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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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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烟花响,傅容引不可能听不到。

行李箱分别放回了两人房里,他开着灯坐在客厅中微微出神,看着阳台外的绚烂色彩一瞬接一瞬绽开,风从大开的落地窗中吹进来,呼啸着灌进了他的脖领里。

卫舒夷顶着一脸难以舒展的表情上楼,不知门外那人走了没有,烟花倒是一直还在放。

“他走了?”傅容引站起来,想要迎上去,似乎又有些犹豫。

她点点头,又听见他问:“特意来这里等……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吗?”

“其实也不算。”她坐下,视线从茶几上的果盘扫到纸巾,又从纸巾绕回倒扣的茶杯,神情有些恍惚:“他来祝我生日快乐,前几年的。”

傅容引坐在她对面,难得严肃,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那是一段和他无关的过去,即使如今看起来更亲近的是他和她,但在他们产生交集之前,有几千个日夜,是他不曾参与也不曾了解的。

顾冕和她,有着长达十一年的羁绊。

那不是简简单单一句昨日今朝就能说清的东西。

“这样啊……”傅容引强颜欢笑,努力装出开心的样子,试图将这种压抑的气氛扭转过来,“礼物呢?”

卫舒夷没心情看他,垂着眼轻轻摇头:“他知道我不会收。”

两人沉默一会儿,她不想聊,倏地站起来,拧着眉心走回房,“我先去休息,有点累。”

前段时间提起顾冕还能镇定自若和他谈笑风生的模样不见了,她疲惫的神色表露地那么明显,傅容引突然有些害怕。

她说她花了三年,才开始从那段感情里走出来,可顾冕只出现了两次,她就已经受影响至此。

“come with me for a little ride see……”

开了声音的手机突然唱起来,以往都是嗡嗡自震声,因昨晚没接到卫舒夷的电话,傅容引特意把模式改成了响铃加震动,还把铃声调到了最大。

此时在这安静的客厅中,听起来却有点突兀。

看着来电显示,他起身走到远离房间的阳台角落,那双好看的眉皱起,声音也骤然压低——

“叶琪,我说过,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

除夕那天,裴洋一大早就来了,卫舒夷起床后有冲澡的习惯,他便坐在沙发上等着,顺便和傅容引比起了瞪眼的功力。

“听说傅先生厨艺很不错?”不知怎么,裴洋总觉得那张脸很碍眼,他挑挑眉,主动寻衅:“可惜今天没机会,下回有空一定要尝尝。”

在裴洋面前,傅容引收了绵软温和的那一面,虽不至于冰冷凌厉,表情也有够生硬。

他扯扯嘴角,似笑非笑:“裴先生从哪听来的消息?舒夷告诉你的?她这话说的可不太准确,你千万别当真,我也不是对着谁都能料理出一桌美味来,毕竟做菜得看心情,给舒夷做当然好吃,至于其它阿猫阿狗就不一定了……都说爱屋及乌,但也没人规定,我爱一块美玉就要连它身上掉下来的边角残料一起爱,对吧?”

比起第一次见面,裴洋这回挺沉得住气,他颇有兴味地眯眼,笑道:“当初她告诉我,她成立了艺人工作室时,就有提到过傅先生,之前我一直在想,她形容中温和宽厚易相处的那种人,到底是什么样,如今见了两次,反而有些搞不懂了,是该说傅先生果真是位好演员呢,还是该说她傻,自诩精明能干却被你玩地团团转?”

这话是明明白白地在讽刺傅容引两面不一,在卫舒夷跟前一个样,私底下又是一个样。

“我才要夸裴先生,真不愧是生意人,犀利老道,简简单单几句话,说得直戳人心窝。”

嘴里‘夸’着,然而傅容引却不见一点被戳心窝的样子,勾起一边唇角,讽刺又好笑地道:“只不过裴先生想的是否有点多?我在她面前如何是一回事,在你面前如何是另一回事,说白点,你讨厌我,我也不喜欢你,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用对她的态度对你?听舒夷说你很早就开始涉足商场,年轻有为,我很佩服,不过这爱揣度人心的毛病,还是得尽量克制地好。”

“你的自信真是令我意外。”

裴洋挑了挑眉,不甘示弱:“不过,除了顾冕,我还真不担心谁。”

“你担心谁我不在意。”傅容引笑了:“我不是顾冕,也不是你,我能做的只是以我的方式向她靠近,其他的与我无关。”

“是啊……你不是顾冕,也不是我。”裴洋突然沉吟,而后幽幽道:“我和她同在一个屋檐下十多年,比顾冕出现还要早地多,如果不是醒地太迟,根本不会有他什么事。”

“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傅容引当然不知道,他没有说话。

卫舒夷的过去,顾冕参与过,裴洋也参与过。

只有他没有多嘴的余地,因为他不了解。

“顾冕纠缠了她两个学期,直到退学,还时不时会来学校找她。她冷淡拒绝,从来不假辞色,却也默许了顾冕的存在,后来有一段时间,顾冕突然消失,没再回学校来,学校里的人都说他失去耐心终于放弃了,可没过多久,他又出现在了校门外,就是那一次,几乎全校学生都看见,或是时候听说……以往总是冷脸对顾冕的卫舒夷,和他牵手了。”

裴洋像是在讲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虽然故事里确实没他什么事,但心下明了他为何对自己心存敌意的傅容引,听着他的叙述,莫名产生了一种……同情?

说不清楚,总之,这种心酸傅容引能理解,就好像顾冕在门外等她的那次,他们谈话,而他只能拖着箱子先行进门。

“那个时候我和她关系不太好,在家里碰到了也是当做没看到,非必要绝不和对方说一句话,所以当时听到那些传言,我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只是我从来不管她的私事,自然也没有去问,没想到,我和别人约架的那天,她突然出现了。”

裴洋的表情柔和下来,不自觉笑了笑:“在我差点被人捅刀子的时候,她如同神兵天降一般,一板砖敲晕了那人,然后拉着我离开了混乱现场。”他深吸一口气,“后来我努力了好几年,才慢慢和她亲近起来,期间她和顾冕一直没有分手,包括我在内,谁都不看好他们,可他们却谈了很久很久。有一回我忍不住问她为什么会和顾冕在一起,她说顾冕替她挨了一刀。”

当时的裴洋年轻气盛,热衷于展现男子气概,所以才会去约架。卫舒夷与他脾气相反,但心高气傲的性子同样招惹了不少麻烦。

纵使她有胆子冲入群架现场,拿板砖拍晕别人,可被一群乐忠于违法乱纪的男生包围,难免还是会慌张。

那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面对十多个武力和蛮力天生就强于自己的异性,她再沉稳老练,那种时候都派不上用场。

为首的男生个子很高,他伸出手揪着卫舒夷的衣领,将她扯到面前,下巴被捏地生疼,她固执地咬着牙,不肯露出怯色。

好在……那个人的手只是碰到了她的脸,顾冕及时出现,双眼冒火,冲上来和为首的打成了一团。对方人多,不多时,一对一单挑就变成了群殴。

或许卫舒夷自己也不想记住当时混乱的场面,她只和裴洋说记不太清楚了,总之,当那些人一哄而散,小巷里只剩下她和顾冕的时候,他倒在地上,腰侧被划了一刀,衣摆被鲜艳的红色浸染。

卫舒夷扑过去扶他,衣服皱巴巴的,急地话都说不清,一边拨救护电话,一边冲巷外大声呼救。

顾冕枕在她腿上,在她慌乱万分的时刻,抓着她的手,去摸自己受伤的地方。

“我不冷血……”他将她的手摁在血潺潺流出来的地方,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一般,“这里虽然不是心口,但是也差不多,我的血是热的……”

他白着脸喃喃:“是热的,你摸……它是热的,真的。”

有好心的路人把他们送去了医院,红着眼的卫舒夷直接在病床前哭了。

他之所以会消失一段时间,是因为他表白被她拒绝了。

和以前不一样,那样的话他说过很多次,每次她都只是冷着脸说不,只是那一回刚好碰上她心情不好,于是忍不住说了些难听的话。

她说顾冕外热内冷,对谁都抱着一种逗弄玩物的心态。

她说顾冕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血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他在挨了刀之后,想到的不是痛,也不是别的,而是她的那些话。

哭过以后,卫舒夷用零花钱支付了医药费,又变回冷淡模样,却承包了喂他喝药的工作。

一句“我们在一起吧”,吓地顾冕呛红了脸。

裴洋想,那模样一定十分有趣。

因为即使隔了许久,她在和他说起的时候,仍是满脸笑意。

……

“以前我只是庆幸,后来才知道,她让我免挨一刀,顾冕却替她挨了一刀,如果可以选择……我会选后者。”

裴洋从思绪里走出来,回到现实,看着傅容引那张越发沉重的脸,第一次露出了平和的笑:“我为了亲近她,付出的努力不比顾冕少。我可能会怕顾冕,但不会怕任何人。”

稍稍缓解的气氛再次剑拔弩张,直到卫舒夷整理好从房里出来,两人才不约而同收敛了些。

裴洋的脸上浮过一丝轻松之意,他笑着迎上去:“走吧,家里都布置好了,琴姨早上还在念叨你没回家吃早饭……”

一边应着,路过傅容引身边的时候,卫舒夷柔声叮嘱:“三餐要按时吃,回来我会检查。”

她是品尝着相似的感受长大的,难免代入自己。

然而平时总是乖巧应允的傅容引,这次却没来得及吭声。

他怔怔看着卫舒夷从面前走过,忘记说好,而后便错失了开口的机会。

*

在这个‘家’里过年,对于卫舒夷的来说,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大学之后,她忙学业,忙参展,忙着陪顾冕参加活动,有三年春节都不是在b市过的。毕业以后跟在顾冕身边做助理,一年四季各地飞,更是不得闲。

阔别许久的熟悉感再度袭来,她找回了以前的感觉,心情略微好了些。

请的阿姨回家过节去了,蒋玉琴亲自下厨,卫舒夷则跟在她身边帮忙。

晚上吃饭的时候,四个人围坐在长桌边,裴洋负责插科打诨,蒋玉琴边笑边给裴运荣夹菜,卫舒夷小口吃着,期间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低头,唇边挂着浅淡笑意,没有插嘴。

饭毕,裴运荣难得展颜,和蒋玉琴一块坐在沙发上,给他们两个小辈发压岁钱。

按习俗,满十八岁就不算是小孩子,这压岁钱也该取消了,裴运荣却不管那么多,在他看来过节就是要乐呵,他们家人丁不旺,连这一项都取消的话,他们四个人除了围在一块聊闲天,就没别的事能做了。

热茶奉好,卫舒夷和裴洋挨个上前,说两句吉祥话,再从裴运荣手中接过鲜艳的红包。

红包不厚,摸起来很硬,卫舒夷退回位置上敛眉顺目地坐好,心下知道,这里头装的不是现钞,而是银|行卡,密码是他们各自的生日。

电视机开着,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十几年如一日,只是看的人越来越少了,玩过了发压岁钱的游戏,裴运荣打发两个年轻人:“好啦好啦,我们两个老人家不用你们陪,想去玩就去吧,只是今天过节要早些回来,尤其是你,裴洋!”

“知道了爸!”蠢蠢欲动的裴洋如蒙大赦,片刻不留,风一样拽着卫舒夷出了门。

裴运荣在背后轻啐,笑骂道:“这个小崽子!”

卫舒夷被拉着跑,差点在台阶上摔跤,刚在院子里站稳,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他塞进了车里。

“你要带我去哪?”她皱眉,不忘系上安全带。

裴洋亮出一口白牙,道:“去好玩的地方!”

卫舒夷不再追问,眼神微微一扫,“你又换车了?”

他点头,双眼亮光地问她:“怎么样?喜不喜欢?!”

裴家车库里的车几乎都是他在开,上一辆车买了还没开仨月,他就换了脚下这部。卫舒夷不懂这些,也没什么兴趣,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自己‘邀功’。

“嗯哼。”她不置可否地应了声,接着闭眼假寐。

自然也错过了裴洋略微失落的眼神。

车在目的地停下,待卫舒夷看清面前闪闪发光的club招牌时,突然有种打道回府的冲动。

裴洋一把抓住她的手,“别走啊,今晚有新年party!很热闹的!”

“你自己去吧。”卫舒夷皱眉:“我不喜欢来这种地方,太吵了,对听力不好。”

他却不放手,硬是把她拉了进去。

裴洋带卫舒夷来的这家店是vip制,门口有六个身强力壮、戴着墨镜的黑衣保全,他两指夹着一张卡,在保全面前一晃,畅通无阻地牵着卫舒夷进去。

里面果然热闹,现下的小年轻对春节这种东西不感冒,b市又有数量不少的外来人口,春运难,懒得回家的那些,索性留在这个繁华喧嚣的城市,天气冷,街上人影稀少,酒吧夜|店这些地方就成了他们的聚集地。

音乐混合着男男女女的尖叫声,红绿蓝白四色灯光交错,照得卫舒夷一阵眼晕。

裴洋拉着她到角落的卡座,那里已经聚着一群年轻男女,他附在卫舒夷耳边:“除夕这天有主题趴,大厅热闹,吵是吵了一点,你忍忍。”

大学时就玩遍了各个夜场,他和他的朋友一般都是在贵宾室里,一个圈子里的人自己玩,极少有这样的时候。这样一堆有钱少爷坐在这儿,舞池中有不少浓妆艳抹的美女瞅准了这边,端着酒杯蠢蠢欲动。

卫舒夷没说话,凝眼看着那一群群恣意放|纵的人,表情如临大敌。

裴洋被她逗笑,知道她不爱这种场合,特意和她换了位置,让她坐在里面与外界隔绝开。

看着他俩从进来到落座再到窃窃私语,其他人按捺不住了,裴洋的一个朋友端着酒杯坐过来,凑到卫舒夷面前搭讪:“美女,第一次见,喝一杯?”

也是个很俊的年轻男人,和裴洋混一块的门第都不差,想来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哥,只是他身上的酒精味道让卫舒夷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让对方眼里瞬间燃起兴味,侧头看向裴洋调侃:“行啊,你丫换口味……”

话没说完,裴洋一巴掌推开他的脸,“你滚,离她远点!”

一群人看着裴洋护宝似的模样起哄大笑,卫舒夷的脸遮在裴洋肩后的阴影下,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他塞了一杯纯度低的果酒到她手中,而后便转过身像防狼一样防着他那帮朋友。

卫舒夷端着酒杯,没有喝,口袋里一阵嗡响,她拿出来,见是傅容引的电话,便侧身朝里接听。无奈音乐声实在太大,她只听清了一句“你在哪”,后边俩人全程像聋子一样喂来喂去。

裴洋伸手拿掉她的手机,摁下挂机键放回她口袋,在她耳边说:“就今天一天,别管其他的事。”

正好有人叫香槟塔,服务生来堆好杯子,一群人又闹起来,裴洋一边笑看他们,一边护住卫舒夷不被‘误伤’。

灯光缭乱,音乐震耳,一个个脱下大衣的女人身材性|感,在舞池里疯狂扭动着年轻的身躯。

端着酒杯搭讪的人、刚认识不到五分钟就牵着手去厕所的人、在人群里热烈拥吻的人……这里充满了躁动的荷尔蒙气息。

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她偷偷拿出来,傅容引的短信只有四个字。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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