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二章
这座城池位于山之脚,河之滨。
因为见不着日月,天地中的阴阳清浊之气又混乱的厉害,无法以此判断天时地辰,季莳也晏北归也不知道此刻到底是的白天还是黑夜,但低头一望,能看到这座城池里灯火通明。
连排的雕梁画栋上一个个光点闪烁,几乎没有不点灯的人家。
季莳还没有去过中原,只在东陵的村镇大集和北冰的雪堡待过,对这样的城池倒是第一次见,找不出哪里不妥,而晏北归看着下方那个城池,心里却又小小不安。
白发道人暗暗记上,没有说什么。
这样的情况,眼前又有这样一座城池,为了摸清此地,哪怕前面是龙潭虎穴,他们也得去闯一闯。
他下意识握紧的浩然剑,然而长剑改变的重量让他感觉更不安。
于是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想要对季莳说什么,却看到季莳也正盯着浩然剑看。
晏北归立刻换了个表情。
他双手捧起剑,伸到季莳面前,道:“你想看看吗?或者摸一下?原本不是主人的人不能碰的,不过到了这个地方后剑灵陷入沉眠,倒不用担心它耍脾气了。”
“哦,我就看看。”季莳随口道。
一边说他一边俯下身,仔细大量这柄大名鼎鼎的剑中法宝。
和《无上天尊》中描写的一样,不过那作者随意一写,只要牛逼和不明觉厉就可以了,到了现实里,这种剑就有些花俏啊……嗯?
等等,那些一掠而过的后期剧情中,关于这把剑的关键字不是一直都是朴实无华什么的吗?因为那个作者的词库太贫乏,来来回回就是这一个词的重复描写,让只是翻过的季莳都记住了这个形容。
原著中晏北归拿到浩然剑是小说中期,所以在中期和后期之间这把剑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让它的外表产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啊?
季莳的思绪就追着这个问题想下去,直到过了许久他回过神,发现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晏北归依然双手捧着浩然剑,任由他打量。
“……”季莳。
有些小尴尬。
但季莳是何人,这种尴尬怎么可能为难到他。
“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浩然剑,名不虚传,本神一个没注意竟然看入迷了,”他张口胡话就来,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你这把剑也太显眼了些,无名剑你一直都是用剑鞘挂在腰上,如今剑鞘大小已经不适合,你要把它放到芥子袋里吗?”
“芥子袋……在这种陌生的地界放在外面过个明路,装作习武之人的话,会不会少些麻烦?其实我也能像剑修那样将灵剑收到自己的心界中,”晏北归不想说他一直把无名剑挂在腰上是年轻时想要模仿话本中大侠的装扮,后来则是习惯了那个扮相,懒得改,“不过在这个地方收不回去。”
说完这一句,晏北归才反应过来季莳说过的太过显眼的那句话。
他思索片刻就知道季莳想要干什么,道:“你要拦人?普通地问上几个问题并不需要藏藏掩掩,所以你是要拦人胁迫问吗?”
季莳挑眉,等待对面这只圣母指责的话语。
“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晏北归下面的第一句话果然是这个。
季莳才要在心里翻个白眼,就听到了白发道人接下来的长篇大论。
“胁迫询问这个,恐怕要比前来询问一些事的路人拿着一把古怪的剑更加显眼,路人手中的剑可能会被见过即忘,被人挟持这种事十天半个月,甚至半年一年后都会被拿出来作为谈资,更别提被你我挟持的人可能会报官,引起这城中的官府注意恐怕会给我们之后的行动增添更多的变数……”
说到这里,晏北归顿了顿,突然问季莳:“你莫非是想要灭口?”
“除非我能确保做掉一个人不让其他人察觉他的失踪引起更大的动乱,灭口倒是一个选项之一。”季莳摸着下巴,思索道。
“但你既然知道灭口不引起他人注意概率太小,那就别想着灭口啦。”晏北归道。
季莳觉得十分奇怪,盯着他看,道:“你不应该说灭口是错的我们不应该做吗?”
“我们确实不该做啊。”晏北归点点头。
……话不投机半句多。
季莳转身,沿着几乎看不清落脚点的陡峭小道下山。
晏北归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从芥子袋中找出一件旧衣衫撕开,裹在浩然剑上,做这个的时候,他嘴角一点笑意怎么遮掩都遮掩不住。
两人很快就下到山脚。
之前一直呈现锯齿状起伏的地势终于平缓了些,季莳看了一眼那条一路向南的河流,又看了看因为距离拉近,仿佛一只怪兽一般压在地平线上的城池,觉得太不对了。
这种不对不是之前晏北归那种心里无预兆的不安,而是有迹可循的。
如今他们已经走到城郊,却一个人也没有看到。
这不对劲。
季莳不知道古代城池是怎么样的,毕竟初中高中的历史课本并不会花费太多笔墨描写这些,大学里他读的也不是历史专业,平常的课外阅读和古代城镇建设同样没有关联。
但他知道地球现代的城镇是怎么样的。
城郊是一个城池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这种地区通常政府监管不力,导致人员鱼龙混杂,也是……那几年里,季莳经常身处的地点。
现代城池和古代城池的一大不同是城墙的有无,但季莳不相信古代城池□□郊都没有。
不然城镇居民吃的菜哪里来,自己种吗?
知道一般小城是什么模样的晏北归比季莳更觉得异常。
哪怕是中原的三十六个仙城在大水来到时,只能护住城中的百姓,但那些无法进城的凡人们依然会拖家带口在城外开辟荒地居住,以仙城为中心,覆盖一个圈。
季莳和他对视一眼,知道他们都想的一样。
他们甚至都同时想到了分开两路。
“胆小没有将军做。”季莳一手托着小沧澜,一手抚摸上面的山川雕花,说道。
“我想也是如此,”晏北归道,“不过你我还是小心为上。”
“啰嗦。”季莳撇嘴。
他目光一扫,道,“我不想走水那边,山这边归我了。”
晏北归点头应是,又道:“一个时辰后,无论有没有发现,我们都还在这个地方汇合吧。”
“嗯嗯,”季莳已经迈步走了,他头也不回挥挥手,道,“你快走吧。”
晏北归却没动。
他看着季莳走远了,才拔出浩然剑在地上画了个交叉的十字,并在上面留下剑意。
做完这些,他左右一看,向着河边去了。
越靠近这条大河,越能感觉到这条河的浩淼宽广。
晏北归沿着河边走,很快走到了河港处,他往背后一望,看到港口后这座小城并没有开启的城门,隐约能看到的城中通明的灯火和周围的静谧一对比,哪怕是晏北归这种胆子颇大的人也觉得身上寒意又多了几重。
港口里有船。
晏北归天南地北都走过,坐船更不用说,甚至当年跟着他不靠谱的师尊游历天下的时候,为了给师尊赚钱买衣服,他还去码头扛过包。
虽然算不上对行船了如指掌,但沧澜的船只有那些样式他还是知道的。
这艘船并不在他知道的那些样式中,不过虽然样式不同,却和他见过的一些隐隐有相通连之处,像是……像是,如今沧澜的那些船只有一部分是脱胎于这艘船一样。
有古朴的风味。
白发的道人眉头暗皱,将这个推测记在心中,继续沿着河边走。
一边走他一边用眼角瞥着那条河。
河水一如既往地向前,仿佛千年万年也是这样流过,晏北归的脚步却越走越缓慢,直到停下。
他低下头,发现河滩上竟然连块鹅卵石也找不到,这点异常之处也被晏北归记下,然后他打开芥子袋,掏出一枚金光闪闪的铜钱。
这还是当年认识逍遥道鸢机的时候,从她手里抢来的呢。
好歹不是凡物,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晏北归脑中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手里速度却一点也没有减慢,童年习得的技巧半点也没有生疏,用打水漂的手法将这枚铜钱打了出去。
白发道人对自己的手法是很有信心的,然而那枚铜钱一接触到水面,就沉了下去。
晏北归眼尖,看到铜钱上的金光在沉下去之前就已经湮灭,显然灵气全消。
他盯着铜钱沉下去的地方看了许久,然后继续在芥子袋中翻找起来。
这几年他的花销太大,为了收集人才和建立一个能让人看得过眼的房子,一些好家当都卖了出去或者做了人情,翻到最后,晏北归发现能用来做下面的实验的,竟然只有他那被无数人嘲笑过的,不久之前才被春道友评价为爬得比蚂蚁还慢的白云法器。
好歹这是他自己动手做的第一件法器呢。
晏北归叹气,一点犹豫都没有地将白云法器抛到河水中。
同时,季莳那边。
沿着山脚行走的季莳不会遇到港口码头,但他遇到了一些别的东西。
“运气这么好竟然见到人烟了,之前和那只白毛商量的如何打听事情的一二三点是不是可以用上?”季莳站在一个小土坡后面探头探脑。
看清了小土坡对面,山神大人摸摸下巴,啧了一下。
“只不过……这些东西看上去,并不太像个活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