翼。
但是如果过于疏远，又只会清清楚楚的在他和林瑜之间画上不可逾越的界线。甚至不等他计划好讨得林瑜信任的筹谋，林瑜肯定就已经将他驱逐出她的世界。
过犹不及，许陌能拿捏的分寸尚且不够明确，只得靠慢慢的试探才行。
林瑜迟疑了一下，摇摇头，诚实说出她的想法：“我暂时还需要许家当靠山。”
“那好，咱们从头算起。首先，代替林一茜嫁来许家，是你跟林家的恩怨，许家事先没有参与，我也并不知情。换而言之，许家对你无害，我亦然，对不对？”不动声色的将林瑜的反应纳入眼底，许陌开门见山，不着痕迹的引导着话题的走向。
“嗯。”许陌的话没有任何争议，简单明了，且正中林瑜所想，成功让林瑜放松了下来。
“其次，你来许家之后，跟我爷爷达成共识。许家放博扬一条生路，你则照顾我这个植物人一辈子。前提是我没醒来，是不是？”知道林瑜明显不想跟醒来后的他接触，许陌并未忘记加上最重要的前提，拿出了一本正经的谈判架势。
“没错。”见许陌问到她最在意的部分，林瑜严阵以待，等着许陌接下来的发难。
她确信，许陌有听见她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她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迎接她的……想必不会是太美好的后续。
有过跟许震天谈判的经验，再次面对气势丝毫不逊色许震天的许陌，林瑜习以为常的进入戒备状态。
“你之所以会这样做，目的是保命。你跟林家有仇，而且事关你已经过世的亲生父母。尽管，你暂时拿不出来证据。我这样说，应该也没错？”时刻关注林瑜的许陌自然发现了林瑜的神情变化。语气听着随意，却巧妙的避开了他不该问及的另一个七年。
“是。”林瑜抿抿嘴，神情坚决，“但我可以保证，我说的都是事实！”
许陌没再刨根究底，定定的打量林瑜许久，终于做出决定，开口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但我确实可以帮你。同样，你也必须让我看到你的决心。”
谈判，林瑜并不怕。微微颌首，语气冷静：“你想要我怎样做？”
“结婚。”轻飘飘的两个字丢出来，许陌的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你应该知道，现如今的你，在许家并非名正言顺。我要你真真正正的嫁给我，以林瑜的身份！”
林瑜愣住，愕然的看着许陌。这就是许陌想要看到的决心？可如果事成，是许陌吃亏，而非她，不是吗？
看出林瑜的疑惑，许陌意有所指的提醒道：“我以为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会出现在许家的原因。林家既然跟你有仇，那么他们把你推出来顶包的理由，想必也没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除了帮林一茜脱身，估计是料定你嫁来许家后，不可能有好日子过？”
说到这里，许陌抬起头，正色看着林瑜：“虽然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大度之人，但也向来恩怨分明。在咱们这场谈话的起初，就说的很清楚，你我之间是没仇的。而林一茜的作为，我记在心上，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许陌是打算报复林一茜？心思一转，林瑜瞬间通透。原本她已经跟许震天谈好条件，如今许陌突然醒来，双方商谈的前提已经不存在，那么先前的谈判自然不再成立。而如若许陌要出手，她没有任何理由阻拦。
“如果觉得吃亏，你可以拒绝。”转动轮椅背过身，许陌没再看向此刻正拒他以千里之外的林瑜。
在没有出事之前，许陌经常出入谈判桌，目标明确，从未怯过场，更未生出过纠结的情绪。但是，跟林瑜谈判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如果之前没有跟林瑜接触过，许陌不会注意到林瑜这个人的存在，更加不会在意林瑜此刻的沉默。对感情，他并不强求，也不曾执着。可是林瑜的到来，无形间改变了他的观念。
都说患难见真情，这份心意最是难得，也尤为宝贵。他和林瑜的经历不算见真情，但却一同患过难。事实上，在他还是植物人的时候，林瑜对他的态度远比现下亲近，而且更为的轻松自在。
有那么一瞬间，许陌甚至觉得，他宁愿还是植物人！至少这样一来，他跟林瑜的相处会更加融洽，而非眼下的疏离。
“我答应。”林瑜的沉默，并非犹豫。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理清眼前的诡异状况。毕竟许陌提出的条件有些匪夷所思，实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不过弄清楚许陌的真实用意后，她毫无二话，定当积极配合。
果然答应了！林瑜看不见的地方，许陌扬起了嘴角。
看来这一次，他幸运的摸准了林瑜的脾气。既然这样，以后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参与林瑜的计划，放开手脚帮林瑜对付林家，而不需要任何的说辞了！
片刻后，神色恢复如常的许陌转过身来，带着温和的笑容冲林瑜伸出手：“那么，合作愉快。”
压下心头的繁杂情绪，林瑜走上前，回握住了许陌的手：“合作愉快。”
算不得盟约的合作成立，絮绕林瑜和许陌两人的氛围瞬间就变了。依旧陌生、依旧疏远，但是彼此互相之间的礼貌态度中却开始透露出无形的默契。
不可否认，因为这份盟约，林瑜对许陌交付出了一定的信任。不多，却足以让两人和平共处，慢慢步向熟悉。而这，恰如许陌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