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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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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以后,嫣莞真觉坐立难安,隆绪如若办成此事,成功救了绍庭,这固然好,可是她真的要一辈子给他做妃子吗?

她都已经出尔反尔过一次了,若是这一次再反悔,恐怕他日后再也不相信她的话了,甚至可能再也不对她和灼灼那么好。

一想起他对待她,温柔贴心,明明年纪比她小,却跟个大哥哥一般照顾她,还有灼灼,他不仅不让灼灼给人当婢女使唤,还特地给灼灼找了个教书先生,甚至为灼灼提供了那么好的锦衣玉食,这怎么说都不是一个下人该有的待遇。

如若她再次反悔,他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收回给她和灼灼的待遇?

嫣莞又想起了很多事情,她如今身为下贱,若是换了其他契丹贵族子弟对自己有意,定然是强行把她抢去做小妾,哪还会顾及她一个奴隶的感受?而隆绪不仅没有逼迫她,还很尊重她的意思,如若她不愿意,他是一定不会强迫她的。

他一直那么信任她、尊重她、爱护她,而她却对着他出尔反尔,难道她要继续消耗这份信任和尊重吗?

其实说真的,相识这么久,她觉得他这个人真的很好,他的人品也是她看在眼里、心知肚明的。他对一些妃嫔即便没有宠爱,也有绝对的尊重。她也相信,如若自己给他做了妃子,将来他喜新厌旧不再宠爱自己了,也绝对会尊重自己的。

只是,他的身份和年龄,是她实在难以接受的。那么她到底该怎么办?真的去侍寝,日后强颜承欢?还是再次反悔?

时间一点点过去,嫣莞一个人坐了好久好久,心里头也没个主意,眼看着天色一点点黑了下来,她真觉惶恐至极,一颗心都快要冲出胸膛来了。

夜幕笼罩了四围,篝火噼噼剥剥燃烧起来,映得外头俨然如昼。

隆绪来的时候,神色很平静,似是已然做好准备被她再次拒绝。

两个人的目光对上之时,嫣莞觉得胸膛里的那颗心在狂跳个不停,她担心绍庭的安危,也更担心自己即将要面临的事情,故而颤声问道:“怎……怎么样啊?”

隆绪望着她,说道:“娘亲日理万机的,这件事还没到她老人家的耳朵里,所以那个细作被我截下了,在我手上。”

嫣莞闻言,心里头更觉紧张。如若她再次拒绝,他会不会让绍庭小命不保?不过乍一想,不会的,隆绪从未强迫过她,这一次应该也不会拿绍庭的性命来逼迫她。他不是这样的人。

那么她又该如何开口呢?直接求他放了绍庭?不妥不妥,而且她答应过他的事情,又该怎么办呢?

见她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隆绪知晓她心里头并不愿意,不过他仍然想努力一番,他不希望今夜又是白来一趟,故而快步走到她身边坐下。

隆绪望着她,见她一副惶然不知所措的样子,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又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他便直接将她揽入怀中。

嫣莞吓的是瞬间脸色惨白,不过这会儿也不敢乱动,只是安静地坐着。

隆绪望着她,柔声道:“你给我做妃子,好不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待你的。我知道你担忧什么,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老来寂寞的,我保证一辈子都好好待你,绝对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他的话语,信誓旦旦,他的眼神,专注有神,眼中还燃起了熊熊烈火。不对,不是烈火,是……

嫣莞察觉到,只要她一点头,他就会如豺狼虎豹一般扑过来,很快将她啃个一干二净,连骨头都不剩。而只要她不点头,他就会保持着一丝理智,不会碰她的。

那么,她到底该怎么办?是点头还是摇头?

这个时候,她这脑子里很乱,好乱好乱,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因此良久不发一言。

隆绪见状,以为她想要用沉默来逃避他的问话,心里头未免失落,他知晓自己这一次又白来了。坐了一会儿后,见她还没有动静,他只好缓缓收回手臂,起身准备出去,这心里头十分不高兴,连步子都充满了怒气。

或许有些人,注定不属于他,即便他再努力也得不到,命里无时也莫要强求吧!罢了罢了。

他这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说实在的,他还是有些不甘,他这脑子里仍然有占有她的念头。可是她不愿意,他也是绝对不会逼迫她的。

而嫣莞瞅见他要走,这步伐都充斥着浓浓的怒火,她以为他是因为她不同意,十分生气,要去取绍庭的性命。这会儿她哪管三七二十一,匆忙上前去环住他的腰身,不让他远去。

“你去哪呢?我还没说同意不同意呢!你不许出去。”嫣莞咬了咬牙,知晓唯有自己做了妃子,才能保住绍庭的性命。当初如若不是绍庭,她说不定早就被人玷污了呢!这会儿她一定要救绍庭的,就当她还他一份恩情好了。

隆绪低下头,瞅见她的双手紧紧缠绕着自己的腰身,轻叹了口气,然后半晌不说话,似是在等待她先开口。

嫣莞紧紧环住他的腰身,也静默了好久,一边是绍庭的性命,一边是她的贞洁。从小到大,就有人不断教育她,女人的贞洁比性命还重要,这种观念也因此在她脑海中根深蒂固。所以这会儿,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选择才好。

等了好一会儿,隆绪终是等不下去了,想开口问问她究竟是何意。不过转而一想,他这心里头也猜测到了几分,她许是在纠结,不知如何抉择为好。

如果这个时候,他主动一点,她一时间没有抗拒,那么说不定,她就能成为他的女人,说不定往后的日子,她也会慢慢尝试接受他的感情。

思及于此,他转头看向她,柔声道:“你给我做妃子,好不好?”

嫣莞静静地望着他,半晌没有开口说一个字,也不知是不愿回答还是吓着了。隆绪见状,心想两个人继续这么沉默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必须要主动一些。

于是,他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她没有抗拒,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他缓缓贴近她的脸庞,她没有躲避,只是安安静静地与他共呼吸。他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她没有抗拒,只是平静地与他四目相对,眸子里也没有丝毫厌恶之感。

隆绪心头窃喜,决定做进一步的动作,他靠近她的脸庞,又缓缓用唇去贴她的唇。她没有躲闪,也没有抗拒,安安静静地任凭他吻着。

吻了一会儿后,隆绪靠近她的耳畔,柔声说道:“今晚侍寝,好不好?”见她良久不语,他又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嫣莞静静望着他,依旧没有说话。

隆绪见状,心头大喜,直接抱起她上了床榻,见她还没有抗拒的意思,他真是高兴得不得了,说道:“你放心,往后的日子,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便是把我这颗心掏出来给你,我也愿意的。”

嫣莞其实一点都不相信他的话,不过这个时候,她还能说什么呢?

他的脸庞,离她越来越近,她没有选择抗拒,只是闭上了双眼,一颗心也因为紧张,狂跳个不停。

她完全不知道今夜过后,她要如何去面对以后的日子。是继续强颜承欢,在他身边老去?还是逃回宋国去?

她不会奢求他的宠爱,她也知道失宠,是一个妃子必然的命运。所以往后的日子,她真的没有一点打算。

*

翌日,天气更加寒冷,天空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朔风呼呼。

毡帐里却是暖和的,嫣莞缓缓睁开了双眼,感觉到浑身酸痛而乏力,她用双手支撑起身体想要爬起来,浑身瞬间像是被电流击过。

“大姐姐,你醒了?”

嫣莞扭头望去,瞧见隆绪正守候一旁,静静望着她,目光柔和温暖。她却一脸茫然地望着他,喃喃道:“昨天……昨天……”她突然记起了所有的事,觉得自己快没脸见人了,忍不住想要流泪。

隆绪见状,焦急如焚道:“大姐姐,你怎么了?别哭啊!”

嫣莞蓦然想起了绍庭,立刻止住泪水,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于是立即道:“没什么,你快放了绍庭,你放了他好不好?”

隆绪点点头,“好,我这就让人去放了他,你在这儿好好休息。”

嫣莞哪还有心思休息呢?匆忙爬起来披上貂裘,跟着他往外去了。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风也好大,天地间一片雪白,远望是莽莽大漠、积雪漫山,就在这样一个日子,嫣莞又一次送别绍庭。

一个侍卫牵着一匹快马来到了他们身边。

嫣莞又让人取来一些银两送给绍庭,绍庭坚持不收,嫣莞劝道:“绍庭,你就别固执了,收下这些钱,回京城好好过日子吧!”

绍庭拒绝道:“我怎么能要你的钱?”

嫣莞道:“你就别固执了。对了,我问你,上一回我不是让你走吗?你怎么又要当细作?你怎么就不听呢?”

绍庭道:“我始终不放心你,所以不敢远去。你跟我走吧!我们一起回中原去好不好?我会替洛轩好好照顾你和灼灼,我甚至可以让你们过得比过去更幸福。”

嫣莞噙着泪,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的心意,她也明白几分。若是放在过往,她是不大愿意接受他的,而经历了昨夜以后,他所说的那一切就更加不可能了。

绍庭焦急地恳求道:“我们一起走吧!好不好?你留在这蛮荒之地,我始终不放心,我想如果洛轩知道了,他也会希望你回中原去,希望你过得好。”

嫣莞悲伤地摇头道:“不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我这一生,可能注定要留在这儿了。”

绍庭从她的神色中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心头一沉,眉头一皱,然后关切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与我说说可好?”

嫣莞想起昨夜的事情,心里头分外难受,同时心想着,这些事便是与绍庭说了又有何用呢?索性摇摇头,难过道:“没什么好说的。不说这些了,你快些走吧!永远不要回来了,好不好?回京城去,娶妻生子,平安快乐地过完一生。这是我和洛轩没有实现的心愿,但我希望你可以。”

绍庭沉默了良久,若有所思,又很快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我问你,我是细作,为什么那些契丹人会轻易放了我?是不是与你有关?”

嫣莞道:“我……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犹豫片刻后说道:“我也不知道。”

她的神色很不自然,绍庭意识到其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既不愿说,他又能如何呢?他是断然不会抛下她的,而她现在不肯随他走,那么他到底该怎么办?思来想去,不如他今日佯装先走,待日后再慢慢查探。

于是,绍庭道:“那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嫣莞道:“嗯。”

绍庭行至一旁,直接跃上马,策马奔腾而去。没有恋恋不舍的分别,因为他知道,他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而嫣莞却并不知情,以为这是最后一次相见了,故而一个人站立雪中送他远去,忍不住泪流满面。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貂裘,落满了她乌黑的发丝,她却浑然不觉。

站了许久后,她再也看不见绍庭了,可是她仍想多站一会儿,便一直站着。

隆绪从内而出,撑着一把伞来到她身边,为她遮去了漫天风雪,他轻轻握住了她的纤纤玉手,柔声道:“大姐姐,外面冷,我们进屋去吧!”

嫣莞转头望着他,看了他好几眼,这是两个人经历了昨夜以后,她第一次这么正视他,但见他温柔地望着自己,眼中是满满的宠溺之感。

往日的时光,两个人把彼此当成朋友,玩得很欢乐,而经历了昨夜以后,她再也不愿把他当成朋友了,她突然很想忘掉昨夜的事情,也很想和他做不熟悉的人。或许唯有这样,她才能鼓起勇气,好好过以后的人生。

隆绪见她呆愣良久,焦急问道:“怎么了?”

嫣莞望着他,艰涩笑道:“即使你继续如此唤我,我们也回不到过去了。”

隆绪浑身一震,眼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爆裂开来了,满面惊异道:“你什么意思?”

嫣莞道:“我一个女人,一生伺候两个男人,不能守节而死,又有什么面目向人言语呢?从今以后,也请允许我学那息夫人,终生不共楚王言。”

“守节?”隆绪愣愣地望着她,真觉有一种锥心泣血之痛。

他知道,息夫人乃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人,是息国国君的妻子,后来被楚王给俘了,还为楚王生了两个儿子,但却从未主动与楚王说一句话。她说她要学息夫人,就是决心一生不跟他说一句话。这怎么成?他要的不是这个样子的。

隆绪握紧她的手,脸色黯然道:“大姐姐,别这样好不好?我们好好过日子,还像以前那样,快快乐乐的,好不好?”

嫣莞摇摇头,神色黯然道:“再也回不去了。”

她缓缓挣脱开他的手,朝前走去了,步伐竟有几分失魂落魄的感觉。隆绪呆愣了片刻后,匆匆跟了上去。

弥天大雪中,几棵古树银装素裹,嫣莞抱着一堆纸钱来到了树下,确定此地人迹罕至,方点燃了纸钱,她有好多话想要跟已故的亲人说,只能以这种方式了。纸钱燃起来,火光随风窜动。

她跪在地上,眼睛里水汪汪的,“哥哥,当年亡国北上之时,我们大家一起分担,我不觉得有多痛苦。可是现在,你们都离我远去了,我流离失所,在这世上孤苦无依,我觉得自己好可怜啊!”

她哭得伤心难过,丝毫没有察觉身后出现了一个身影。

隆绪正撑着伞,默默地站在她身后,见她悲伤如斯,又知她现在不想见到他,便停滞不前,继而又听她说道:“洛轩,我好想念你啊!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停顿片刻后,她又哭道:“我觉得我好脏,我好脏好脏,哥哥,我玷宗辱祖了,我觉得我没有颜面活在这世上了,我是不是应该一死了之?”

隆绪皱起了眉头,一股怒火猛然冲上心头,他很快迈开步子走到她面前。

嫣莞一惊,抬起头见是他,眼中的惊惧更加浓重。

他瞪着她,愤怒道:“你觉得我临幸你,是玷污了你?”

她惊惧不语,他勃然大怒道:“昨天是你自己默许的,怎么能说是我玷污了你?”

空气宛若冻住了。

她跪在地上,颤颤巍巍。他凝视着她,目光灼热而逼人,好似要瞪穿她。

良久,没有人说话。

半晌后,嫣莞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痛哭流涕道:“昨天的事情,你没有任何过错,我就是那种不要脸的女人,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圣上万金之躯,被我一个贱婢玷污了,都是我不好,请圣上责罚。”

她现在虽这么说,但隆绪刚才听得是清清楚楚,她说自己好脏好脏,不就是认为他玷污了她吗?故而怒道:“你不用骗我,我刚才听得是清清楚楚,你心里就是认为我玷污了你。”停顿一刻后又道:“既然你厌恶我,那我日后再不碰你便是。”

她不语,心头百感交集,片刻后又听他说道:“别在这儿寻死觅活的,我警告你,你若是敢死,那你奶娘和灼灼都不会好过。”言罢,就愤怒地离开了。

嫣莞流着泪,默默收拾了一番就回去了。

她不能死,奶娘抚育她这么多年,她又岂能丢下她不管?还有灼灼,没了爹如若再没了娘,让一个孩子如何生存下去?为了奶娘和灼灼,她也一定要活着。

而隆绪回去以后,将御帐里弄得一片狼藉,东西丢得四处都是,他感到恼怒,只能以此来泄愤。

一直以来,他那么尊重她、爱护她,恨不得把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她怎么能认为他玷污了她?说得他多么十恶不赦一般。

小太监们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侍立着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去问话。

好久好久后,他的怒气终于散去了,又感到很难过。

其实说实在的,昨天她如若稍稍做点反抗,他是一定不会碰她的。她没有反抗,他就认为她默许了,加上他一直有想要占有她的念头,也就没有顾虑太多。

早知道这样,他昨夜应该扭头就走,不搭理她,就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可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晚了吧!思及于此,他忍不住想要流泪,看到小太监们在一旁,只好又忍住了。

坐了好久好久,他突然心想呢!听说有些汉人把贞洁看得比生命还重要,一旦失去贞洁,都不愿意活了。一想起她适才寻死觅活的场景,他只觉得毛发悚然。

隆绪立即站起身,匆匆朝外走去。

他不可以让她有半点轻生的念头,他绝对不会让她做傻事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只要她心里头好受些,让他拿什么去补救都可以。

可是走到一半,他又停下了步伐。她现在一定很不愿意看到他的,他这会儿若是过去,必定会惹得她不悦,还是别去了。

思来想去,他派了几个婢女过去,轮番守着她,坚决不给她做傻事的机会。

*

接下来,隆绪好几日都不来见她,两个人也从未在路上碰见过,如此甚好吧!他有那么多妃子,会渐渐忘掉她的,而她也会忘了他的,那一夜,就当是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闲暇之时,嫣莞会翻翻诗书,陪老嬷嬷说说话,好好照顾着灼灼,过着淡如流水的日子。即便有什么非见不可的事情,她也是派手下过去见隆绪。

她以为,两个人可以就这样,慢慢变得不熟悉,慢慢形同陌路了。可是她没想到,隆绪还是找上门来了,他来的时候,那般风轻云淡,好像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大姐姐,你在做什么?”隆绪坐到她身侧,笑容柔和温暖,宛若春日里的一束阳光,继而又说道:“大姐姐,你在看诗书啊!我也很喜欢吟诗作对,我们说说话吧!”

嫣莞抱着书籍,转过身去,不搭理他。

隆绪见状,唇畔笑容一凝,随即又道:“大姐姐,都过去了好几天,你怎么还这个样子?我们还如过去那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她冷笑不语。

他真觉怒火冲天,但还是使劲压制住了,回不到过去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了吗?

两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他低声道:“大姐姐,我给你一个名分,好不好?”

见她依旧不语,他失了耐心,怒道:“说话啊!”

嫣莞不去看他,冷冷道:“前些日子你都说了,日后不会再碰我,那我要名分做什么?”

什么名分,她根本不稀罕,总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的。

望着她这副伤心的样子,他更觉心痛,悲叹了口气后,哀伤道:“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

听着他对自己道歉,嫣莞觉得诧异,细细思量,也想不出他究竟错在哪里。

片刻后,他望着她的背影,低声道:“以前,你愿意与我说说话,愿意陪着我狩猎,那个时候我竟然不知道满足,竟然还想着让你做妃子,想着占有你,我真是错得离谱。”

听着他这番出自肺腑的话语,嫣莞蹙了蹙眉头,也始终没想明白他怎么就错了。其实这件事情,错的人不该是他,而她不愿与他说话,也实在是心里头难受而已。

望着她的背影,他继续道:“你告诉我,我到底要做点什么,才能让你心里头好受些?”

嫣莞仔细想了想,其实她真的不需要他做什么,因为他根本不欠自己什么。昨夜的事情,确实是她默许的,她以为唯有这样才能保住绍庭的性命,所以当时就没有抗拒。

不过现在,她这心里头倒真是有一个心愿,于是神色平静道:“我只有一个心愿。”

“你说,不管你有什么心愿,我都会满足你。”他望着她的背影,目光炯炯有神。他心想呢!别说只有一个,便是有一千个,他也愿意满足她的。

只要她心里头好受些,便是让他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她,他也会毫不犹豫。

下一秒,却听她道:“我希望往后的日子,我们见了面,也要当做素不相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隆绪蓦然一愣,“你……”

嫣莞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瞥着别处,神色沉静,继续说道:“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都一刀两断。往后的日子,你将我视作普通的婢女便好。”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她这心里头却很快想起了灼灼。如若他将她视作普通的婢女,那么灼灼也必然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了,灼灼也必然要被人当婢女使唤了,这样一来,她倒真是舍不得。可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

而隆绪想了好一会儿,心里头分外难受,他不希望两个人弄成今天这样,可他已然无法挽回这一切了吗?

片刻后,他问道:“一定要这个样子吗?”

嫣莞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半晌的时间,她听到他叹了口气,终是有些无奈地与她说道:“如若一定要这个样子,才可以让你好受些,那我成全你。”

这语气,满满的都是不情愿。想来,他一定是不愿意的,但是他还是做下了这个决定,选择成全她。

起身离开前,他难过道:“大姐姐,如果我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绝对不会碰你了。”然后,他走了。

好一会儿后,嫣莞才转过头去看他,不知为何,竟觉得他的背影也充满落寞之感。随即又冷冷一笑,她许是眼花了吧!他一个皇帝,又岂会落寞?

然后,嫣莞轻叹了口气,低下头整理起书籍,将毡帐里的东西都收拾整齐后,她又赶去了尚服局处理一些琐事。

几个手下边干着活,边在一旁窃窃私语,说的好像是那小皇帝,嫣莞感到好奇,立即竖起了耳朵去听。

“你们听说了吗?太后罚圣上跪在她的毡帐外,据说跪了好一会儿了。”

“太后对圣上一向严厉,可也从未如此罚他啊!圣上这是犯了什么错啊?”

“听说前阵子,圣上将一个宋国来的细作给放走了。”

“什么?还有这样的事?”

“是啊!太后当时就教诲圣上,对待细作要格杀勿论,谁知道前几天,圣上竟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太后今天知道这件事,勃然大怒,马上把圣上叫过去斥责了。”

“真是奇怪了,圣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

“……”

“……”

嫣莞听着这些话,觉得心头五味杂陈。

她看了看外面,见外面飘起了雪花,不由忧虑起来,那小皇帝现在会不会还跪在太后的毡帐外?现在外面这么冷,他有没有穿暖啊?有没有冻着啊?

不过转而一想,她一定是多虑了,哪有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心狠的?孩子便是犯了什么弥天大罪,在母亲眼里,孩子也只是孩子,做母亲的也一定愿意包容、原谅孩子的。

怎么说,小皇帝也是萧太后的亲生儿子,萧太后应该不会虐待自己的亲生儿子吧!

可是乍一想,像萧太后这样叱咤风云的政治家,一定和溺爱孩子的普通母亲不一样,她平日里对小皇帝的管教很严,这一回见他不听教诲,她老人家生起气来,对小皇帝狠心也说不准。

思来想去,反正她现在也不忙,不如过去看看吧!

嫣莞撑了把伞就去了,去的时候,她瞧见那抹再也熟悉不过的身影就这么跪在雪中,背对着她,这背影有几分苍凉寂寥之感。

望着他的背影,嫣莞垂下头想了想,其实一直以来,他对她很好,那天的事情也的的确确是她默许的。她以为唯有这个样子能保住绍庭的性命,加上当时脑子一片空白的,她也就没有做半点抗拒。

她也相信,如若她那时候做了半点反抗,他是一定不会碰她的,毕竟她特别清楚他的为人。所以说回来,这件事不该怨他的,他并没有多少过错。

如今太后这么惩罚他,她竟然觉得心里头有些难受,甚至是堵得慌的感觉,这个时候,她该不该做点什么呢?

嫣莞撑着伞上前去。

隆绪的余光瞄到了她,抬头望去,心头一愣。他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她是来看他的吗?虽然他也知道这不可能,但他依旧做了这么个猜测。

见她愿意多看他几眼,并且没有马上就要走的意思,隆绪欣喜起来,她莫不是真来看他的?于是高兴道:“大姐姐……”

下一秒,却见嫣莞收了伞,直接将那把油纸伞扔到了他面前,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隆绪愣住,抬起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喃喃道:“你终究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这话,嫣莞却没有听见,她远去了。

*

接下去一连好几日的时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日子淡若流水。可是出乎人意料的事情就这么来了,这转机来得太快太快了,让两个人都措手不及。

这一夜,沉浸在夜幕中的一切都格外宁静,皓月中天。积雪反射着月光,雪后的天空有一种空灵、静谧的美感。

嫣莞披着一件貂裘,从外归来,翛然四顾,真觉心旷神怡。

都说时间可以抚平伤疤,果然是的,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忙碌,她已然将当初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了。

这段时间以来,她与隆绪偶尔会见上几面,隆绪果然信守了承诺,再也没有唤过她。两个人见面的时候,她会低着头,所以他脸上的表情,也是她从未看见过的。她心想呢!两个人就这样下去,就这样也挺好的。

让她偷着乐的是,隆绪并未收回给灼灼的待遇,在这件事上,她自然不会拒绝他的帮助,也就暂时装傻充愣了。

“你说的那个灼灼,我听说过,圣上对她们母女格外关照……”

嫣莞猛然停下了步伐,一颗心都提起来了,因为她突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这个声音提到了她的灼灼?她扭头望去,瞧见前方有两个人影,其中一个人影好像是一个老妇人,另一个人影甚是眼熟。再细看,那不是杜氏吗?

紧接着,但听那杜氏道:“那是以前,姑姑没见近来,圣上都不愿搭理那个女人了吗?圣上身边,年轻貌美的女人多得是,像那个女人,一大把年纪了,圣上也只是图一时新鲜,现在许是早已对那个女人失了兴趣。”

嫣莞紧皱着眉头,心头有些惶然,同时心想着杜氏口中的“那个女人”应该指的就是自己。这个杜氏,对自己素来有敌意,如今莫不是逮着什么机会,又要给自己使绊了?

杜氏望着一旁的老妇人,道:“姑姑,您就帮我这一回吧!”

这老妇人……嫣莞在记忆中慢慢搜寻着,心里头也有些猜测,这老妇人应该是宫中的管事嬷嬷,好像还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

杜氏见这管事嬷嬷不说话,又乞求了好一会儿。

从两个人的谈话中,嫣莞猜测到杜氏和这管事嬷嬷关系匪浅,好像还有亲缘关系,怪不得杜氏一直这么嚣张,原来是背后有靠山啊!

见这杜氏如此乞求,这管事嬷嬷终是不忍心再拒绝了,道:“好好好,我就帮你这一回。”

杜氏高兴道:“姑姑,我就知道您最好。这下子可太好了,圣上对那个女人失了兴趣,这一回一定不会帮她了,到时候,母女分离,绝对会是一场好戏。”

嫣莞一直在背后静静地看着二人,听到杜氏这番话语,她再也不能镇定了。杜氏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这杜氏乞求这管事嬷嬷帮什么忙,让她和灼灼母女分离?这怎么成?

想起杜氏之前一次次陷害自己,嫣莞也相信她绝对有能力再次伤害到自己,而这一次,她如若不依靠那小皇帝,还能平安无事吗?

眼见着杜氏和管事嬷嬷慢慢走远,嫣莞也不多做停留,准备回去后慢慢想办法。

这一路,她真觉心神不宁的,心里头也有很不好的预感。如杜氏这般心狠手辣的人,这一回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适才她好像听到了什么母女分离,杜氏想要她和灼灼母女分离?

想着想着,她又蓦然惊觉前方有人,抬头去看,但见前方站着一个青衫男子,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从身形气质来看,她这心头浮起了很不好的预感。她预感此人就是绍庭,因为这人的气质给她的感觉就是,还有她每次见到绍庭的时候,他总是一袭青衫的。

走近了,嫣莞发现果真是绍庭,再也不能镇定了,冲上去与他说道:“你怎么还没走啊?你来这儿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万一你被抓去了,又会是死路一条啊?”

绍庭安静地望着她,眼中有一种沉痛之感,“我都知道了。”

嫣莞怔了一下,心头浮起了不好的预感,“你都知道了什么?”

绍庭悲伤道:“我知道你为了救我,被人玷污了。”嫣莞重重一震,惶然不语,接着又听他咬牙切齿道:“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我这就去杀了他,为你报仇。”

他言罢就要走,嫣莞急了,匆忙拉住他的手,道:“什么玷污啊?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绍庭盯着她,神色悲伤道:“我也实在不忍心揭起你的伤疤,但这一次,我还是要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伤害你的人好过。”

嫣莞急了,惶恐道:“他没有伤害我,也没有玷污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绍庭不悦道:“事情的真相,我都已经清楚了,你不必瞒着我。”

嫣莞不知道绍庭都从哪得到的消息,这件事真的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可是她又不知如何跟他解释才好。思来想去,她索性道:“你别去,你去了能做什么?你快些逃走吧!万一你被人逮着了,一定是死路一条的。”

绍庭道:“我岂会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他玷污了你,如若我不能为你出口恶气,不但我自己心气不顺,我还没办法去面对我死去的好兄弟。”

嫣莞见他不听劝,心里头十分惶然,不悦道:“他是皇帝,你怎么能杀得了他?就算你能杀了他,你自己也一定活不了了。如果你真的为我着想,为我好,就立刻离开这儿,永远都不要回来。”

绍庭摇摇头,口气坚定道:“我不会走的。”言罢,就猛然转头跑了。

嫣莞追了几步,发现根本追不上他,真觉心头惶惶。这下子可怎么办?这绍庭怎么这么傻?她一定不能让他去送死,她也不能看着他伤害隆绪,她一定要阻止这件事发生。

嫣莞想了想,很快赶去了隆绪那儿。

经历了之前的事情,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隆绪,但这会儿她是一定要去的,她一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她知道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她都会自责不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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