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龋齿
田允轼和孙彤芳摸着去了胡春花家，得知田媛家不仅新开了一个奶茶店还买了楼房之后，心里巨浪滔天。
孙彤芳直掐田允轼：“我的天，你兄弟这可是挣大钱了！哼，挣了钱藏着掖着，家里一点口风都不露，是怕谁贪他便宜？不行，咱这就回去告诉老爷子，让他来主持公道，总不能由着他们在城里过好日子，我们受穷受苦吧？我瞧着那什么奶茶店肯定挣钱，就我们盯着那一会会儿就有十多个客人了，要是我们也能开一间，还犯得着种什么地？”
田允轼听得眼睛都亮了：“就是，说什么也不能让老三一个人吃独食，他能有今天，还不是我们供出来的。”顿了顿，又想起他唯一的儿子田真，闷闷的道：“媳妇儿，我们这就回去啦？真儿怎么办，还找不找？”
孙彤芳径直上了大巴车：“你傻啊？真儿一个人能去哪儿？我们回家找到大姐二姐的联系方式，说不定就知道他的下落了。如果他真去了大姐二姐那边，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当姐姐的照顾弟弟天经地义。”
田允轼一想也是这么回事，便没再吭声。
回到村里，两个人连家也不回就直接找到了老爷子，又喊了田允贵两口子，这才把事情添油加醋一番说：“爸，你瞧瞧这都叫什么事儿？村里哪家不是兄弟间互相帮衬来着，凭什么老三赚了大钱连说都不说一句，是没把我们这些兄弟放在眼里还是没把爸你放在眼里？要不是我和彤芳走这一趟，还不知道要被蒙在鼓里多久。我说呢，上次老三怎么拿钱拿得这么爽快，合着人家根本不差钱，那点儿钱在他眼里估计连零头都不算吧？”
孙彤芳附和着点头：“就是，把我们当叫花子吗？爸养他这么多年也不容易，有钱了不想着家里人，净干些吃里扒外的事，白眼狼嘛不是。”
老爷子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手握着拐棍青筋毕现。
孙彤芳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只得使劲皱紧眉头显得怒火冲冠：“爸，我们倒也算了，但您是长辈，是老三亲亲的爹，挣了钱他不第一个给您花反而便宜那些外姓人，简直没把您没把这个家放眼里啊！你又想想，老三不仅没说买房开新店的事儿，就是提也没提一句要接您去城里生活，不忠不孝的任由着您在这农村受苦一辈子，一点福都享不到。”
老爷子的嘴角已经开始哆嗦了，田允轼和孙彤芳两个还在唱双簧。
说起来，整个田家村都不富裕，田昌隆因为会点中医还算是过得好的，又被街坊四邻的敬着，还送出去田允笙一个差几分就考上大学的高中生，几十年来一直被村里人称羡，这人也就越来越好面子了。这回运气好只是被老二和老二媳妇撞见，万一是让村里其他人知道了，他这块老脸要往哪儿搁？人家又会怎么议论他？
亲生儿子在外住楼房，吃大鱼大肉，当老子的却在家里吃糠野菜，睡架子床？
老爷子越想越气，又有两只麻雀在耳边煽风点火，没多时脸气红了，看起来格外可怕。严绍纷怕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忒了孙彤芳一眼之后劝道：“爸，也不能这么想啊，过年的时候三弟和三弟妹压根没提什么新店新房的事儿，说不定也是才开的，没来及说而已。再说，我们不也修了新房住了嘛，三弟那边还出了不少钱，村里可没有哪家兄弟这么大方的。”
田允贵想了半天，也跟着道：“是啊，三弟一直以来都很孝敬爸的，不可能这么干。”虽然他也羡慕老三在城里买了房，成了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可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他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盖新房，现在这个梦已经实现了，也就没有什么好去争的了。
“哼！”孙彤芳立即冷哼一声，道：“大哥大嫂可真会拍马屁，这才哪儿跟哪儿，就拍上了？说不定你们早知道了吧？得了好处就帮着老三说话了。”
严绍纷顿时气得够呛：“孙彤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知道什么了，我没进城没打电话的我能知道什么？哪像你们两口子，见天的往城里跑，说不定是没捞到好处所以才回来告状的吧？想让老爷子为你们出头！”
两个儿媳妇吵成一团，老爷子火气更大了，喉头一热喷出一口血来，鼻孔里也开始溢出鲜血。在座的都吓傻了，连忙给老爷子擦口鼻和止血，卫生纸染得鲜红鲜红的，毕竟是亲人，田允贵和田允轼脸都吓白了。
卫生纸一团一团的往鼻孔里塞，却每次都被血浸透然后冲出来，不到几分钟时间，地上就流了一地的血，看起来实在可怕，严绍纷索性先拿个木盆接住。尝试着用各种土办法止血，试了半天却一点好转都没有，严绍纷忙道：“不行，再流下去人会死的，得赶紧送医院急诊。”
“那送城里去吧。”孙彤芳也转着眼球道。
严绍纷斜了她一眼：“你诚心想要老爷子的命是吧？现在没车，就算找到人愿意送，这到城里也得两个小时，一个人有多少血？我怕半路老爷子就得没命了！”说着转身朝田允贵吩咐：“允贵，你去找个车来，越快越好。”
孙彤芳还想靠着老爷子敲田允笙的钱花呢，她也舍不得老爷子就这么死了，所以再没说话，反而尽心尽力的帮老爷子止血，直到车借来，田昌隆的鼻血也没止住，人都有点意识不清了。几个乡亲听说这事，赶来搭把手，大伙儿就七手八脚的把田昌隆移到车上去，由田允贵和田允轼板着他的头，尽量不让鼻孔朝下，同时捏紧他的鼻子不让血流更多。
人到县医院的时候都有点翻白眼了，喊家属交钱，田允轼还磨蹭了好一会儿，后来还是田允贵掏了钱出来，医生才开始急救的，输了好几袋血才把人给抢救回来，老爷子的意识也渐渐清醒了，第一句话便是：“给老三打电话。”
田允轼忙不迭找了个公用电话打过去：“喂，三弟？我是二哥，爸生病住院了，你赶快来县医院一趟。对了，多拿点钱，我们手上钱不够！”压根不提老爷子为什么住院就不说了，还吝啬到救命钱都舍不得出。
田允笙听了吓一大跳：“好好的怎么生病了？县医院是吧，我这就赶去，放心，我这里有钱。”心里早把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抛之脑后了，一心只想着老爷子别出事。
门面上就田允笙一个人，田母在奶茶店，田媛在家，田允笙就先把门面关了起来，然后去奶茶店和田母知会一声，田母听了手脚冰凉：“怎么回事？那，那你快去。”说着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来：“这是我们家其中一张卡，里面有一万块钱，应该够花的了，不够你再找我要，我这里还有。”
田允笙抬脚就准备走，田母抬手给他拉住：“钱的事儿少说，要是他们问你就说这是全部积蓄，听见没有？不行把老爷子转市医院来也行，老爷子生病住院的钱我们可以给，但再多的无能为力，我们这个家也要花销。”
田允笙郑重的点了下头：“知道了，放心吧。”
好半天，田母才想起来给田媛打电话，田媛回忆了下，记忆中老爷子确实有过一场意外，差点就没命了，这么一想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还好田母下一句就说：“没事，没事，已经送县医院脱离危险了，你爸刚赶去。”
“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田媛问。
田母想了下，道：“现在先不忙，你爸不是才去嘛，什么情况我们也不知道。等你爸到了，我们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去不迟，而且依我的意思，还不如把爷爷接到市医院来，方便我们照顾生意不说，医疗条件也好点。”
田媛点点头：“也是，那我们先等消息。”
差不多晚上了，田允笙才打电话回来，一开口就是：“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田媛把电话开了免提，母女一听这话都愣了，好半天才问：“怎么了？爷爷没事吧。”
“流了不少鼻血，有点虚弱，别的都还行。”田允笙举着电话在走廊上走来走去，要不是大哥拖他到一边说了实话，他还不知道老爷子是给气成这样的。
二哥二嫂也太过分了，就因为知道他在城里买房开店就故意气老爷子，老爷子年纪大了，流这么多血差点就要了老命，要不是抢救及时，看他俩有什么面目见人！
田允笙一边抱怨一边把原委告诉母女俩，田媛听了忍不住赞同田母之前的话：“爸，我妈说得对，还是把爷爷接城里来吧。二伯不是说你不孝顺嘛，我们就趁这个机会好好孝顺爷爷，看这样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田媛没想到没留田允轼和孙彤芳过夜，两个人还是知道了田家的事情，而且还把这事拿到老爷子面前去说，把老爷子气倒了。而且孙彤芳在村里指不定还会怎么黑她爸，虽然她们已经不可能回乡了，但被人戳脊梁骨总是不舒服。
况且还是被冤枉的，真是操蛋。
事情紧急，车位也有限，孙彤芳和严绍纷都没跟着。田允贵和田允轼一听田允笙要把老爷子接到城里去，都有点吃惊，尤其是田允轼，老脸都红了，不知道是惭愧还是害怕。
“什么，接城里去？这怎么行，你们在城里倒是有房子住，我们什么都没有，不管是看望还是照顾都不方便。”田允轼极力的找借口拒绝。
心里想的就是，决不能让老三把人哄住了，要不然谁帮他们要钱？
田允笙直愣愣的盯着田允轼：“城里没房你县里就有房了？找借口也找个好点的吧。再说，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有照顾爸的意思，急救钱都不肯拿的人，这会儿装什么假惺惺？”老爷子受罪了半天，好不睡着了。
“我哪是不肯，走得急我忘记拿钱了好吧。”田允轼死猪不怕开水烫。
田允贵见老爷子眼皮动了动，眉头紧皱，忍不住小声道：“你们两个别吵了，一会儿吵醒了爸全挨骂。这事儿也不是你们想怎么就怎么的，怎么样还得看老爷子的意思，他要是想进城谁都拦不住，不想也拖不走。”
九点多的时候，老爷子终于悠悠转醒，田允笙想着老爷子一天都没吃东西，就出去买粥水去了，田允贵也去给老爷子打热水。老爷子醒来转了转脑袋只看到田允轼在，脸色就有点不太好，挣扎着要起身，田允轼忙过去给他垫枕头：“爸，好点了没有？医生说你失血过多，要在医院养两天。”
“嗯，咳咳。”老爷子顺了顺嗓子，看向门口：“迷迷糊糊我好像听到老三来了，人呢？”
“饿了，去吃饭了。”田允轼指鹿为马的道：“爸，老三就是个不懂事的，您这一天没吃东西，他倒是饿得很。还说什么要把您接城里去照顾，我看照顾是假，不想耽误做生意倒是真的，爸您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老爷子本来顺好的气赌在了胸口，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觉得鼻子也跟着痒，下意识捂住口鼻：“闭嘴！”他吼着，然后取下手在眼前看了眼，见没有血这才放下心：“少说几句糟心话让我生气不行？混账东西。”
田允轼一脸委屈：“我这也是为爸着想。”
“少来了，我还不知道你？”老爷子瞥了田允轼一眼：“没主见的玩意儿，一天就被你那个媳妇儿摆弄，你什么时候也长点脑子行不行？兄弟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就知道跟娘们似的算计老三？”
“我哪有——”田允轼梗着脖子道。
老爷子口干舌燥，也不想和二儿子吵嘴，刚好这时候田允贵打了热水回来，他忙喊：“允贵啊，给我倒热水喝。”田允贵这才看到老爷子醒了，喜上眉梢：“爸，你醒了？哎，我这就倒水，你饿了吧，三弟去给你买饭了。”
田允轼就又被老爷子横了一眼，老爷子向来喜欢喝茶，白开水半天才喝几口，田允轼见状还想给老爷子说道，田允笙就拎着两大包饭盒走了进来。
“老三？”老爷子叫了一句。
“爸，醒了，舒服点没有？”田允笙先是搁下饭盒走到老爷子面前看了会儿，他手上还吊着盐水，吃东西不方便，然后又一声不吭的打开饭盒把几个清淡的菜都夹上一些，喂给老爷子：“你手不能动，我喂你吧。”
相反的，田允轼瞅了眼饭菜还抱怨：“三弟你不是这么抠门儿吧？一个肉菜都没有，老爷子才失了这么多血，不好好补一补怎么行？你不愿意出钱早说啊，我这里有。”这人还真是典型的三刀两面啊，连田允笙都忍不住想糊他一盒米饭。
“你少说点！”田允贵敲了田允轼的筷子一把。
吃着饭，老爷子突然问：“听老二说你打算把我接城里去照料？”
田允笙低着头：“嗯。城里的医疗条件好，你这流鼻血也是老毛病了，一次性看好了比较好。”以前老爷子时不时也会流鼻血，不过像这次血流不止还没有过。
短暂的沉默之后，老爷子“嗯”了一声，道：“那也行，从你进城开始，我还没去过你那儿呢，趁着这次机会也去看看，免得哪天我死了，还不知道你家住哪儿。”听着这话，田允笙拿着筷子的手都有些不稳。
老爷子还是介意了是吗？就因为老二说他不孝顺，一次也没提过让老爷子进城？
可那不是条件不允许吗，他们一家五口就蜗居在一个大通间里，怎么请老爷子去玩儿？现在条件刚好点儿，准备再过两月就请老爷子去，顺便带他去坐他梦寐以求的飞机，谁知道就遇上了这事儿，老爷子还生气了。
他就是有口都难辨，老爷子瞧他这副怂样儿，闭着嘴巴转开头：“不吃了，明天就转院吧，我这身上也浑身不自在的，既然要治，就做个大检查好了。”
田允笙缩回了手：“知道了，您休息吧。”说完躲在一边去吃饭，菜都被田允轼扒拉得没几口了，田允笙也懒得夹，就嚼着白饭过了一顿。
第二天，人都到城里了，田媛才接到电话，门面本来就没开，接到消息田母立即关了奶茶店，两个人买了不少水果和补品一起去看望老爷子。老爷子喜欢孙子，田母还特意给田果请了一天假，让他和老爷子处处。
看到田果，老爷子的脸上终于带了点笑：“小果，来，来爷爷这里。”
田果圆圆的眼睛安静的睁着，看了一会儿田媛和田母，这才走过去牵了牵老爷子的手，糯糯的叫：“爷爷。”田莜也跟着上前叫了一声，不过老爷子没怎么搭理。
田媛走过去，拿笑对人：“爷爷，身体好点了吗？我和我妈买了好多补品，有芝麻糊，麦片和牛奶，您想吃什么，我弄给你吃。”老爷子哼了一声：“不吃。”
田允笙一脸无奈：“待会儿有检查，医生说不让吃东西。”
田母诧异，动了动嘴巴又把话压下去，直到护士叫家属推人去检查，田母才找到机会在厕所外面拦住了田允笙：“不是说就流了点鼻血吗，检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