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三章
关在牢房之中的那五日, 成了耶律莫兰的梦魇。
不过,卫长轻在那几日里过得倒是十分舒坦。
每日临睡前,她都跑到了流苏的房里, 求着流苏帮忙上药。
然后又趴在流苏的床上,趴着趴着就睡着了。
流苏总觉得, 后面那几天, 卫长轻睡得有些假。
怎么可能前一刻还跟她说着话, 后一刻就闭上了眼,怎么叫都叫不醒呢?
而且, 不管她们睡前的睡姿是如何的, 每日醒来后卫长轻总是能钻进她的怀里,还死死的抱着她。
也亏得流苏脾气好, 居然能一次又一次地忍下来了。
甚至, 还有些习惯了?
这段时日, 那些人都静的有些出奇。
齐王从灵山下来之后, 也就是把那些西凉人带出了牢房, 带走他们之后,齐王竟再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动作了。
齐王不动,流芷云不动,连带着流苏与华笙也能稍稍清闲了些。
流苏来了定阳城这么久,都没什么机会出去走走。
正好最近她们也都不忙,在卫长轻的怂恿之下, 华笙觉得确实是应该趁着这些难得空闲的时日, 带流苏出去好好领略领略这定阳城的风光, 以尽地主之谊。
马车之上,卫长轻眉开眼笑地向流苏邀着功:“看我对你多好,重伤在身还特地陪你出来玩!要不是为了带你出来,我才懒得跑那么远的路呢!”
流苏只是勾了勾唇,却不理会卫长轻那一脸求夸赞的神情。
流年倒是调笑了一句:“师叔,你可以不用出来的,我跟师傅带皇姐去玩就够了!”
卫长轻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了。
流苏笑望着卫长轻,道:“的确是够了。要不,我让人把你送回去?”
卫长轻哪肯啊!她立马就捂住了流年的嘴,按着她的脑袋往一边推去。
“去去去,小孩子别多嘴啊!”
华笙拍开了卫长轻的手,顺势就接住了倒过来的流年。
她斜了一眼卫长轻,道:“你最近,往殿下那里跑得倒是比我还勤啊。”
卫长轻干咳一声,道:“我是过去讨药的。”
“哦?我们百晓楼里没有药吗?”
“她那药好,我们的药,比不上人家从宫里带出来的!”
流年又给卫长轻拆台子了。
“师叔,我这也有不少从宫里带出来的药,是皇兄上次赏赐给我的,你想要哪种,可以来我这拿啊!”
卫长轻:“……”
这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为什么要逼她说出来!
她就是想去看看流苏不行吗!
华笙没再说卫长轻什么了,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流苏。
“也就殿下心善,才会这么容忍你,换成是我,早就把你扔出去了。”
闻言,流苏的脸不禁有些发热。
都怪卫长轻,没事欺负流年干什么,这下好了,连带着她都被调侃了!
“嗯,今晚她若还敢来,我就照你说的,把她扔出去!”
卫长轻委屈地看着流苏。
“你别听我师姐瞎说啊!”
她这师姐,还真是亲师姐呐!
几人又是一番调笑,这一路,倒是欢声笑语的。
快到街头的码头时,华笙让车夫先停下了马车。
“我先去取样东西,劳烦殿下稍等一会儿。”
流苏轻笑道:“不及,你慢慢来吧。”
流年闻言,连忙道:“师傅,我跟你一起去!”
于是,流年就这样跟着华笙进了铸剑阁。
流年一直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平时只在谷中倒也用不着什么需要动武的地方。上次出了谷,华笙便已托人请铸剑大师卜乐替她铸一把上等的宝剑了。只是当时流年走的匆忙,铸剑之事也没有个着落,华笙便没有急着送她了。
此次正好剑已铸成,她们也刚好来了这边,她也能顺便去取个剑。
流苏也拉着卫长轻下来透了透气,正好这铸剑阁旁边,就是华笙今日要带她来的地方。
卫长轻扯着流苏的衣袖,可怜巴巴地说着:“我伤还没好全呢,你可不能这样就不管我了啊!”
流苏抬起卫长轻的下巴,端详道:“我看已经好多了啊!”
比起原先那个鼻青脸肿的卫长轻,现在她的确是好了好多了,只余嘴角那一小块快要消散的淤青了。
卫长轻装出了一脸痛苦的样子,道:“我身上,还很疼很疼呢!”
流苏嗤笑道:“别给我装!”
卫长轻嬉笑地看着流苏,正在这时,她不小心瞥见流苏背后的一群人,吓得她瞬间就瞪大了眼。
流苏疑惑的转身看去,才发现了迎面走来的齐王与耶律家的三兄妹。
同行的居然还有个薛御史。
流苏的眉头略微蹙了蹙。
也不知薛御史与齐王走的那么近,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卫长轻是被耶律莫兰打怕了,看到他们,总归是有些怕的。
眼看那些人离她们越来越近,卫长轻连忙躲在了流苏的背后,紧紧抓着流苏的衣衫,附在流苏耳边低声说了句:“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躲躲?”
流苏斜了她一眼,嫌弃道:“怕什么!没出息!”
嫌弃归嫌弃,等他们那些人在她们跟前站定时,流苏还是把卫长轻护在了身后。
齐王笑了笑,道:“今日还真是巧,竟会在这碰上了长公主。”
流苏打量了一眼躲在耶律屹身后怯怯地望着她的耶律莫兰,轻笑一声,答道:“的确是挺巧的,不知皇叔跟薛大人几位,此行是要上哪去呢?”
薛御史恭敬道:“回殿下,微臣听闻这定阳城的夜景算是一绝,一直都没什么机会见识,此次有幸得王爷相邀,这才厚着脸皮跟王爷来了。”
薛御史在流苏面前,还是要撇清跟齐王之间的关系的。
齐王也不在意他这种态度,反而还热心地问了问流苏:“如何,长公主要不要一起来?等入了夜,在这河中央定能让你看到与往日里不一样的风景。”
听到齐王的话,耶律莫兰不禁又往后退了一步。
看到流苏,她现在是真怕了。
她永远都忘不了,她被关在牢里的那段日子的经历。
在她被齐王救出的前一日,流苏曾去看过她。
在那阴森森的牢房中,流苏隔着牢门,望着她冷笑道:“出去之后,你最好不要再耍其他的小花样,否则,本宫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别说你父王如今还未得势,就算你父王真的得了势,本宫若真想动你,他也是拦不住的。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若你还敢不死心的找她寻仇,那么到时候,可就不是只把你关在这里这么简单了。”
那森冷的牢房,森冷的笑容,森冷的话语,令耶律莫兰恐惧不已,至今难忘。
如今看到流苏,那股寒意,又从脚底升了起来。
卫长轻躲在流苏身后,隔着流苏的肩膀看着那脸色苍白的耶律莫兰,总觉得有些怪异。
那姑娘每次看到她都是闹着要打打杀杀的,这回怎么这么安静了?
“多谢皇叔的好意,不过我们本就与人有约了,还是算了吧。”
齐王也就是跟流苏客气客气而已,流苏拒绝了,他自然也不会强求什么。
在他正要准备离去的时候,恰巧看到了流年与华笙从铸剑阁里出来了。
流年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从里头欢快地走了出来。
她一手执着剑,一手还牵着华笙的手。
齐王望着她们那双紧紧相握的手,眉心紧蹙。
流年走的太急了,跨过门槛时,竟不小心勾到了。
眼见流年快要跌了去,齐王心中猛地一紧,生怕她会摔到了哪里。
只可惜他离她太远了,就算想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幸好被流年拉着的华笙,眼疾手快地把流年拉了回去。
呼,有惊无险,齐王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他看着缩在华笙怀里的流年,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不知华笙附在流年耳边说了些什么,竟惹得流年羞涩地埋进了华笙的颈间,揽着华笙不再说话了。
而华笙却是习惯性地揉了揉流年的脑袋,宠溺地笑着。
看着华笙那难得的笑容,齐王心中更加怪异了。
何时,华笙竟也会这么爱笑了?
还有,他总觉得,他这女儿,与华笙亲昵地好像有些过头了。
寻常的师徒,会如此吗?
注意到齐王的脸色,卫长轻连忙冲着停留在铸剑阁前的两人唤了一句:“师姐!快点!”
如此,那两人才注意到了这边的齐王几人。
看到神色不明的齐王时,流年不免有些慌乱。
华笙倒是不慌不忙的,她安抚地捏了捏流年的手,镇定自若地牵着她过来了。
走近之后,华笙便松开了流年的手,站在了流苏的身侧,与齐王等人对立着。
流年站在两方人马的中间,绷着脸对齐王行了个礼,唤了句:“父王。”
这严肃的神情,与往日里那老成的流年没什么两样。虽看不出流年此刻的心情,可与方才那一刻从铸剑阁里出来的那个满脸欢快的样子稍一对比,还是能看出此刻的流年,是不高兴的。
齐王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还总粘着你师傅呢。”
流年不知该答些什么,只好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鞋面。
习惯了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女儿,齐王没再念叨什么,而是抬头望向华笙,略带不悦地说了句:“这孩子……你也别总惯着她了,慈母多败儿,这个道理你总是明白的吧?”
慈母多败儿。
这种话,从齐王口中说出,总归是有点不一样的意味。
华笙还未说话,流年便已顶了一句:“她不是我娘。”
对上流年那认真的眼,齐王不禁拧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看了方才那一幕,再看流年这较真的态度,他的心里就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其实,齐王说的也没错,先不论华笙是否曾算是他的妻子,光她们之间那师徒的身份,华笙的确也能算是流年的“慈母”了。
可是,已经把华笙当成妻子来看待的流年,又怎会允许别人将她们二人比喻成母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