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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石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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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张京墨击杀人界廉君傀儡的时候。

魔界本在同属下商讨事宜的廉君本尊,忽的脸色大变,口中连续吐出几口鲜血。

属下见状,露出惊色,道:“主子您这是——”

廉君接过侍女递来的手帕,缓慢的擦干净了嘴唇上的鲜血,眼神阴冷无比的说了一句:“我记住你了。”

属下露出惴惴不安的神色,但他也知道廉君这话并不是在针对他,所以只是跪在地上没有答话。

廉君似乎受伤颇重,他血吐完后,沉默的坐在椅子上许久都不曾说一句话。

一时间屋子里的气氛变得格外凝滞。

跪在地上的下属,额头上溢出滴滴冷汗,顺着脸颊滑下,他可是清楚的记得,前两天就有一头金丹期的妖兽,因为惹怒了廉君,竟是被活生生的剥了皮,剥皮之后,廉君又将苦苦求饶的妖兽魂魄抽出直接毁掉了。

廉君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模样显然是在思考什么,他手撑着下巴,眼睛看向远方的一点,直到下属脸上溢出的冷汗,低落到地上发出的细微的声响,才将他的神志唤了回来。

他这才淡淡的开口,道了声:“下去吧。”

属下露出如释重负的眼神,赶紧连滚带爬的出了屋子。

廉君的手在木椅把手上轻轻敲了敲,然后说了一句:“去查。”

他说出这句话后,便见屋子里的屋梁上,飞出了一只黑色的影子,仔细看去,才发现是一只面目狰狞的黑色蝙蝠。

廉君又道:“天麓?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张京墨成功的阴了天麓一把,事实上这个误会,其实很容易就能解开,只要廉君和天麓两人见了面,以廉君的敏锐,很快就会发现天麓并不是他要找的目标。

但他们两个能见面么?在魔族大批入境之前,廉君都会坐镇魔界,根本没有同天麓见面的机会,而就在这段时间里,以张京墨对廉君的了解,他绝对会想方设法的骚扰天麓——至于他为什么那么清楚,是因为他自己就被廉君这么永无止境的骚扰过。

时不时有小魔进行偷袭的这件事,虽然并不能伤到天麓一二,但绝对足够让他烦恼了。

以天麓的个性,被廉君这么骚扰,虽然骚扰的原因是张京墨,但也绝对会和廉君结下梁子。

就算最最坏的情况是,这些张京墨的设想都没有实现,那对他也无太多的影响,反正他和廉君早晚都要硬碰硬,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早些撕破脸皮,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

落入枯井的朱焱,从枯井里带出了一块十分普通的陶瓷片,那瓷片乍看起来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似乎是从什么瓷器碎掉后留下的碎片。

但那瓷片以入手,张京墨便感到了其不同寻常的地方。

浓郁的灵气由上面散发出来,只是握在手中,便能感到源源不断的灵气从手中进入经脉,并且这灵气十分温和,简直就像是一条移动的灵脉。

张京墨早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这瓷片,就是布阵法器碎落的一角。

只是一角便如此的不同凡响,由此也能看出当年的上古修士们,布下这阵法的手笔有多大。

这口枯井,除了作为阵眼之外,还有一个作用,便是在大阵崩坏之时,会将布阵的一些灵器吸入其中。当年的张京墨也是很久之后才悟到,那些魔族到底在这口井里得到了些什么。

张京墨取出瓷片后,便将瓷片贴身放着了。

这瓷片送给陆鬼臼是最好的,因为瓷片上的灵气十分温和,可以用来温养身体,愈合伤口。陆鬼臼练《血狱天书》受的那些伤,用这灵气滋养,可以减轻疼痛。

朱焱取了一块瓷片,便有些累了,它停在张京墨的肩头上,显得有些昏昏欲睡。

张京墨又喂食了朱焱几颗丹药,就让它去休息了。接着他便带着瓷片,回到了陆鬼臼所在之处。

张京墨回来的时候,陆鬼臼正在喝酒。

西南边的酒是用碗来装的,一倒便是足足一海碗,味道也格外的辛辣,一口灌下去,便觉的喉咙和胸腹都好似烧起来了一般。

陆鬼臼往嘴里扔了颗豆子,拿起碗对着嘴,咕咚咕咚的咽了大半。

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滑落到颈项上,他也不擦,直到一碗酒被他喝尽后,才将碗放到桌子上,抱起酒坛子,又满上了。

陆鬼臼在这里喝了一天,起初老板还要劝几句,但后来见他丝毫没有要醉的意思,便也懒得管他了——反正陆鬼臼给他的银子,买这些酒已是绰绰有余。

张京墨找到陆鬼臼后,也没有招呼他,他径直走到了陆鬼臼的面前,直接坐下,喝道:“老板,再拿个碗来。”

老板哎了一声,又问他们还要不要点其他的下酒菜。

张京墨想了想,开口道:“来斤牛肉吧。”

陆鬼臼看到张京墨,手上的动作停下了片刻,开口叫了声师父。

张京墨道:“如何?”

陆鬼臼道:“痛快。”

张京墨眼里浮出笑意,这时店家拿来的碗也送了上来,他抱起酒坛直接满上了面前的碗:“干。”

陆鬼臼定定的看着张京墨,也从口吐出一个字:“干。”

二人碰了碰酒碗,接着便是一饮而尽。

张京墨的心情似乎非常的好,嘴角掖着明显的笑容,两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开口,只顾着喝酒吃肉。

待刚上来的一斤牛肉吃完后,陆鬼臼才道了声:“师父那边怎么样?”

张京墨道:“自然是十分的顺利。”他眉目温柔,从怀里取出了一块看起来十分普通的瓷片,递给了陆鬼臼。

瓷片一入手,陆鬼臼就知其不是凡物,他道:“好东西。”

张京墨道:“给你的。”

陆鬼臼听到这话,本该是高兴的,师父愿意给他东西,说明师父喜欢他,顾着他,可是陆鬼臼却无论如何,都扯不出一个笑容。

他的嘴角勉强动了动,露出一个不太像笑容的笑容:“谢谢师父。”

张京墨没有注意到陆鬼臼的异常,他正在思考着之后的事,大阵破损一事已是定局,唯一能改变的,便是延缓大阵破损的时间。

陆鬼臼又道:“同师父一起的那人呢?”

张京墨道:“廉君?”

陆鬼臼嗯了一声。

张京墨道:“自然是滚回他的魔界去了。”他说完这话,又笑了,“这会儿大概正在恼怒吧。”

陆鬼臼轻轻的叹了口气,将那瓷片死死的握在了手心里。

二人饮酒至深夜,才回了客栈。

为了方便交流,二人睡在了同一间房,当然,这间房里,有两张床。

陆鬼臼睡在靠窗的那边,张京墨睡在靠门的这边。

师徒二人夜聊了许久,但大多数时间,都是张京墨在说,陆鬼臼在听。

张京墨没有和陆鬼臼说大阵破损一事,他只是提到魔族应是有其他大动作,让陆鬼臼万事小心。

陆鬼臼一边听,一边口中应和,没过多久呼吸便均匀了下来,张京墨扭头一看,才发现陆鬼臼竟是睡着了。

张京墨见状,露出一个笑容,也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之中。

陆鬼臼到底睡没睡着,只有鹿书清楚,他见陆鬼臼闭上眼睛不再附和张京墨的话,而是做出一副装睡的模样,疑惑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陆鬼臼道:“师父在瞒着我。”

鹿书听到这话,有些莫名其妙,他道:“什么叫瞒着你?你师父,不一向都是瞒着你的。”这句话倒是很有几分道理。

陆鬼臼地区的确是从头到尾都在被瞒着,起初张京墨献祭自己的身体,之后的枯禅谷一行……直到现在。

张京墨的计划里,有陆鬼臼,但他却从未打算将自己的计划告诉陆鬼臼。

而陆鬼臼呢,只能无原则的接受张京墨的好意。

次数多了,陆鬼臼发现自己竟是有些疲惫,他说:“我有种预感。”

鹿书问:“什么预感?”

陆鬼臼道:“有预感,师父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鹿书闻言皱眉。

陆鬼臼道:“我……”他说出了这个字,便息了声,下面的话似乎已是说不出来了。

鹿书觉的陆鬼臼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但他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想了想曲,只当做陆鬼臼想多了。

鹿书说:“你师父对你好,你便受着呗,待将来你出息了,就好好对他。”

陆鬼臼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低低的回了句:“是啊……等我,将来……出息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没有再理会鹿书,看起来似乎是睡着了。

第二日,张京墨又准备带着陆鬼臼上路了,这次二人的目的地,就是那阵法破损之处。

张京墨最为担心的廉君已经被解决掉,天元教此时也几乎是土崩瓦解。

此时再去大阵处,似乎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就在二人离开客栈之时,张京墨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个漂亮的女人,和周遭的人不同,她穿着一身长衣长袖,面如寒霜,右手边挂着一把长剑——最最引人注目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她手上牵着的一根绳子,绳索的那头,竟是系在一个男人的颈项上。

那男人一边踉跄的跟着女人走,一边低低的骂着脏话。

张京墨微微顿下的脚步,被陆鬼臼注意到了,他问:“师父认识这人?”

张京墨嗯了一声,还是没有上前打招呼,他说:“这是你师姐。”

陆鬼臼眉头一皱,这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有个二师姐,只是没想到如此的巧,居然在这里遇到了。

张京墨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对着陆鬼臼说了声:“走吧。”

陆鬼臼应和了声好,便跟在张京墨的身后准备离开,可哪知二人刚走几步,便听到跟在那女子身后的男人大声叫了起来,他说:“男人婆,你要是不把我放开,我就把那个秘密告诉你师父!”

张京墨的二弟子闻言,冷笑一声,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条鞭子直接甩到了男人的脸上,她怒喝道:“告诉我师父?呵,你先找到他在哪里再说吧!”

张京墨听到二人这般对话,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眼神里似有些疑惑。

陆鬼臼对张京墨门下所有同张京墨有接触的人都抱有深厚的敌意,所以自然也不会停下,而是紧紧的跟在了张京墨的身后。

那男人惨叫一声,怒道:“你居然还打我——我告诉你,你再打我一下,我保证你会后悔的!”

张京墨的二徒弟也不是个轻易被威胁的人,她本来就冰冷的面容,这下子更是冷的吓人,她垂下头,在男人的耳边说了几个字,男人的惨叫声一下子就停住了。

不但停住了,还露出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

她冷笑道:“所以,你最好给我……乖乖的,懂了么?”

男人嗫嚅几句,朝着张京墨和陆鬼臼离去的方向望了好几眼,最终还是咬了咬牙道:“我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是刚才那人……真的是……你的师父。”

女人的目光在男人身上转了几圈,似乎在估量他说话的真实程度,但她也清楚,这种情况下,撒如此愚蠢的谎言是非常不明智的。

既然不是撒谎,那便说明,刚才离开的两人,真有可能是她的师父。

“师父。”已是几百年未见,但她却依旧清楚的记得他的面容,她轻轻用鞭子轻轻的在手掌上打了打,道:“若是我的师父……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男人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你可别打——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又挨了一鞭子,女人冷笑一声:“谁同你说,你说真话,就不会挨打了?”

男子目瞪口呆,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张京墨并未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看到自己的二徒弟,但见她的模样,似乎是过的不错……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同她相认。

陆鬼臼自然也是乐得见到此景,他可是巴不得他的师父只有他这么一个徒弟……

但晚点出生还是要吃些亏的,比如即便是陆鬼臼不乐意,但他的头顶上还是有了个师兄和世界。

这件事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二人全力赶路,仅仅花了半月的时间,就到达了大阵的边境。

若说西南一地本就荒无人烟,那大阵边缘的这块地方,却能够称得上没有活物的绝地了。

陆鬼臼并没有见过这阵法到底是何种模样,所以第一次见时,还是露出了惊艳之色。

只见一片荒芜的土地上,矗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这石碑上的字体龙飞凤舞透出森森的剑意,陆鬼臼认了许久,才依稀认出那是几个形态各异的“杀”字。

张京墨道:“万年前在西南布阵的大能修士,乃是一名剑修,据说当年他布阵之时,在这石碑之上,刻上了六个杀字,那剑意直冲云霄,居然引下了天罚。”

陆鬼臼似懂非懂,他道:“师父,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张京墨看了陆鬼臼一眼,然后遥遥的指了指大阵那头,他说:“你看。”

陆鬼臼顺着张京墨所指方向看去,却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石碑之后,依旧是荒凉的徒弟,唯一不同的便是,石碑后的土地连一根杂草也没有。

张京墨道:“你同我来。”说完,他便朝着石碑走了过去。

陆鬼臼跟在张京墨身后,朝那石碑走去,然而当他离石碑越近,便越发的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在这恐惧之中,却又夹杂着颤栗的兴奋,就好似有生之年终于见到了可以匹敌的对手。

张京墨道:“有何感?”

陆鬼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他说:“害怕?”直觉使然,他并没将自己的兴奋说出来。

张京墨点了点头,道了句:“我当年第一次看到时,也很害怕。”

陆鬼臼敏锐的察觉了张京墨这句话中的含义,他说:“师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张京墨自觉失言,被陆鬼臼这么问起,就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好在陆鬼臼也没有太过仔细的询问,很快便将注意力放到了眼前的石碑之上。

张京墨见陆鬼臼目光灼灼,一刻也不愿将眼睛从石碑上移开,便道:“别看太久,看久了,这剑意容易伤人。”

陆鬼臼嗯了一声,只是移开了片刻,就又把目光投了上去。

见状,张京墨露出了无奈之色,当年的他和陆鬼臼差不多,第一眼看到这石碑时,根本移不开目光,甚至恨不得把眼睛贴在上面。

之后他便吃了苦头——眼睛被这石碑上的剑意直接伤到了。好在几天后就恢复了过来,并没有什么大的影响。

后来张京墨才知道,若是魔族的人见到了这块石碑,修为略低者,甚至有可能直接被剑意击杀。

陆鬼臼在百凌霄那里学了百年的剑,这会儿见到这凛冽的剑意,自是不愿将眼睛移开一刻,但他很快就感到眼睛有些疼痛,眼眶里甚至开始浮现出薄薄的泪水。

张京墨见陆鬼臼还是执拗不肯放弃,便伸出手在他的脑袋上敲了敲,皱眉道:“不要你这双眼睛了?”

陆鬼臼被陆鬼臼一敲,才回过神来,他笑一声,道了句:“看的太入迷了……见碑如见人,这位前辈,一定是个很厉害的剑修。”

张京墨若有所思的看了眼陆鬼臼:“悟到了什么?”

陆鬼臼道:“还差些火候。”

张京墨眉头微微皱起,他知道悟道这种事情,向来都是可遇不可求的,若真的让陆鬼臼的一双眼睛来换一次悟道的机会……似乎倒也不亏。

反正若是陆鬼臼的瞎了,他也有办法治好。

张京墨思量之下,道了声:“继续看吧。”

陆鬼臼闻言有些惊讶,他迟疑的叫了声师父,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张京墨如此快的改变了主意。

张京墨淡淡道:“若是你能悟出什么,受伤倒也值得,不必担心,我有法子治好你的眼睛。”

陆鬼臼闻言嗯了一声,随即就迫不及待的又看向了那块石碑。

本来张京墨只是打算让陆鬼臼见一见这石碑,却没想到有了意外的收获,他看见陆鬼臼干脆席地坐下,好似入了魔一般盯着面前的石碑不肯移开一刻。

趁着陆鬼臼悟道的时间,张京墨走向了石碑之后的大阵。

那阵法看似无形,但若是走到其面前,便能清楚的感到它的存在,张京墨从须弥戒里出去了一朵小小的,黑色的小花。

那小花一被取出,便如同向日葵那般倒向了一般,它的花瓣甚至仿佛有了生命,开始不断的轻颤。

张京墨便开始根据这小花指引的方向,开始寻找这大阵到底是何处破损了。

事实上每一世这大阵破损的地点都不相同,而且破损程度也有高有低,有的张京墨能够轻易的解决,有的却需要他花费一番功夫。

但现在看他手上这朵如此兴奋的模样,想来也不会是个太小的缺口——这花以吸食魔气为生,阵法破损口子,就是魔气最为浓郁的地方,也是这花朵最喜欢之处。

张京墨随着花朵很快便找到了他想找的地方,那花朵停在半空中不再移动,但若是张京墨想要朝其他地方走去,它便会显露出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张京墨知道自己这便是找对了地方,他的手轻轻的朝着大阵所在之处探去,果不其然,他的手轻易的从这边穿了过去——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张京墨的手还是被魔界的罡风,刮的鲜血淋淋。

受了伤,张京墨也不恼,面上反而露出笑容——这一处,应就是需要补上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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