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二十五章 有如神隐
红法是忍者。姬不是没猜到。像姬这样的人物，本家不可能不派人监控。
推而及之, 最适合监控的人选就是红法, 最适合监控的职业就是忍者。所以一点都不难猜。
只不过族长想隐瞒, 姬就装作不知道。
这还是红法第一次在姬的面前穿起职业装, 做回她真正的工作。
追在红法身后的是肥丢丢的招财猫。那尖利的爪子一下一下的向着红法的要害招呼, 只是身形到底不如忍者灵活, 只抓散了红法的头发。
在猫咪的后面是拼命奔来的夏目君。
二人一妖同时看到了姬。
猫咪骤然收住四蹄, 一个跳步跃到夏目的身前, 差一点把夏目绊了个趔趄。
看到姬的身影，红法的脚步也慢了下来。迟疑了一下，还是跑向了姬, 用着与刚才的灵巧全然不同的缓慢动作。就好像一下子就变回了那个看起来本本分分的侍女。“姬大人, 我为您取来了您想要的东西！您要保护我呀！”
“果然……你们是一伙的！”猫咪的声音很有些咬牙切齿，但用那萌萌的猫咪声线说出来反倒有一种撒娇的错觉。
猫咪四爪死死扣住地面，张开了很大的角度, 伏低身体咆哮着, 摆出一副威胁的姿态, 将夏目护在身后。
夏目却双手抱起了猫咪。反倒是平静地看向姬。
姬也恰在此时回以平静的一瞥。
红法走到了姬的面前, 离着姬还有好几步的距离, 就将怀里护着的东西展现给姬看。做出一副要交给姬的姿势，却始终用目光确定着姬的心意。那足尖所指的方向并不是正对姬，而是偏开一定角度, 做好了随时绕过姬逃跑的准备。
姬看到了那东西。那是一本线订的薄册, 想来就是夏目所说的友人帐。
“还回去。”姬的语调并没有刻意的拔高, 声音也是软软的萝莉音，但因为一贯的简洁干脆，自有一分威严在内。
“不可以呀，姬大人！”红法抱着书册并没有继续接近姬，也不甘心后退还给夏目，“这毕竟是族长的命令！”
“总不好第一个命令就失败吧！会让您在本家大失颜面的！”红法十分努力的想要说服姬。
“重要吗？”
在姬的心中土御门从来不是阻碍，也不是根基。就如土御门纯一郎将姬看做重要的工具，既假装讨好又私下防备。姬也将土御门视作一个好用的平台，可以更方便的做一些事情。无非互相利用而已。
“拿着这个回去，本家会给您超乎想象的奖励！”
“奖励？”姬简直要被气笑了。“呵，土御门能够给出的奖励难道不是一代一代的姬用实力换取的？我也是姬。那些东西我也可以自己去取。”
“姬大人我对您可是忠心耿耿的，不会害您！我都是为了您好呀！”
“说起忠心，你的主人是谁呢？”
忍者不是武士。
忍者没资格追求高贵的武士道。也没有绝对的忠心可以奉上。只有刃字头下一颗心，永远的隐忍和缄口不言。
红法的主人既不是姬也不是族长，在红法身上刻下最深的印记的是土御门。
是的，比起一直产生不了归属感的姬，红法比姬更爱土御门。
红法比姬更想让让土御门复苏，更想让土御门荣耀。
这是从小生活在土御门家，耳濡目染被洗脑出来的归属感。
红法的追求的荣耀是在土御门的容光下达成的荣耀，是阴阳师的荣耀！
红法无法回答。
“你僭越了。“软萌的萝莉音透出的是冻彻心扉的寒意。不尊主命，擅自行动的仆从根本没有价值。
“您要放弃我吗？”红法的眉眼凌厉起来，姣好的面容上充满了愤懑之色，“您不想与这个妖怪决斗就要放弃我吗？”
“您要用我来平息这个妖怪的怒火吗？！”终究不过是个下人，有谁在乎呢？任何时候下人都是可以被随意牺牲，随意顶缸的那一个。就是因为这一点，红法才特别的想要靠自己的力量站在这个位置上。
红法抄起手中的友人帐，两手一分作势就要撕开。
“不可以！”原本被姬的目光安抚，平静的等待姬处理的夏目突然激动起来……友人帐受损，妖怪会受伤的！
夏目扑了上去。
红法其实并不是真的要撕裂友人帐，这只是障眼法而已，红法想要的是逃跑的契机。看见夏目扑上来早就做好准备的红法向侧面一闪，同时用空着的手向夏目的后背推去。
夏目的手已经捉到友人帐的一角，被红发一推，身体就止不住的向前扑去。红法也不肯放手，还是死死的抓着友人帐，宛如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
在力的作用下，友人帐分成了两半。
夏目的身体向前扑去，他的前面就是食骨井。
坍塌过一次的井还没有修好，外侧没有木栏。夏目死死撑住井口的土石，勉强维持住平衡被挂在井口上。但他手里的友人帐却因为惯性被甩进了井里。
糟了。
夏目的第一反应就是跳入井中。
猫咪紧跟在夏目的身后，纠缠住了红法。此时的猫咪还在与红法撕扯。
注意到这边动静，也能够抽出手来救援的只有姬。
姬掐起风术。
就在这时姬听到了那个声音，从前世追寻而至绵延不绝的呼唤。“快来……到我身边来……”分不清男女的声音细细的钻进耳里。
姬手中掐起的法诀一滞，控制的风，散了。
然而井内还是卷起一阵狂风。盘旋向上。将夏目吹到了空中。
姬看到了他瞪大的双眼。他的手中还死死的攥着半本友人帐。
“救人！”
姬没有指定是谁。但听到的妖不言自明。
杀生丸从栖身的御神木上扑了下来。目标直指风中的夏目。
杀生丸的右爪抓住了夏目的肩膀。
风散了。
一人一妖跌进了井底。
姬走上前来，探头看向井底。
空空如野。
井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杀生丸，没有夏目，也没有友人帐。
一人一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有如神隐。
就像……日暮家消失的长女一样，消失在这个井底。
井壁上的力量已经活跃起来，活泼泼的跳动着将这方井底变成了神之领域。
这股力量似乎预示着，几人真的是被神所隐藏。
圆丢丢的招财猫按捺不住。咆哮一声现出原形。
“你们全都该死！”
妖兽的巨爪挥下，阴影下是目瞪口呆无法反抗的人类忍者。
在妖怪的面前人类是脆弱的。
忍者少女忍不住回头看去。这里能够救她的就只有一个人。
红法其实是想要姬的庇护的。她很清楚，身为普通人的自己是绝对抵抗不了一只大妖怪的。她的心始终是一边不甘着，一边怯懦着，还一边侥幸着。
你会庇护我！因为心怀着这样的侥幸，才敢做出远超自己能力的恶事。
姬只是看着。目光清冷。
忍者的血染红了妖兽的白毛，将凌厉的指爪变得黏腻起来。
红法死了。睁着双眼，不可置信的表情，死不瞑目。
妖兽通红的眼看向姬。
虽然电光火石变化很快，吸血姬已经赶了过来，此时正拦在姬的身前，摆出保护的姿势。
姬推开吸血姬，主动走出吸血姬的保护范围。走向心情十分糟糕的白色大妖。
白色大妖用指爪拨弄了一下，将红法的尸体踢了出来，仅留下血泊中浸透的半本友人帐。
姬蹲下.身去，合上了红法的双眸。
“人呢，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要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你达成了自己的夙愿，为此而死也该瞑目了。“
说着这样的话语，姬却是明白的。人呢，总是想要的太多，做出的觉悟很少。所以才会有一次又一次的心有不甘。
姬对着白色的大妖浅浅的行了个礼。“这是我侍女的错误。我会负责。”
“哼。你能怎么负责？！“虽然十分不快，白色的大妖还是变回了猫咪的样子，舔着沾上血的爪子。
“我会负责将夏目君带回来。“
“那可是神域！从来没有人能将神隐之人带回来。你连那是个什么神都不知道！“猫咪的胡须一抖一抖的，十足的滑稽，吐出的质疑还是充满了怨气。
“那又如何？“姬本想通过合适的途径探查庇护此地的神明。按照应有的礼节上门拜访。光明正大将日暮的长女讨要回来。
既然夏目在此消失，又是因为自己管教不严，急事从权，就没必要讲究这些了。
而且那个呼唤……怎么看也不像是神呢，说不定这一切并不是“神隐”。
姬跃入空空的井底。
什么也没发生。
就如姬第一次跃下空空的井底。
没有神隐，没有消失，没有事件。
只是个枯井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