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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七次救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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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宗严闻声看去,一幕透着血腥杀机的场景便穿透光幕呈现在他眼中。

这回传送阵和客户所在处离得极近,淡淡的白光几乎和传送阵光交融在一起。两片灵光交融处站着一名束发高冠、身着雪白长袍,冷若霜雪、杀机盈然的男子,其右手正掐着一名仰躺在春凳上的青年——客户端便是装在躺着那人身上的。

整个房间都燃着味道腥膻古怪的香,四白落地,连道窗子都没有,只点了一盏昏惨惨的油灯。离他们稍远些的地方还站着一个手持巴掌长的铸铁小箭,浑身缠着阴森森诡异气息的道士。

客户被掐得眼都翻白了,俊秀的五官几乎变形,头发散乱地垂到地面,脸色红如滴血,哑着嗓子苦苦哀求道:“徐大哥,我对你才是一片真心,你真的看不出来吗?只是我身为灵壁明家的宗子,担负着整个家族的重担,有时候难免要和一些人周旋……”

站着那人暴怒地喝道:“闭嘴!你也配!”说完压低火气吩咐旁边的道士:“好容易才得了这个不招眼的机会把他单独弄过来,前辈不要听他花言巧语拖延时间,快些动手才是!”

道士冷森森地应了一声,抓着那把小箭钉向客户肩头。邵宗严连忙跨出传送阵,右手翻出斩运刀,一刀削断了那枝小铁箭,也削散了附着其上的阴寒气息。

按着客户的男子抬起头来看着他和后面慢悠悠从传送阵光中走出来的晏寒江,脸色一寒,冷然问道:“二位从何而来,难道要伸手管这趟闲事?”

邵宗严眼皮也不抬,手如闪电般伸出,刁住那人的腕子狠狠甩出去,然后将春凳上的人打横抱起,态度温暖无比地笑道:“尊贵的客户,我是元泱苍华大型网游的客服邵宗严,请原谅我们的救援来迟了一步。”

他的态度好得不能再好,神情真诚得不能再真诚。只可惜配上化妆之后都能被人当成老大爷的脸,这句略带中二气息的煽情表白真的耻度爆棚,就光剩下中二了。

客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难掩的嫌弃,立刻又维持住了善良无害的神色,垂下眼睑道:“鸳鸯、鸳鸯什么?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他也许是误会了。我相信徐大哥不会不记我们从小在一起的情份……”

他眼角流下两道泪痕,痴痴地望向“徐大哥”。可惜对方毫不怜惜,站起身来后也是厌恶地避开他的视线,杀气森森的目光逼向邵宗严,冷然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插手管这个闲事?你可知道这贱人他根本就是……”

客户痛心地叫道:“我什么也没做,徐大哥,我和温前辈、燕掌门、张道长之间只是朋友之情,绝没像你想像的那样!”

客服小哥尴尬地咳了一声,提醒两人不要太激动,在他们面前暴露隐私。客户像是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羞涩地说道:“我也不知你们是谁请来的,可是咱们素昧平生,不好这么亲近,还请阁下放开我吧。”

邵道长摇了摇头,左手抱着客户,右手一刀撩上去,逼得那人倒退几步,自己顺势向后滑了几米,后背抵到了墙上。

姓徐的抽出长剑劈面砍了过来,他手中长剑不是凡铁,隐隐有灵气萦绕,劈出的剑风中竟蕴含着修士才有的先天真元灵气。只是那股真元不像他那样精纯澎湃,运用方式也较粗糙。

他的修为上去之后,身体自然能适应灵压高的环境,是以直到这人出手,他才意识到这是一个灵气充盈,可供修士产生的世界。

不过眼前这人真元锁于体内,武道痕迹较重,手中的剑也略差,真打起来肯定不如他。邵宗严一眼便判断出了此人的根底,用斩运刀撩断了他的剑后便收了起来,从法宝囊里拿出了许久没用过的铜炉。

不等炉子落地,他便抄起炉脚在空中划了个弧,照着对面的人狠狠落去。那半支已削去灵光的剑被沉重的铜炉磕飞,对面那人也禁不住这仿若巨象身躯撞击的力量,嘭地一声砸到了墙上。

那个阴气沉沉的道士攥着断箭,只站在远处看着,并不上来接战。客户却忽然叫道:“杀了那道士!就是他撺掇徐大哥和我离心的!”

道士身上裹起一道幽寒气息,指了指客户,慢悠悠、阴森森地说道:“我只是因过去许过浑尘教一句承诺,才答应出山帮徐寄尘做一件事。这事还没做成,原主又在眼前,前辈要替明苍岫寻仇该找正主。”

邵道长将信将疑地瞟了他一眼,回头跟客户商量:“要杀你的人是那个徐寄尘,这道士顶多算从犯——他又没真伤了你。我把这两人绑了送官府,让他们当庭认罪可好?”

前几次遇到的客户都是要求不杀人的,忽然遇到一个这么嫉恶如仇以牙还牙的,他竟还有点适应不过来。

客户眉毛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转眼又眨出几滴眼泪,垂头叹道:“你们别伤害徐大哥,我只是怕徐大哥被那妖道骗了,他身上阴气森森,不像好人。”

邵道长默默点了点头,趁姓徐的还没爬起来,抡起炉子往后一挥,在厚达尺许的墙上砸出了一个大洞,左手拎起客户扛在肩头,带着人出了那间阴暗诡秘的房间。

门外却是一座庄院,院墙高达三丈,顶上铺满铁棘藜,像是特地造来关押犯人或是做审讯用的。院子里守着一圈似乎同样是走体修之路,功体比徐寄尘差了许多的人。其口鼻中不断吞吐灵机,咽下去的灵气却不能完全存入丹田,自穴窍中点滴漏出,在他们身周裹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淡淡灵光。

见有人闯出来,这群人便不再吐纳,提刀团团围住他们。

徐寄尘跟在他们脚后追了出来,厉声喝斥道:“抓住那两人,把明少家主抢回来——小心不要伤了他!”

客户激动地说道:“徐大哥你果然还是舍不得伤我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定然是顾惜我的,从那时候起,我就一直记着你待我的好……”

那人低哼一声,却像是在手下面前多了几分顾忌似的,只让他们出手对付客服和家属,不许人伤了客户。

那些人竟似也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的龃龉,十分紧张地举起刀剑逼向他们,口中呼喝着:“放下明大公子,你们逃不出这座别业的!”

邵宗严举炉就砸,那些人兵刃只是凡铁铸造,哪里扛得住几百斤的炉子,当场便被扫飞了几个,剩下的也不敢贴近他。徐寄尘皱皱眉,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铁哨,用力吹了一声,门外便又涌进一批人,手上拿着精铁弩和雪亮的钢刀,弩尖对准了他们三人,只是似乎顾忌人质,不敢真的动手。

邵道长也不想和这么多人干仗,拎着炉脚逼退他们,扛着客户退到墙边,回手一炉砸碎石墙,转身便冲出院外。

外面是一片连绵山野,郁郁苍林,正是邵道长最擅长生存的地方。墙外野草生得比人头还高,叶面上生着倒钩,碰碰就能给人卷下一块肉来。他把药炉塞进法宝囊,肩扛客户,轻轻松松地踏着草尖滑向远方,晏寒江便跟在他后面迤逦而行,轻松得不像是在逃跑,倒像是在郊游一般。

身后大院里,徐寄尘负手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中泛上复杂的神色。他的手下凑上来问道:“掌教,咱们要不要去追他们?”

徐寄尘摇了摇头,脸上重又挂上一层严霜,冷然道:“这回既已错过机会,那也就罢了。去把青冥道长请回房,多送些灵壁、元珠……把我那件攒宝定风衣也送过去,好生安抚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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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那座别业几百米后,邵道长见无人追来,便撂下客户,跟他解释道:“本该真接把你送到传送阵的,不过我们这边要等一个技术支援,恐怕要请你跟我们一起等几天。你有地方住吗?没有的话咱们先往传送阵那边走,看那里有没有客栈可住。”

客户脸色微变,咬着唇问道:“是谁叫你们来的,我不……记得我明家认得那样的大能。”

邵道长含笑问道:“你不是曾买过我们元泱苍华的客户端?”看着客户毫无波动的双眸,他又按着修仙版玩家常有的抱怨形容了一下:“就是个圆形光团,刚碰到时会显示出游戏界面,让你做一大堆题,做完题之后就没有反应,连球也变成普通玻璃球的?”

客户的手忽然颤了一下,五指紧攥,垂眸答道:“那种东西记不清了,难道你们在上面施了法,碰过它的人出了什么事都能查探到?”

客服小哥连忙替自家游戏辩解:“并非如此,是修仙版玩家有一缕想玩游戏的执念被斩进入游戏,要等通过考试才能回来。”

“回来?”客户忽然提高了声音,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垂下头问道:“你说那缕执念还能回来,怎么回来?你见过他……他还是我吗?”

邵道长笑道:“肯定是,但是太清楚的我也说不出来。我还从没见过修仙版回来的玩家呢,只在卖客户端时听过那些修仙玩家报怨游戏登陆之后玩不了。晏兄你玩过修仙版吗?”

晏寒江忆起青年时代,忍不住沉痛地点了点头:“玩过,我当时刚从五大湖那边学完生物工程回来,撞见了灵乐宗在宗正小世界开的办事处。灵乐宗的唤心曲果然非凡,我一进那座门就糊涂了,等回过神来之后全身的灵石都变成了圆光和游戏,差点连这身皮都扒下来抵给人家。当时我光客户端就买了四枚,战斗、修仙、凡人、旅游四版全都选了,圆光更是不知买了多少……”

后来他就再也没能像在米国那样独霸一湖,靠灵石供养过着奢侈安逸的资本主义生活;只能到处漂泊,在渔业杂志当专栏作家维生,工作好多年才靠贷款买了套90平米的小公寓。

往事不堪回首。晏寒江唏嘘地回忆着那段往事,邵宗严也体贴地不再细问,转而问客户:“来日修仙版那里的技术问题解决了,你自己就知道了。这里也不算安全,咱们先离开吧?”

客户慢慢站了起来,答了一声“好”,拱手道:“我想请两位送我去青湖边上的寄柳山庄,那里是庇护我明家的还丹大能温前辈的别院。”

邵道长掏出地图,请客户标示地址。客户凑过来看这副自带导航的游戏地图,眼中闪过一丝惊叹,旋即又显出几分提防之意,伸出半截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指了指。宽大的袖口垂下来覆住那只手,也盖住了地图,他指了一下就连忙收回手,举步朝着山下走去,身型轻盈,看得出来也是有不弱的修为根底的。只是他走路时零碎动作太多,在草丛中也容易被绊到或扯着衣角,效率不算太高。

邵宗严记准方位,便收了地图追上去扛起客户。客户挣扎着要下去,邵道长却只是客客气气地劝道:“那什么教的追兵未必不会再追上来,你走得太慢,我来速度会快一点。”

他如今其实也能飞了,只是速度还不够快,也承受不住对流层上方的气流,贴着地面滑走反而更方便。千数米的一座高山,又陡峭得连猿猴也无处抓挠,搁在从前恐怕要走上三五天,可现在却只要轻身一跳,借着风力向下滑行,便像飞鸟一样轻捷地滑到山下。

短短两个小时后,他们三人已落到山脚下,刷着这位客户的脸在当地马行租了一辆四驾龙马车,朝着北方驶去。

这种龙马头生独角,身上镶着龙鳞一样的花纹,奔跑起来四蹄攥空,比小汽车开起来还要快。这辆车子也是当作法器炼成的,结实厚重,跑起来却轻盈而平稳。邵道长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天天坐地铁出去给人算命的日子,又正对着客户那张脸,忍不住发挥并不专业的技能给他相了一下。

自从见面以来,这位客户始终是一副低眉顺眼惹人怜惜的神情,但他的脸庞却并不太柔软,而是有种雕塑般线条凌利的感觉,双眉开阔、眼形锐利,做出这样的神情时既让人怜惜,又隐隐有一丝违合感。

心里长年堆着愁绪的人怎么会有那样一双朗阔的眉眼?还是说他跟那个姓徐的之间的感情纠纷把这个人都扭转了?

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浅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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