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誓言
“孟德兄，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见曹操一脸便秘的表情，刘备主动相询，请曹操叙话。
那日跟袁绍聊完之后，刘备已经抽空跟曹操私下见面，
两人聊了一些各自风土，但总没有当时初见时的那般洒脱自在。
毕竟当时刘备刚听袁绍说起曹操将来会成为魏武帝，又想起当时曹操假借酒醉，曾经说出“天下英雄曹刘”的壮语，心中更是确定这位曾经并肩作战共讨檀石槐的战友将来会成为和自己争霸天下的大敌。
这次曹操来追田丰，就这么把他晾着也不太好，于是刘备主动邀请，
曹操也点点头，两人各自下马，缓缓走到远处站定。
“呼。”曹操吐出一口浊气，依然难以平复胸中的不快，惆怅地道，
“玄德真是好本事，先让公与弃了县令之位跟随，又让田丰弃了刘使君追随，
个中手段，操当真佩服。”
刘备和曹操上次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两人绕来绕去都没有谈到正题，
此番曹操心情不好，刘备思索一阵，索性直接切入主题，严肃地道：
“我等当日曾并肩作战，也听孟德隐隐说起天书之事，
我不瞒你，这天下即将大乱，我必须趁着眼下安宁多积攒些力量，
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孟德海涵。”
曹操眉毛一挑，道：
“果然？公如何知晓？”
“孟德兄如何知道天下英雄乃曹刘，我便是如何知晓天下即将大乱。”
那日袁绍回去和曹操聊天，很想试探一番曹操知不知道魏武帝的事情，
但他知道若是自己说出这三个字，聪明的曹操一定能联想到他怀中的天书到了自己的手上，
于是袁绍只好压下胸中的种种疑惑，捡些主要的说给曹操。
他告诉曹操，刘备预测这天下即将大乱——不是冀州几个郡的小规模为乱，而是蔓延天下各地的大规模纷乱，
所以刘备才力主让刘焉保留一彪人马，随时警惕乱民死灰复燃。
曹操不知道自己一度掌握的天书现在在袁绍的手中，听见天下大乱几个字，顿时怦然心动，
心道自己能登基称帝，一定跟这即将到来的天下大变局有关，
为了让袁绍支持自己，他主动表示若是有大乱，将奉袁绍为盟主，讨伐不臣，
可他不知道自己露出的那一点点兴奋已经被袁绍看在眼中，
他知道，曹操也略微知道了自己的天命走向。
这会曹操听刘备亲口确认天下将乱，心中更是鼓舞，
他很好的管理了自己的表情，道：
“若是天下大乱，玄德意欲何为？”
“自然是挥动义军，讨伐不臣。”
刘备仔细观察着这位未来的魏武帝，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平静如常。
曹操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道：
“玄德，我听说汝曾经给我写信，
只不过当时我在山上寻找铁矿，送信人将书信放到我雒阳家中，因此还没来得及拆看——
汝信上都说了些什么。”
若不是听袁绍说起他日曹操会成为魏武帝，取代大汉自立，之前的会面刘备应该就会跟他多聊些作战方略，听听这个足智多谋老战友的意见，
这会曹操主动说起，刘备觉得若是自己不说，反而不光明磊落了。
“是这样。”
他把天子想要北伐进攻鲜卑的事情原原本本说给曹操，又直言不讳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心。
“天子迫不及待想要瓦解鲜卑，成就当年武帝之事，
只是现在内忧不断，我很是担心大军远征，有小人作祟，
若是跟鲜卑鏖战之时，更有乱民肆虐，便当真不妙了。”
“另外，”刘备苦笑道，“天子准备以我为将，行北伐之事。”
“以汝为将？”曹操听刘备居然把这种天家机密说给自己，顿时紧张起来，“那谁是主将？刘伯安，还是……”
“都不是。”刘备摇摇头，“天子想让我为主将，自募兵马，北上和鲜卑厮杀。
我哪有这个本事，当时还请赵常侍说与朝廷，调孟德来助我。
只是还没成行，这乱民便起，我军倒是先南征了。”
“这不是胡闹？”曹操瞠目结舌。
他背着手走了几圈，摇摇头道：
“天子早有北伐之意，这点雒阳人人皆知，
我还道天子年岁渐长，为人愈发深沉，已经不似当年一般轻举妄动，没想到居然更加……”
虽然是私下聊天，但曹操终究不敢当面诋毁天子，但看他的表情，分明觉得天子已经疯了。
他在雒阳的时候，觉得这位年轻的天子自从上次遭逢大败之后举止稳重了许多，还以为他转了性，没想到还是一样的头铁。
“还请孟德兄教我。”
曹操盘算一阵，倒是颇为真诚的道：
“他日冠军侯北上，声震千里，既靠兵马雄壮，亦赖向导得力。
吾闻冠军侯多以匈奴归顺者为先驱，故能在茫茫大漠中觅得单于所在，立下大功。”
“而李广骄横无能，虽有博望侯襄助，亦不能成功。”
“玄德若要北进，当效当年冠军侯之事，多觅鲜卑人为向导，先寻得鲜卑精锐所在，再以骑兵奔袭，方可大胜。”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刘备自募兵马，北上肯定会引起友军的不满，到时候粮草等又是大问题，
这个就不是曹操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了。
“若是他日玄德北伐，仍然用得上曹某，曹某定死命相随。”
曹操笑着眨眨眼，“吾平生之志，便是持节领兵，纵马漠北，
若是有幸和玄德并肩作战，共讨胡虏，当真是平生快事。”
刘备见曹操不似作伪，当下肃然道：
“也愿与孟德兄共逐胡虏，力保大汉。”
两人相视一笑，竟似相识许久一般。
刘备正要告辞，曹操突然心念一动，道：
“且慢，玄德，吾还有一事相询。”
“孟德兄但说无妨。”
“汝……公是不是听说过魏武帝之事？”
刘备眉毛一挑，他没想到曹操居然会主动提起这件事，一秒钟内他心内转了无数个念头，
可他也意识到，转瞬间自己的沉默肯定已经被曹操看在眼里，索性大方地道：
“不错。”
他把难题又抛给曹操，想看看曹操如何解释这魏武帝的事。
“何处望神州？满眼风光北固楼。
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滚滚流。
年少万兜鍪，坐断东南战未休。
天下英雄谁敌手？曹刘。生子当如孙仲谋。”
曹操面色凝重，缓缓念完这句词，似乎全身都被抽干了力气。
他叹道：“这是宋国一个叫辛弃疾的人写下的长短句，天书里管这个叫词。”
“玄德是个谨慎人，我便照实说了。”
“没错，我曾经短暂拥有一本叫《语文必修四》的天书，并得到了其他天书的线索，雇佣两个盗墓者替我发掘深山，寻找那天书所在。
很快，他二人找到一本叫《文言文诗歌热门考点精讲》的天书献给我，
我稍稍翻动，便从里面看到了魏武帝曹操的字样。”
说到这，曹操不禁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
“当时我热血上涌，立刻就冒雨上山，想把剩下的天书都挖掘出来，看看上天给了我怎样的天命。
但不巧的是，那日山上突发山洪，大水将我卷走，
我醒来的时候，嘿，天书……都不见了。”
天命在这个时代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
魏武帝曹操这几个字若是传到天子的耳中，说什么也要想办法宰了曹操。
这会曹操对刘备和盘托出，也是赌了一把。
他要揭开一直埋在心里的疑惑。
“玄德，我曹操对大汉赤诚一片，绝不敢有丝毫违背，
若是因天命杀我，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我曹操今日对天发誓，有生之年，绝不称帝，若有违背，天厌之！”
“若我子孙背叛自立，亦当再受背叛之苦，天罚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