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Act.101
在徒弟们切菜切的脸都变绿之后，陆宇驰这位师傅终于再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媛媛，你不是一直很喜欢蓑衣黄瓜么？那就是蓑衣刀法。”陆宇驰说着就走过去，拿起一根黄瓜，轻松松地给他们示范真正的蓑衣刀法。
“……”寇媛媛呆呆地看着陆宇驰那灵活的切黄瓜的姿势。
从一开始认识的时候，寇媛媛就觉得陆哥有一种隐藏起来的高手风范。
在大厨房里就算不动声色，他也能轻易地掌控全局。特别是他动刀，颠锅时，马上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就是有一种说一不二的霸气。
在老陆家大厨房里，可以说那些大师傅虽然性格迥异，各有特色。可是，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就是几位大师傅全部都是厨艺高手。每个人都有一套拿得出手的强项。
这些师傅随便去那个店都能当主厨，受到老板们的热捧。可是，他们却心甘情愿地留在老陆家——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店里，听陆宇驰这个还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厨师调遣。
寇媛媛也曾想过，是不是因为陆宇驰家学渊源。就连冯宗师，顾宗师都愿意给陆三刀面子。那时候，寇媛媛还曾经以为陆三刀只是陆宇驰外公的绰号。
可是，到了今天，寇媛媛才发现其实她的感觉并没有错。
就算陆宇驰曾经犯过错误，曾经被关了三年，曾经放弃厨艺。
可是，他骨子里那些东西，他从小就练习的东西，却从来都没有丢过。
那一套东西只要还在。不管站在什么样的人，哪怕是大师，宗师面前，他都有一种不会输给任何人的霸气。
单论以刀工为基调的菜品，绝对没有人比得上他陆三刀。陆宇驰就是有这种底气。
陆宇驰看着小徒弟那脸惊呆的样子，不禁弯了弯嘴角。然后，又看向大徒弟。
“小许，你不是一直在练文思豆腐，想跟你师妹较劲么？”
“我没想较劲。嗬嗬，就是练习练习刀工，师傅。”小许被师傅戳破心事，不禁有些脸红。
他每天晚上几乎都给自己开个小灶，切两块豆腐。食材当然没浪费，全部当夜宵吃掉了。
偶尔，住在一起的小伙子们也会陪着他吃这个夜宵。他们甚至会弄出一顿胡闹似的豆腐宴。
“好。你练刀工，你继续练下去吧。不过，你知道文思豆腐到底是什么么？”陆宇驰深深地看了小许一眼。然后，拿出了一块儿豆腐摆在案板上。准备好菜刀，又拿出一块围巾把自己的眼睛蒙住了。
“……”不会真的是他想得那样吧？小许看着师傅的动作完全傻掉了。
陆宇驰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很郑重地握起了菜刀。
这一瞬间，曾经迷失过，曾经自我放逐过，甚至以为自己今生不再做菜的陆宇驰，终于回到了原有的生活轨迹里。
他是陆派大宗师陆丙维的孙子，他是陆派厨艺大师陆有恒的儿子。
他老陆家祖祖辈辈都是厨师。他身上流着厨师的血脉。
从懂事时起，他就拿切黄瓜切萝卜当游戏。
家里什么玩具都没有。想玩小汽车么？想要变形金刚么？给你个萝卜，你自己去雕呗。他爹真的干得出来这种事。
他就是这样玩着菜刀，雕刻着“玩具”长大的。
同时，他却对自己充满了怀疑。他不想要继续那样的生活。
可在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笑着看着小徒弟得意地复制出蓑衣黄瓜。偷乐着瞧着大徒弟拼命地练习文思豆腐。
自始至终，他从来都没有显露过这些。
他心里其实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做陆家菜？他的心里也一直都背负着无法偿还的债。
直到，大黄鱼师傅过来找他。他才知道还账的时候到了。同时，他也真的该做回真正的陆宇驰了。
此刻，他的脑海中思绪万千，最终却变成了一片空白。
他手上的菜刀开始飞快地挥动。果然刀光剑影，飞若流星。甚至让人在转瞬的错愕之间，产生了他拿了三把菜刀的错觉。
这才是真正的陆三刀！
即使，把眼睛蒙上了，什么都看不见，他也能在转瞬之间把这块儿豆腐，切成数千根豆腐丝。放在清澈的水中，根根清晰、粗细均匀、细如发丝。
“小许，所谓文思豆腐，横切88刀，竖切188刀，一块豆腐至少要切276刀的。你还要继续努力呢。”
陆宇驰说着就把蒙住双眼的围巾拿了下来。再一看两个小徒弟，大眼瞪小眼的都被他这一手吓住了。
寇媛媛原本觉得她的柳叶十三刀已经够牛了。完全足以应付任何菜。在她的心中甚至产生几分狂气。觉得自己似乎刀工第一。
可是，看着此刻的师傅，她却彻彻底底地惊呆了。怪不得，当日里，冯宗师一听说她要拜陆三刀为师，就不在说话了。原来，真的只有陆三刀最适合她学，也最能让她心里服气。
一直不声不响，深藏不露的陆宇驰，一出手就把寇媛媛最得意的刀工踩了下去。
大师，宗师，家人，朋友，几乎所有人都在说，寇媛媛你很有天份，你的刀工很棒。
可是，直到今天，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做菜和刀工的这条路上，她还差得很远呢。
她试问自己，真的做不到，闭着眼睛把豆腐切成这样。可是，她师傅稍微一出手就行。
此刻，陆宇驰却转头看着寇媛媛。
“媛媛，你的刀工天赋真的很好。”果然又是这句话么？寇媛媛闭上双眼听着师傅继续说道。
“我原本打算在你大学之前，不教你陆三刀的。练刀工太苦了。你还小，小孩子就应该好好享受这段美好的光阴。很可能，你二十岁以后，每天都要切菜，要切一辈子。可是现在，严师傅他很担心你。我们商量之后，决定让你提早开始修行。也不急，能学多少学多少。咱们搭着来。”
“嗯。”寇媛媛睁大眼睛看着他。脸上出现了一种跃跃欲试的表情。
“至于小许，我一直对你很放心，也很满意。我琢磨着只要我带着你按部就班得做菜，甚至都不用到25岁，凭着你的努力和勤奋，你也就练出来了。可是，现在师傅有事，作为掌门大弟子你都决定替师傅抗事了。那么，就从现在开始抗吧？”陆宇驰看着小许满眼都是笑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儿要娇养这种心态。他真的很喜欢很疼爱寇媛媛这个小的。可是，他心里却更看重小许这个大的。所以，他对小许的要求也就更加严格了一些。
“嗯。”小许也是一脸迫不及待。
事实上，这些日子，小许耐得住这种枯燥乏味的工作。日复一日，坚持了九天。如果他今天不来，小许想必还会继续坚持下去。寇媛媛呢，小小年纪，虽然会撒娇、会吐槽，却也不动声色的坚持了三天。
陆宇驰真的对这两个小徒弟很满意。
“好，从今天开始，我们师徒三人就要进行刀工训练了。下个月，我们陆派三师徒要齐心协力地，去挑战美食家协会的升星大赛。”
“是。”两位小徒弟异口同声地应道。
寇媛媛此时也不烦切菜了。她的精神头又上来了。她打算从头开始，好好学习刀工。
“到时候，咱们很可能会遇见很多好手。那位黄师傅，你们可能也听说过。他老家在海边，年轻时，黄鱼宴做得很出名。他擅长的也是刀工菜。可是，他跟我们陆派其实不太一样。”陆宇驰说着就从水箱里抓出一条鲫鱼。
寇媛媛就看着他干净利落地去鳞、去鳍。开头几步跟黄师傅没有太大区别。
可是，之后可就大不一样了。只见陆宇驰握着刀在鱼头下面开了口，在鱼肚子里左滑右滑，然后……居然就把鱼骨头取出来了？鱼骨头上一丝肉都不带。
那条鱼从表面看上去，却是完好无损的。
“……”寇媛媛和小许就像是刚进城的乡下小孩，一不小心却走进了魔幻的世界里。师傅这是在变戏法么？
“这是脱骨刀法。我们做过菊花鱼。以切鱼的花刀为例，我们就有蝴蝶花刀、筒状花刀、蒲棒花刀、相思花刀、麻花花刀、串插花刀、鱼鳞花刀、菊花花刀、核桃花刀、荔枝花刀、万页花刀等十余种刀法。”
“……”师傅求不要再吓徒弟们了。两徒弟光听他一说，就已经被吓傻。
可是，陆宇驰却又继续说道：“现阶段，你们年纪还小，我不会对你们要求太高。但是，最基本的必须做到。切块，块块有棱有角；切丁，丁丁如钉；切粒，粒粒无异；切片，片片似纸；切条，条条相同；切丝，丝丝细发；切末，末末蓬松；切茸，茸茸无形。”
“……”这还要求不太高？那什么才叫高要求？能做到这些的厨师在帝都任何一家大饭店都能找到一份高薪工作了。两个被吓傻的可怜徒弟，早已对师傅吐槽无力。
可这还不算完，他们又听见陆宇驰丧心病狂地继续说道。
“总有一天，你们也能做到陆三刀，切起菜来刀光剑影、飞若流星、精工细琢、随心所欲、心灵手巧、意到形成。”
“师傅，简直太坏了。”寇媛媛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不出来了。“您就是诚心吓我们吧？吓到我到无所谓，看您把我哥吓得脸都白了。”
小许马上斜了她一眼。“是，就你哥被师傅吓到了。那你那小腿抽什么呀。”
“我这是兴奋。一想到，以后就能学到这么棒的刀法，我就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兴奋。”寇媛媛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是么？你兴奋的腿都抽了，你哥难道不能兴奋得脸都白了么？”
“……”
很快一场严肃的刀法基础理论教育，就变成了兄妹俩的吐槽大会。
陆宇驰看着两个可爱的小徒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看来，他这个师傅还是对两徒弟管得太松了。不过，这也不要紧，一切从明天开始嘛！
“不管怎么说，我们明天就要开始进行魔鬼训练了。”
“是。”两小徒弟异口同声地吼道。
此时，两个小徒弟看起来都热血沸腾的，傻得可爱。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呢？
切菜切成脸色发绿算得了啥？连最基本都不算。他只是先磨磨他们的性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