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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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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三天以前,有人十分认真地告诉詹姆斯,篝火节之夜他会与三个女妖共处于一座古老的巫师宅邸,见证她们进行某种看上去很邪恶并很可能真的很邪恶的巫术仪式……他一定会对那人露出温和的善意的微笑,并在心里默默将其列入那份需要更多精神关怀和一个初步的精神健康状态鉴定的名单。

而现在,他甚至开始怀疑七年前约翰·伊万斯在假期归来后声称他曾经在赫希底里群岛见过一头黑龙的事并非吹了太多海风之后的胡言乱语。

从大门进来后,宽敞的门厅两侧各有七根石柱,堆满灰尘和干泥脚印的深红色地毯一直通往尽头的装饰喷泉,喷水石兽是一头展翼之龙的形象,水从龙张开的布满利齿的口中喷出。石龙足有十英尺高,再往上四英尺有余,才是二层的平台栏杆。

将喷泉半包围住的,是左右相对、盘旋而上的弧线形扶手楼梯,直达二层的宽广平台。但是此刻,自两侧的楼梯口,穿过平台里侧通向左右两条布满房间的走廊的入口,将整个二层平台环绕一圈的熊熊燃烧的火墙将之严密封堵起来。那火焰即使不会魔法的门外汉——抱歉,麻瓜,也能看出古怪。

没有寻常的火焰,会仿佛有生命一般不断幻化出火蛇、火龙之类的可怕野兽的形象,既像是不情愿的守卫又像是搜寻猎物的猎人,绕着被围绕的二层平台巡行,那些火焰幻化的野兽们腾起而后落下,然后再度腾起,仿佛在猎捕扑食某种肉眼看不见的猎物,发出渴望鲜血和死亡的连绵不绝的瘆人嘶吼。

就在被这可怖的魔法火焰的包围的平台正中,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石桌,乍看上去,倒有些像古代君王的石棺(当然詹姆斯希望并不真是这样,就好像情况还能更糟一点似的)。而此刻在石桌的左、右和后方三面各站着一位形貌丑恶的女妖,她们就像许多可怕的中世纪传说所描绘的那样,高举双手,振振有词,念诵着詹姆斯希望自己永远也不会弄明白的黑暗咒语,而在她们所围绕的石桌上,平躺在那儿,被看上去粗糙牢固的绳索捆绑住细弱的双臂和身躯紧紧固定在石桌表面的,是昏迷不醒的约翰。

这简直比当年面对一长桌大部分、基本上不喜欢他的教授们做博士论文答辩还要令他全身冰冷。

冷静下来,詹姆斯告诉自己,你来这儿是救人的,这不是什么头脑发热的冒险。

好吧,但是,他脑袋里另一个稍显懦弱但是理性的声音说,你此刻的头脑并不算冷静清醒。

蹲坐在楼梯侧面的阴影中,詹姆斯绝望地捂住了脸。

他能救出约翰吗?

他该怎么做?

上帝啊。

“汝并不是巫师。”

没错,他并不是巫师,他没有那好用的小木棍,他甚至没有一把枪或者一把剑或者——

“——所以汝来此所为何事?”

没错,所以他来这儿到底是——

詹姆斯从手掌中扬起脸来,眨了眨眼睛,然后狐疑又惊惧的朝四下扫视了一圈。

“吾在此,麻瓜。”

詹姆斯循声转过头,看到了在他身旁不远处,躺在粉碎的瓷花瓶和各种灰尘垃圾中的,一幅被撕毁的古铜镶框的画作。

有一张蓄着浓密络腮胡的男人的脸凑在尚且完好的画布一角,冲他眨着眼睛。

詹姆斯张着嘴盯着那幅残破的画像好一会儿,终于能够出声问:“呃,您好,请问,您是……谁?”

那大胡子男人似乎很高兴他问到这个问题,骄傲地说:“吾乃阿莫里克·索布里奇一世,河间地的守护人,河地巨怪格劳隆的终结者!”

詹姆斯紧张地示意他压低声音。

“汝不必担心,那群女妖正专注于施法,不会注意到吾等。”

“好吧,呃,索布里奇先生。”詹姆斯仍然用小声对他说:“……您在这里多久了?”

“此处是吾之家族世代居住之地!自吾之画像初成、本尊过世之日算起,已有近两百年了!”

詹姆斯犹豫了片刻,决定抛开杂念,专注于眼下的问题。

“好吧,索布里奇先生,您看,我并非巫师,闯入此地也并非我所愿,实在是事出无奈:那群女妖劫走了我的孩子!现在还用他来施行不知是什么目的的黑暗法术,我得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啊!”索布里奇先生的画像流露出哀伤的神情。“为人父母者总是甘愿为子女冒险牺牲!”

“我想请问您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击退那群女妖?”詹姆斯焦急地问。

“嗯,”缩在那一角画布的索布里奇先生挠着胡子沉思了一会儿说:“若汝为巫师,可以以吾所授的百种办法退敌制胜。”

“难道不会魔法就没有办法吗?”詹姆斯不甘心地咬牙问。

“汝不必灰心,”画像安慰他说:“吾可以告知汝这大宅内一条密道,汝可顺此密道直通塔丘下,于塔丘之北守候,可寻见吾之友邻波特之后人,其家族子孙向来与麻瓜亲睦友好,必会相助于汝!”

詹姆斯叹了口气,看了一眼高处熊熊燃烧的魔法火焰,对画像说:“我恐怕并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仿佛为了应证他的担忧一般,整座大厅内忽然被一道无声的震动笼罩,詹姆斯只觉得眼前所见的景物仿佛出现了一瞬间的扭曲,然后他被一阵尖锐的耳鸣震倒在地。

死死捂住耳朵,詹姆斯喘了口气,抬头望向高处的平台:只见一团黑烟自空中一点膨胀溢出——不,更像是一滴墨水滴入水中扩散开来的景象,不过水变成了空气,而那墨水也不见因稀释而减淡——黑暗,在那三个女妖高举的双臂之上,在那向高处拱起的被火光照亮的壮观穹顶之下扩散、伸展。

而在那黑暗之中,当詹姆斯不由自主凝视之时,伴随着一股直达灵魂深处的战栗,他感觉黑暗彼端似乎同样也有某种存在,在凝视着他。

这时高处传来一串兴奋的喊叫声:“我们成功了!我说过巫师的灵魂也同样有用!”

“闭嘴!这不对劲——太快了!”

“但我们并没出错不是吗?”

“可是照这个速度,很快就会超出我们的控制!”

“在那之前魔法部的人就会侦测到了!说不定他们已经察觉到了——”

“闭嘴!集中注意力!现在——专心控制住裂缝增大的速度,我们可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

然后二层平台上的女妖们再次安静下来,只听见厉火那贪婪饥饿的咆哮嘶吼。

“索布里奇先生,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詹姆斯无可控制地颤抖着,没错,他确确实实在颤抖,而且浑身冷汗直冒,他感觉自己似乎无法自那黑暗的深渊中移开视线,他虚弱地问一旁残破画布中的古人:“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你们是巫师!就没有什么能从这栋房子里联络外界的办法?”

画像里的索布里奇先生过了很久才闷声回答说:“……吾可以来往一幅存于魔法部之画作。”

“您可以在不同地点的画之间移动?”詹姆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您怎么不早说!”

“啊!汝要知晓,麻瓜,那画乃是为纪念尤里克·甘普荣获梅林爵士团一级勋章所作!那卑鄙小人致使吾错失梅林爵士团荣誉勋章后,还专门命人将吾绘于其获勋仪式的纪念画作上!实在欺人太甚!故而吾自那画作完成后就再未涉足过!”

“……所以你可以前往魔法部,并警告他们这里发生的情况。”詹姆斯说,“但是你因为跟一位同样死了两百年的先生赌气,而不愿采取行动?”

“麻瓜,”索布里奇先生哀愁地说:“吾家族衰败如斯,吾又有何面目在对手面前坦承,更遑论昭告众人?”

“听着,先生,请原谅我的鲁莽,”詹姆斯咬着牙尽可能平静地说:“但是您已经死了,您的家族可能也气数将尽,但是如果这群女妖的目的达成——我不知道上面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大事不妙,必然会有很多人遭殃,不论是巫师还是麻瓜,所以——所以您如果真的像您之前所宣称的那样,是这片土地的守护人,是一位英雄,那么您就应该把那无谓的面子放下,做一件英雄会做的事情!”

那片画布里的索布里奇先生色彩似乎黯淡了几分,只见他沉默了许久,然后才开口对詹姆斯说:“汝说得对,麻瓜,吾已是画中人,又何苦在乎一张早已化成灰之脸皮!吾这便前往魔法部!”说完索布里奇先生那张布满胡须的大脸便从残余的画布上消失了。

詹姆斯刚要松一口气,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自他头顶呼啸而过,他抬眼望去,却并没有见到什么异物。只是那黑暗的裂口又大了许多。

他此时看去,更觉得像有一只漆黑的眼睛透过捅破的墙纸向外窥探……这想象令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我们不能继续下去,玛祖拉!”他听见拉尔瓦忧虑地说,“再这样下去就会完全脱离我们控制了!”

“集中精神,拉尔瓦,集中精神……很快我们就能让这片土地重归我们塔莱一族的掌控下,很快那些可恶的巫师再也不能逼迫我们,将我们像骡子似的赶来赶去,让我们寄居在那些低劣族群的领地里!”

“但是如果我们失控的话——”

“我们不会,如果你肯闭上嘴的话!”

玛祖拉话音刚落,一记尖锐的哨声自大厅之内骤然响起,在石柱和穹顶间回荡。

“是巫师!是魔法部!”贾格娜大喊,“他们发现了!他们冲我们来了!”

“闭嘴!蠢母牛!你慌个什么!有索布里奇家那个傻儿子拦在外面呢!”玛祖拉斥责道。

“但如果来的是魔法部的人,阿莫里克是拦不住的!玛祖拉,让我去阻拦那些巫师!”

“……不。”玛祖拉沉默了片刻后说:“你和贾格娜一起去。”

“但是裂缝——”

“不用担心,我会暂时维持住,你们不要断开连接,这样便可以借用足够的魔力应对那帮巫师,只要能撑到日月交替的那一刻,我们就成功了。”

詹姆斯听了他们的对话,蹑手蹑脚地往楼梯侧面的阴影深处移动。果然,没过一会儿,大门砰地一声向外洞开,贾格娜和拉尔瓦化作大群的渡鸦飞过大厅,直接冲出门去。当大门再次合上时,詹姆斯打起了精神:至少现在他要面对的只剩下一个女妖了。

在尽可能不动声色的情况下,詹姆斯从散落于楼梯与墙壁夹角处的那堆垃圾里翻出了一根通火棍,他掂了掂铁棍的分量,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但这好歹是结实的黑铁打造的,也算是一点心理安慰。

手里有了件武器,詹姆斯抬起头,再次往高处看去,即使隔着这么一段距离,那咆哮的厉火依然能吓得人魂飞魄散。攥紧手中的通火棍,詹姆斯伏低身子,紧贴着楼梯侧壁向前移动,然后飞快窜向喷泉旁边的阴影里。受伤的脚踝发出抗议的抽痛,詹姆斯咬紧了下唇,脱下他的黑长外套,将脑袋和脖子包裹起来,只勉强露出一双眼睛。

一手攥着铁棍,一手握住了楼梯的扶手,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接着一跃跨上四层台阶朝高处咆哮的厉火冲去。

他祈祷那女妖专注于她正维持的随便什么邪恶的法术,他希望自己在手和前臂的皮肤被厉火撕扯灼烧时没有发出任何一声惨叫,在那漫长的几秒钟之后,他终于冲出火圈,一步未停的,他直奔平台中央的石桌而去,在那名叫玛祖拉的老女妖能念出任何咒语之前,詹姆斯将手中的通火棍使劲掷了出去——

但是那铁棍在砸中女妖面门的前一刻诡异地调转方向冲他飞来。

见鬼的魔法。

他慌忙避开,在地上侧滚了两圈,双手、手臂和腿上的钻心灼痛令他意识到厉火仍然在撕咬他的衣物和皮肉。

詹姆斯一边又侧滚了两圈好避过从女妖的双手间释放出的蓝色闪电(他刚才躺着的地方此刻冒着烟焦黑一片),一边伸手拽下裹住头部的被厉火撕咬着的外套,当作盾牌举在手里,猛扑向念咒的女妖。

玛祖拉发出一声又惊又怒的吼叫,闪躲向一旁,然而詹姆斯外套上的厉火已经燎上了她胸前当作坠饰的羽毛,并且飞快窜上她的长袍和斗篷。

詹姆斯没有浪费宝贵的时间,趁着玛祖拉慌乱地想要扑灭身上的厉火时,他立刻开始设法解开将约翰捆绑在石桌上的绳索,然而连那该死的绳索似乎也是有魔法的,不但没有绳结,而且无论他怎么扯拽都不见松动。更糟糕的是,就在他试着松开约翰的束缚时,他看到贪婪的火焰化作蛇形缠上了约翰的小腿。

显然,厉火比起普通人,似乎更青睐有魔力的人,那一缕细小的火焰很快窜成一团裹住了约翰的双腿,詹姆斯顾不了其他,立马扑上去,用双手拍打,用身体去压灭那团火焰,撕心的灼痛终于让他惨叫出声,而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不远处玛祖拉的惨叫。显然那老女妖慌乱中后退进了厉火构成的护栏里,自作自受地成了那贪婪烈焰的大餐。

但是詹姆斯并没有办法安心,因为约翰身上的火焰无论他如何努力折腾扑打都不肯熄灭,最后无计可施的他只有整个人紧贴在男孩身上将他抱紧,不让厉火有任何缝隙可钻——而就在此时,他感到一阵灼热的风从周边盘旋而起,仿佛有什么豁口在向上抽取空气。他扭头望去,然后感到所有的温度在一瞬间离他远去。

原来那黑暗中确实有眼睛向外窥探。

但那不止一只眼睛。

十几双?几十双?上百双——他数不清,太多了。

那些闪着红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不吉利的红色星辰般闪烁燃烧,在黑暗中勾勒出深浅不一的轮廓。

那一瞬间詹姆斯有种超然的冲动想要感叹,原来那些狂热的天主教艺术家对恶魔形象的想象是有其根源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身的灼热和疼痛似乎变得麻木而遥远。

过了好一会儿,詹姆斯才意识到有人在呼唤他。

他眨了眨不知是被汗水还是泪水模糊的眼睛,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呆愣了好一会儿,有些不明白波特先生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他几步之遥的位置,一边高举着他那根小木棍(这一次棍尖释放出耀眼的银白色光束)一边冲着詹姆斯大喊大叫。而在波特先生四周不远的地方,还伫立着七八位同样举着小木棍,冲高处的黑暗裂口施放出耀眼光束的陌生巫师。

过了好一会儿,詹姆斯才意识到自己和约翰身上的厉火已经熄灭了,以及他终于明白波特先生是在冲他喊:“——想办法让约翰醒过来!再这样下去他的灵魂会被拉过去!说些什么!他能听到你!”

詹姆斯打了个激灵,赶忙看向约翰。他的男孩依然紧闭着双眼,犹如睡着了一般安详地躺在他怀里,如果忽略那困在他身上的该死的魔法绳索的话。

“约翰!醒一醒!约翰!你能听到我吗?约翰!”

他捧住男孩的脸大声呼喊,然而男孩并未像往常被叫起床一样,在三秒钟后不耐烦地翻个身然后把小脸皱成一团。

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儿,就好像再也不会醒来一样。

“醒醒!约翰!”詹姆斯焦急地拍了拍他的脸,“醒醒!别睡了!睁开眼睛!你能听见我!约翰!你能听见我!醒过来!”

他顾不上注意自己被灼烧得变形的手指和深红的坑洼不平的皮肉,他顾不上疼痛或者疲惫或者慌乱或者恐惧或者悲伤——

“约翰!醒过来!约翰!求你!醒醒——”

他顾不上为滚落眼眶的泪水感到羞愧。

“约翰!求求你睁开眼睛!求求你醒过来!约翰!”

他紧盯着约翰的脸,他熟悉男孩的皮肤是如何从皱巴巴变得平滑,每一处轮廓是如何变得日渐鲜明,他清楚男孩外貌和性格的哪一些细节让他显得与众不同,他清楚他是如何从那么那么娇小柔弱却又顽强有力的生命一点点成长为现在的模样……他知道当男孩微笑或者哭泣或者窃喜或者沮丧……哪一处细微的不同会透露那被狡黠隐藏的心思。

约翰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奇迹。

他的男孩从来就是魔法本身。

“约翰,睁开眼睛,”额头抵着男孩的额头,詹姆斯轻声呼唤:“约翰,我爱你,我的孩子,睁开眼睛,我们回家。”

在仿佛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的三秒钟后,那双紧闭的眼皮一颤,长睫毛扑扇了一下,接着他看见那双奇异的异色眼睛凝视着他。他甚至能看见,生命的火光是如何重新在那双眼睛里点燃,情感和思想的潮水是如何让那双眼睛变得清澈湿润。

男孩眨了眨眼,然后詹姆斯感觉到魔法。

绳索消失了。

他感觉到约翰的抬起胳膊抱住他,小手紧扣在他的后背。

詹姆斯终于能够安下心来,他知道一切都会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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