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一大盆水煮鱼,一份番茄沙拉,两杯鲜榨芒果汁就上了桌,舒嘉看看一桌热气腾腾的、色香味都算俱全的大餐,还有坐在旁边依旧饭前饭后都要先来一支烟的油画家,只觉得,这个世界太奇妙了,果然是活见久啊!
舒嘉夹了一块鱼肉吃进嘴里,香辣鲜麻顿时充盈了口腔。
南风眯着眼睛问她:“怎么样?”
舒嘉把鱼咽下去,说:“果真是出自你手,鱼肉里都透着你秦南风的味道。”
“什么味道?”
舒嘉言简意赅:“骚.气。”
南风:“......”
吃过晚饭,南风洗了澡回卧室,舒嘉已经将餐具都收拾利索了,两个人往床上一横,一个永远精力充肺,越到晚上越亢奋,一个人白天晚上都一样,永远没有时间观念的失眠,于是两人都做好了今夜不睡,打持久战的准备。
夜色正浓。
她们两个伴着月色轻声的聊天,大多数的扯闲篇,舒嘉跟她说话时素来没个正经样子,南风见怪不怪,早就习惯了。
听舒嘉一段胡天海地的瞎扯之后,她居然有难得的片刻安宁,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轻声问:“你的病怎么样了?”
南风说:“老样子。”
“最近和dr.xv联系过吗?”
南风皱眉,鄙视她:“你什么毛病?不会直接说徐医生?”
舒嘉笑了一下:“这不显得我有文化嘛,好歹是个留俄的高材生不是。”
南风:“得了吧,就你那俄语水平,‘cюnвpaч’怎么读都忘了吧。”
“别打岔。”
南风:“......联系过。”
“他怎么说?”
南风望了望墙上的壁灯,沉默了两秒:“还是原来的那套方案,没什么别的好办法。”
舒嘉默不作声,好长时间,缓而轻的叹了口气。
南风不想再跟她聊这个,便换了个话题:“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找工作。”舒嘉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反正我不回家去。”
南风曾听她提起过,舒嘉老巢在东北,祖上是真正的皇室亲贵,镶红旗,满姓他塔喇氏,清朝入关时她族上的这一支人脉可谓战功赫赫,可到了现在,唯一能被世人偶然间提起唏嘘一下的,也就只有晚清时期光绪帝的宠妃,那位被逼着投了井的珍贵人了。
她家在东北做商业地产,家族式产业,舒嘉从小就被家里按照族谱上真正‘格格’的标准要求着养大,可惜了,她父母大概是忽略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的深刻内涵,养着养着,就养出了这么一位名震关外东三省的‘格格’。
她当初念完高中,背着家里人跑到圣彼得堡国立经济大学留学,有一次她们俩在十二党人广场的青铜骑士像前溜达,南风就听到她和家里人聊电话时,那副有恃无恐的调调:“想让我回去?那根本是连门儿都没有啊,要不您老干脆拿了绳子来绑我?现在正好是冬天,您顺着黑龙江打着滑就跐溜过来了,连护照都不用,多方便……”
舒嘉是个渴望自主的姑娘,是个向往自由的格格。
南风想起她学的专业,考虑了一下,说:“要不你干脆帮我打理工作室得了,我正好缺一个专职的经理人。”
舒嘉有些意外:“你工作室不是有人管着吗?”
“她是画室的老板,平时事情一大堆,再帮我兼管工作室,总显得有些分身乏术,而且,我神烦其他工作室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舒嘉认真想了想,笑着说:“行啊,不过,我身价可不便宜,你可……”
南风平静的打断她:“工作室赚的钱,我们五五开。”
舒嘉愣在了那里,目光错愕的看着她。
她本是随口的一句玩笑,没想到南风竟然说了这样的话。
舒嘉沉默了几秒,笑了笑,说:“得了吧,我这身体健康百病不侵的人,哪好意思赚你的药片钱?按照你们画室的分成,别的经理人抽多少,你就给我多少。”
南风从床上坐起来,点燃了一根烟,吸了一口,说:“不用,我说多少就是多少。”
舒嘉与她之间隔着大团白色缭绕的烟雾,青烟萦绕里,她白净的脸庞愈发显得模糊而不真切。
舒嘉皱了一下眉,终于认真的对她说:“南风,你知道的,我并不缺钱。“
南风点点头,将浓烈的尼古丁烟雾深深吸入肺腑,变为淡薄的一缕白烟又吐出去。
她说:“我知道,可在我看来,有些事比钱来得重要多了,甚至,比命都重要。“
舒嘉心里狠狠一颤。
半晌无语。
过了好久,舒嘉才将心中那抹震撼难言又略带酸涩的心绪平稳下去,低声说:“好。”
舒嘉也从床上坐起来,重新换上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损她说:“难得啊,你这种人居然也能说出这样深沉感人的话来,哎,你知道吗,你刚才说话时的那股惆怅劲,不像个画家,倒像个诗人,酸的我一浪高过一浪啊……“
南风抽过最后一口烟,将烟蒂掐灭在烟灰缸里,说:“没事,这屋就咱俩,您放心可劲儿的浪。”
“嘿,我就不明白了,好歹你也算是一知名画家,混艺术圈的人,能不能别这么三俗?“
南风笑着斜她一眼,慢悠悠的说:“你知道什么呀,现在的艺术家都三俗,我们管这个叫贴近群众感受生活,接地气不晓得吗?“
舒嘉:“……你们艺术家赢了。”
第二天南风便带她去了画室找齐然面谈,饱受了南风天马流星拳般诡异的跳跃性思维整整两年的人,热泪盈眶的握紧了舒嘉的手:“妹妹……不!祖宗!你才是我祖宗!话说这两年你上哪了,怎么这个时候才来拯救我……?”
舒嘉:“这不刚回国就赶上春运,黄牛票都买不着,我……”
一旁的南风:“你俩差不多够了啊……”
齐然本来打算以画室的名义帮舒嘉租一间单身公寓,可舒嘉却婉拒了,说自己回国前就已经在s市找好了落脚的地方,在来画室之前,已经将自己的东西都搬了过去。
她补充道:“再说了,单身公寓不适合我,我住的地方只能称之为爱巢,空窗期这玩意儿在我这从有没超过一个月的时候……”
齐然再次握住了她的手,感动的语无伦次:“祖宗!你真是太适合做南风的经理人了……!”
躺枪的南风:“……”
晚上的时候齐然招呼了一票人给舒嘉接风洗尘,说要让她深刻体验一下,艺术圈夜生活的美好与高雅。
她们从画室出来的比较晚,齐然开车一路朝订好的会馆飞驰,舒嘉坐在副驾上,跟她无边无际的一路狂侃。
南风安静的倚在后座,头靠着车窗,飞逝的瑰丽的流光如流淌的彩色河水缓缓掠过,她的侧脸在光影的变幻下被映照的忽明忽暗。
她心中暗暗惊诧,因为这个时候,她居然有了一丝的困意。
前面的两个人已经从梵高笔下的向日葵扯到了古代的女子称生理期为葵水,话题又从葵水一下子蹦到了生理盐水,接下来的议题就无缝衔接的从生理盐水完美过渡到了生理反应……
卧槽到底是谁的思维天马流星拳啊!
南风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让她俩消停会,眼光不经意的扫到车子刚刚经过的一家豪华健身俱乐部的门口,心里突然重重一沉,整个人霎时间清醒过来。
“停车!”
齐然神游的思维明显没有反应过来:“哈?”
齐然从后视镜里看到她伸手就要开车门,吓得一个激灵,一脚急刹将车子死死踩住。
“等我一下。”
南风扔下一句话,推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车上的两个人半天才从石化状态下缓过神来,目瞪口呆的望着她跑进了一家俱乐部的大门。
她俩对十几秒钟,不约而同的开口问对方:“她、怎么了?”
话声落地,又呆了一瞬,再次默契的对彼此摇摇头:“鬼知道……”
南风跑进俱乐部接待大厅时,前台已经空无一人了,但是她相信刚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瞥,她不会看错,一定不会看错。
她跑的太急太快,这时候才觉得心脏砰砰的乱跳,呼吸也有不通畅,她暗暗咬着下唇,平顺着急促的喘息,还是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前台。
俱乐部前台负责引接的姑娘抬起头来,脸上是礼貌又灿烂的的笑容:“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吗?您是要办健身卡还是上项目训练班呢?我们俱乐部……”
南风打断她:“刚才站在这里跟你说话的那个人是谁?去哪了?”
引接姑娘愣了一下,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问住了:“啊?”
南风有些急躁,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我是说,两分钟前,站在这里,和你说话的那个男人,他是谁?现在去哪了?”
原来不是办卡也不是来上课的,接引姑娘刚才那股以为要开单的兴奋劲一下子弱了下去,兴致恹恹的应付她:“哦,你说刚才那个啊,他是我们俱乐部柔术课的助教。”
南风皱着眉:“助教?巴西柔术?”
接引姑娘百无聊赖的点点头。
“他现在去哪了?什么名字?”
姑娘白她一眼,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台子上的课程价目表:“抱歉,隐私问题,无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