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 84 章
几片乌云遮蔽了月光,冷风拂来, 有些凉飕飕的。
一处人烟罕至的地方, 赛哥坐在那儿呜呜啼哭着。
她觉得好难过, 为什么爹爹待燕哥更好一些?为什么连娘也向着燕哥了?她真的很难过, 觉得自己是个没人疼也没人爱的孩子了。
夜色中,有一人提着灯笼过来了。
赛哥心想, 就是叫她回去她也不回去,除非爹爹和娘过来哄她,并且跟她保证, 以后好好疼爱她, 还要亲自把她抱回去,不然她就不回去了。
这个人提着灯笼在她面前停下,赛哥抬起头, 见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年纪看起来比爹爹还要大一些,生得很魁伟, 一副大将风范, 往往这样的人都会让人心生畏惧、不寒而栗, 不过这个男人却不同, 他看起来很和善, 没有给人一点压迫感。
他望着她,问道:“你可是赛哥郡主?”
赛哥点点头,小声道:“大叔叔,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大叔叔?
他想了想,又皱了皱眉头,最后也没有纠正过来。其实他与隆绪并非同辈人,但年纪差的不多,所以他也挺喜欢她这么唤他的。
他点点头,道:“是。这么晚了,你一个小孩子跑到这里做什么?快跟我回去。”
赛哥摇摇头,道:“大叔叔,我不回去,除非爹爹和娘过来哄我,把我抱回去。”
他坐了下来,皱眉问道:“为什么?”
赛哥奶声奶气道:“因为我很生气,爹爹对姐姐很好,有什么好的东西都先给姐姐。娘本来是很生气的,可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也向着姐姐了,他们都疼爱姐姐,不疼爱我,我就是个没人疼也没人爱的孩子。”
他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怎么会呢?你爹爹和你娘都是很疼爱你的。”
赛哥问道:“那他们为什么都对姐姐更好?”
他想了想,道:“你看看,你娘这么温柔漂亮,她又把你当成宝贝一样疼着宠着,不让人欺负你,如果突然没有了娘,你会不会难过?”
赛哥想了想,娘来到这儿的时间不长,但相处的每一刻,她都能感觉到她是真心待她好,有娘在,那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心安。
不待她回答,他继续说道:“你有一个非常优秀的母亲,而燕哥公主却没有,你爹爹心疼她那么小年纪就没了母亲,想要弥补她缺失的母爱,所以对她更好一些。而你呢!父与母都尚在,你不觉得自己很幸福吗?”
赛哥想了想,瞪着双圆溜溜地大眼睛望着他,似懂非懂。
静默良久后,他又道:“你一定要记住,你爹爹和娘都是很疼爱你的,等你长大了,你可一定要好好孝顺他们。”
赛哥瞅着他,依旧是似懂非懂的眼神。她太过年幼,理解不了这番话,觉得这位大叔叔说得好深奥啊!
很快,有一大群人提着灯笼赶来了。
赛哥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她的爹爹与娘,再看大叔叔,他已经站起身,拉住她的小手,带着她朝前走去。
嫣莞瞧见了赛哥后,激动不已,冲上去就把她抱起,又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这么晚了还乱跑?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再看一旁,且说那大叔叔是谁?原来是萧图玉。她惊诧道:“你怎么在这儿?”
萧图玉简略回答道:“恰好路过此地。”
没一会儿,钵国娘子也赶过来了,瞧见大家都在此地,十分高兴,又与嫣莞说道:“你们都在这儿呢!我娘抓了西边的俘虏,让我和我夫君入朝献俘来了,今晚才赶到的。我们两个好长时间没见了,是不是应该好好叙叙旧?”
嫣莞望着她,笑道:“好啊!”
钵国娘子欢喜道:“那今晚我到你那儿,和你一起睡觉好不好?分别这么久了,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讲呢!我们晚上慢慢讲。”
嫣莞点点头,笑道:“好啊!”
隆绪闻言,脸色当即暗沉了几分,她莫不是将他抛之脑后了?他望向钵国娘子,说道:“今晚我也睡那儿,你要一起吗?”
钵国娘子立即吐了吐舌头,嘻嘻笑道:“那我改日吧!”继而,她瞧见了赛哥的小脸蛋上满是泪痕,心里头很是怜惜,摸着她的小脑袋说道:“这么漂亮的娃娃,我看着就喜欢得不得了。你娘不跟我睡,那你跟我睡好不好?我给你讲故事。”
赛哥望着她,眼中只是满含着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嫣莞想了想,觉得赛哥情绪不稳,怕她照顾不过来,而钵国娘子坚持己见,非要把赛哥带回去照顾。两个人争论了一会儿后,嫣莞终还是把赛哥交给她了。
隆绪眼看着这儿没什么事了,便让大家都散去,携着嫣莞回去了。
之后的事情,自不必说。
*
外头阳光朗朗、草色芊芊,又是一个美好的日子。
闲来无事,嫣莞继续缝制布娃娃。手中的布娃娃精致漂亮,缝得也差不多了,这是她准备送给赛哥的第一个布娃娃,也不知道这孩子会不会喜欢?
钵国娘子从外而入,很随意地在一旁坐下,道:“你又在给孩子做布娃娃啊?”
嫣莞嗯了一声。
钵国娘子笑道:“你做的布娃娃好精致好漂亮啊!做你女儿可真幸福。”
嫣莞抿唇浅笑,想了想,问道:“赛哥昨日可还听话?”
钵国娘子道:“她昨晚一直哭,还跟我们说什么‘爹爹偏心’、‘爹爹就对姐姐好’、‘娘也对姐姐好’,我真拿她没辙了,好在我夫君很有耐心,一直跟她说啊说,可是这么小的孩子,哪会懂我夫君说的那些道理啊?”
嫣莞轻叹了口气,眉心微微蹙着。赛哥不过四五岁的年纪,跟她解释她又不懂,一直误以为父母偏心,这可如何是好?
正思考着呢!忽见霜鹭跑进来说道:“娘娘,郡主刚才……刚才把公主弄伤了。”
嫣莞抖了一下,一不小心竟将针头刺入肉里面去了,一滴鲜红的血立马从指间冒了出来。
霜鹭一惊,匆忙拿来止血药给她抹上,而嫣莞全然顾不上疼痛,焦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待霜鹭回答,赛哥就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走进来了,她鼓着小嘴,好似受了多大的气一般。
嫣莞瞪向赛哥,怒道:“你今天到底做了什么?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信不信我打你啊!”
赛哥望了望她,又望向钵国娘子,圆溜溜的大眼睛中泪光闪闪,一脸委屈道:“你曾经说过,有娘在,就没有任何人会欺负我,她会把我当成无价之宝一样宠着疼着,可是为什么不是这样的?娘一点都不疼我爱我,她还说要打我。”
钵国娘子立即走到赛哥身边,轻抚着她的小脑袋,笑眯眯道:“傻孩子,不是你想的这样的,你娘才不会打你,她都是嘴上说说而已的。你娘她对你很好的,你看……”
钵国娘子跑到一旁,将那个差不多缝制完成的布娃娃送到赛哥面前,又扯去了银针,道:“你看,你娘给你做的布娃娃,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
赛哥低下头望了望,眼珠子亮了三分,她见过很多好玩的东西,却从没见过这么精致漂亮的布娃娃,看一眼就让她忍不住喜欢上了。
她接了过来,正欲高兴地抱在怀里,又听嫣莞怒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要把燕哥弄伤?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坏的孩子?”
赛哥望向嫣莞,泪水在眼中打着转,她因她的话而难过极了,哭着说道:“我不是坏孩子。”然后,她转身就跑了出去。
一路上,她的大眼睛里不断涌出泪水,她觉得好难过,真的好难过,娘怎么能说她是坏孩子呢?
跑到了湖边,赛哥握紧了手中的布娃娃,下一秒就将它扔到湖里去了。
布娃娃在水面上漂浮了一下,没一会儿就沉下去了。
萧图玉恰好路过,看到了这一幕,上前来问道:“你在做什么?”
赛哥抬起头,呜呜道:“大叔叔,我娘对我一点都不好,我不要她做的布娃娃。”
“那是你娘做的?”萧图玉皱了下眉头,二话不说就跳入湖中去了,他在水中摸索好一会儿,终于把布娃娃捞上来了。布娃娃湿漉漉的,还沾满了泥土,萧图玉皱眉道:“你怎么能把你娘做的布娃娃扔掉?你这么做,你娘知道了会有多难过?”
赛哥流泪道:“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布娃娃,我也不喜欢娘,她说我是坏孩子,呜呜呜呜……”
她哭得伤心,涕泪横流,眼眶鼻尖通红通红的,仍凭谁见了都会怜爱几分吧!
萧图玉立即说道:“不会的,你怎么会是坏孩子呢?一定是你娘说错了。”想了想,又道:“我去把布娃娃洗一下,然后你再抱回去给你娘看,就说你很喜欢,是不小心弄湿的,知道吗?”
赛哥不解道:“我为什么要这么说?”
萧图玉道:“你愿不愿意听大叔叔的话?大叔叔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不愿意让你娘伤心难过的,对吗?”
赛哥盯着他看,见他的眼神很真诚、满含期盼,如果她拒绝了大叔叔,他一定会很难过吧!可是她又不愿意跟娘说那番话,所以她犹豫了好久好久。
萧图玉见了,继续说道:“你娘是个很好的人,她因为犯错被流放到了乌古部,三年没能和你见面。这三年来,她很想念你,每天以泪洗面。”顿了顿,又道:“她怎么会不疼爱你?你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子啊!还有你爹爹,他很疼爱你娘,你是他们之间扯不断的牵连,血脉相连、骨肉至亲,他们怎么会不疼爱你?”
赛哥仰头望着他,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似懂非懂。
片刻后,萧图玉又道:“我刚从你爹爹那儿回来,听说今早你跟燕哥公主一块儿学习的时候,你抢了她的东西,还不小心把她抓伤了。你爹爹现在很生气,我带你去见他,你跟你姐姐道个歉,让他消消气好不好?”
赛哥低下头去,突然感到很害怕,她从来没见过爹爹生气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很可怕?继而她仰头看向萧图玉,小声道:“大叔叔,我不敢去。”
“有大叔叔在,你怕什么呢?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萧图玉牵住她的小手,硬是要带着她朝前走去,连湿漉漉的衣裳都没来得及去换,就先带着她去了御帐拜见隆绪。
进去的时候,隆绪正抱着燕哥嘘寒问暖,瞧见赛哥来了,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目光也宛若一柄锋利的剑,直刺人的心窝。
赛哥匆忙躲到萧图玉身后去,心头惶惶。
隆绪放下燕哥,起身走向了赛哥,赛哥攥着萧图玉的衣裳,越来越害怕,她感觉到爹爹很生气了,要对她发火了。
“大叔叔。”她慌张地喊了萧图玉一声,盼着他能救救她,而萧图玉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隆绪来到她面前,眼中满含怒火。今早两个孩子一块儿学习的时候,燕哥将昨天那件奇玩带了过来,她还是想让给妹妹,而赛哥不知道她的心意,看到这东西竟直接动手抢了,还不小心将燕哥给抓伤了。得知此事,他能不生气吗?
就在赛哥以为爹爹要发火的时候,他却只是叹了口气,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你这孩子,你让爹爹拿你怎么办才好?怎么越长大越不听话了?”
赛哥低下头去,扁着小嘴,一言不发。
接着,隆绪注意到一旁浑身湿漉漉的萧图玉以及他手中的布娃娃,眉心不由一皱,他一眼便看出了那是嫣莞做的布娃娃,好奇问道:“怎么回事?”
萧图玉自是不敢隐瞒的,立即将此事告诉了隆绪,隆绪知道后,心头更是恼火,“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这么做,让你娘多伤心?”
赛哥垂着头,始终不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