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0章 两败俱伤
张角之死让黄巾军上下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
不少人因此对未来绝望，离开黄巾军的队伍，
而留下的，都是最狂热的死忠，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追随张角的大道。
谁家没有忠臣，他们宁可用最绝望的方式在广宗跟汉军同归于尽，也不想就这么放弃了十几年来一如既往地执念。
攻打汉军营寨的张燕现在有点上头。
张角死前，曾经希望太平道不要多增杀戮，现在的局面肯定不能满足张角最后的愿望。
可现在骑虎难下，若是不战，自己岂不是成了把兄弟扔在一边置之不理的无知懦夫，
这是张燕决不能接受的。
他拼命进攻汉军的营寨，但指挥上……
又开始乱了。
毕竟是汉军的大本营，鲍鸿的能力虽然远比不上刘备和曹操，但也是一时之选，
张燕每前进一寸都会付出巨大的伤亡，
渐渐地，他也有些胆怯了。
作为领军者，他最清楚自己手上这支黑山军的底细。
这些人都是新兵，而黑山军的精华部队都被张宝张梁放在城中，
他们要尽可能杀伤刘备和曹操的部队，给汉军以重创，
这样，黄巾军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也是因为这样的道理，张燕最多只能完成牵制的任务，断断打不动汉军森严的防守。
看着手下士卒前赴后继做着没有希望的冲击，张燕的心都凉了。
都是好儿郎啊，现在大势已去，就算拼命攻击战胜了汉军，损失惨重的黄巾军也很难迅速组织起一支强大的队伍，
汉军可以从四面八方调集来援兵，可太平道……
终究只有这点人马了。
就在张燕犹豫时，汉军的寨门大开，汉军士卒在弩箭的掩护下高声呼喊着，竟然对张燕发动了总攻！
“不好！”这下张燕大吃一惊。
黑山军也是血肉之躯，更别说这些都只是一些新兵。
他有底气进攻汉军营寨，就是笃定刘备率领汉军的主力出动之后，剩下的汉军缺乏大将，不敢趁夜出战。
可万万没想到，汉军居然在荀彧和鲍鸿的指挥下纷纷从营寨中冲出来，直接对黄巾军发动猛扑。
前几次的交战中，汉军缴获了大量的黄巾军弓弩，现在已经仿制的一般无二，
密集的箭雨开路，张燕部立刻无法保持冲锋的姿态，开始节节败退。
“将军，跟官兵拼了吧！”
虽然这些人都是一群新兵，但广宗城中，谁家没有接受过太平道的符水和照拂，
在遭受重创的时刻，众人想到的不是立刻逃窜，而是要凝聚在一起，听从张燕吩咐，跟汉军决一死战，用生命捍卫广宗。
张燕只犹豫了一瞬间。
这些日子他一直非常彷徨，可战到了这时，他知道是自己拿出决断的时候了。
“所有人听令，撤退，我来殿后！”
“将军！？”
张燕手下的兵卒各个目瞪口呆。
他们知道张燕曾经在刘备手下勉强逃得性命，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张燕的勇敢和忠诚。
可现在，张燕居然让他们逃……
“我再说一遍，我来殿后，所有人，跟我走，
去……去黑山！”
说跑就跑，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好在这支黄巾军虽然是新兵，却也经过张燕严格的训练，大多数人下意识的服从张燕的命令，开始抓紧撤退。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人拒绝服从张燕的指挥。
他们肩并肩站在一起，目光坚定热烈，紧紧握着手上的长矛，在汉军冲锋的必经之路上，如往日训练般一样把长矛轻轻放平。
见汉军滚滚开来，队伍中响起了整齐的口号。
“突击，刺！”
所有汉军赶赴广宗，让拥挤的战场更加混乱。
可这样一来，黄巾军的优势又被吞噬了不少。
但仍是如此，他们依旧凭借着巨大的毅力跟汉军不断角力，甚至有渐渐将汉军赶出城的架势。
刘备和曹操会和，也且战且退，又跟徐荣、赵云韩当会和在一起，准备往城外撤退。
张梁知道不能让刘备等人逃出去，
不然他精心策划的决战将失去意义。
“儿郎们，最后的日子到了，在下先走一步，等兄弟们了！
这些年，多蒙关照了。”
张梁往日头上一直扣着一只笨拙的黑锅，看起来十分可笑，在太平道中，他也一直不是以勇武著称。
可现在张角死去，张宝因为和乐进、李典剧斗而脱力，
他必须冲在所有人的最前线。
总不能让甘瑶一介女流冲锋吧？
张梁挥动着长矛，乱军之中迎上了赵云，
赵云一轮大战手腕已经累得失去了知觉，见张梁杀来，他抖擞精神，咬牙和敌人斗在一起，
四周都是乱军，赵云一时没有认出张梁的身份，激斗之下，他发现张梁的武功不一般，不禁心头战意大起，施展平生武功朝张梁攻去。
张梁的武功和赵云判若云泥，自然不是对手。
但一夫拼命，万夫难敌，
他招招式式都是拼死的打法，赵云又因为之前奋战有些脱力，一时竟拿不下张梁。
“云长翼德先走，我去支援子龙！”
刘备见殿后的赵云遇上难缠的对手，让关羽和张飞掩护曹操，自己去支援赵云。
关羽哪里肯让刘备自己去冒险，可就是这片刻功夫，周围又有几个陶罐飞过来，关羽赶紧挥刀格挡，被爆炸震得虎口阵阵发麻。
“这些贼人，还真挺厉害！”
张梁已经被赵云完全压制，见刘备挥刀投入战场，他脸上涌起一丝狂热的笑容。
“刘备，还敢来送死？”
他手一扬，袖中一支弓弩朝刘备连射出三箭。
刘备和太平道斗了这么久，早就堤防了张梁的弓弩，见张梁提起手臂，立刻在地上一个打滚，将几支弩箭避开。
和赵云格斗分心纯属找死，
赵云抓住张梁射击刘备的短暂分心，拼尽全力挺起枪杆，一枪猛刺中张梁的胸膛。
噗！
长枪透出张梁的身体，张梁这才回过神来，
刘备从地上爬起来，帮赵云砍翻了几个从旁边杀来的黄巾，却没有继续追砍张梁。
张梁感觉自己全身的力量都在慢慢消失，他怔怔的看着刘备，见刘备的脸上竟露出一丝不忍，不禁咧嘴一笑。
“先……先走一步了。”
远处的张宝见张梁被赵云所杀，顿时目眦尽裂。
刚才的激战中让他已经脱力，这会见兄弟惨死，不要命的哇哇大叫，捡起一杆长矛，就朝赵云扑去。
可才迈出去一步，一只玉手从背后探过来，用力抓住他的后领。
“我军胜了一阵，休要再追，
若是尔也死了，我等当全军覆没于此了。”
甘瑶目光清澈，可声音终是有些颤抖。
虽然和张梁关系一直不算好，但毕竟一直配合作战了许久，见张梁死难，甘瑶心中的悲愤可想而知。
她远远看见刘备，刘备也从乱军中看到了甘瑶的倩影，
两人对视一眼，却终究什么都没有再说。
“把所有的弓弩手都调到这里，一起放箭！”
张宝带着哭腔下令，集结最后的攻势。
今夜一战，汉军损失惨重，可黄巾军也同样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荀彧的援兵抵达之后，刘备军众人互相掩护，总算从广宗城的修罗场里退了出来，
这一战黄巾军从地道中钻出，配合多种武器打了汉军一个措手不及，让汉军险些全军覆没于此。
许褚壮烈牺牲，曹操军全军覆没，刘备从涿县带来的子弟兵也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而且，他们还被打出了广宗。
但众人心里清楚，这一战，黄巾军并不是最后的胜利者。
“我们用鲜血捍卫广宗，到今日，算对得起兄长了。”
张宝踩着相互枕藉的双方士兵骸骨登上城楼，看着滚滚退去的汉军，长长地叹了口气。
甘瑶沉默不语，良久，她才道：
“大贤良师在泉下知道我等只为义愤造出这么多的厮杀，一定不会原谅我等的。”
想起两个兄弟惨死，张宝悲从中来，他快速拭去眼角的泪水，叹道：
“兄长不会责怪我等，
这一战汉军元气大伤，定然追不上我们。
众军儿郎可以……可以自行散去了……”
轰轰烈烈的黄巾起义持续了八个月，虽然给汉室造成了巨大的杀伤，但终究没有造成改朝换代的效果。
这次大战撼动天下，也让历史走向了新的分叉，
当夜，张宝黯然离去，不知所踪，
甘瑶安顿好众人，也飘然而去。
汉军担心黄巾仍有埋伏，一直到数日之后张郃高览来援才敢进城，
望着空无一人，满目疮痍的城池，刘备嚅嗫了几下嘴唇，缓缓抬头看天。
“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