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比试
寻常女儿家,到了及笄这一日,无不欢喜。总归有那么点小女儿心态,及笄了,就意味着可寻夫婿、许人家了。
但我们梁小郡主毕竟不是寻常人,此刻她的内心是极其复杂的,招郡马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接下来王府里就多了一活口,这活口还不是一般的,她的衣食住行都会被这活口给占去一半。
梁梓潇只希望,招来的郡马爷嫁给她之后,饭量不要太大。
“郡主。”
就在这般胡思乱想中,及笄礼已到了尾声。明月见自家郡主又神游得呆了去,连忙出言小声提醒。
太尉夫人一改往日慈祥的面容,神情略带肃然,唱道:“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永受保之,曰城瑾子。”
“城瑾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梁梓潇应道。
紧接着,她便来到梁安面前,一扣三拜。
梁安眼中似有濡湿之意,他扶起梁梓潇,哽声道:“潇儿,你的名字,是你娘取的,她盼你此生心有归处,静水流深,归入凡林,不争于世……城瑾之意,则是为父所赠,你是父王的独女,是天下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瑾玉,你要荣华,为父便护你荣华一世……”
听到此处,梁梓潇险些泪下,父王果然视她如珠如宝。父王啊……
“毕竟你已这般长大,为父也不能求你多有智慧了……”
什么叫做,不求她多有智慧?梁梓潇的眼泪又生生吞了回去。一旁的梁逸耳力好,一直听着呢,这会儿瞥见梁梓潇那表情,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梁梓潇愤愤瞪了他一眼,继续低头聆听梁安的训导。
“……只要你过得喜乐,为父也算对得起你娘亲了!”
梁梓潇俯首对礼。
接下来,梁梓潇又朝着堂中众宾客依次作揖礼。这大堂之中,皆是官家显贵,梁梓潇也是一家家作揖而过,礼数周全,体态娴雅,颇有几分淑宁郡主之姿,众宾无不称赞。
宋清歌虽无功名,但先前救了梁梓潇,梁安就让管家将她请进堂来。
到了宋清歌这头,梁梓潇俯下身的作揖的时候,不知怎的踩到了裙摆,扑将前去,眼见着便要狗吃屎!
北郡王目眦,王府一众丫鬟侍卫皆吓得花容失色。好不容易有了点娴雅的模样,他们家郡主果然淑宁不过一刻钟!
这及笄礼要是摔了,往后雍京里头北郡王府颜面何在哟!
“郡主——!!!”
不如就让她摔吧,福泽大的人还是要摔摔才健康。小心眼的宋公子这么想着,身体却先行一步,眼疾手快地上前将人扶住。
“郡主可有碍?”毕竟是来应招郡马的,宋清歌收起心里的小心眼儿,扶着人温和地问了一声。
把人扶稳之后,宋清歌又破有风度地迅速退开。
梁安吁了口气,摊上这么个女儿,他也是福气太大了啦。转而看向宋清歌,梁安眼中有赞赏之意。为人沉稳,进退有度,甚好。
梁梓潇眼中倒是闪过一丝狡黠,她浅道一声谢,宋清歌也微笑着做了答礼。
等到众人的目光从宋清歌身上移开,宋清歌的脸色瞬间铁青。
就她上前相扶那一瞬间,梁梓潇在她耳旁低声道了一句:
“钱袋又丢了哦,面瘫胡子。”
是,就在方才,她的钱袋,确切的说,是她宋氏的传家信物,又被梁梓潇给偷了!这小郡主根本就是故意摔在自己面前的!
原来她便是三月前偷自己钱袋的小贼!
宋清歌一向平静无波的心,此刻惊怒交加,信物是她查明真相的关键,却两次失于同一人之手。而她怎么也想不到梁梓潇居然能认得她!莫非是她易容术的功力退减?
其实,梁梓潇也是猜测罢了,这青衣公子的长相确实是与那面瘫胡子大相径庭,便是浑身气质也是不同的。
奈何,两人俱是救过她的,相貌气质可以变,周身的气息还有那清冷的嗓音却被梁梓潇误打误撞认了出来。
一次贴身被人抱在怀里,一次近身吐气如兰。真是的,一大老爷们儿,连呼出的气息都犹带冷香,一点都不威武,她未来的夫君怎能这样……
咦,似乎想到奇怪的地方去了!梁梓潇心里一悚,她活了十五载,从未想过“夫君”二字。
朝下一家作揖之时,余光瞥了宋清歌一眼,那脸给青的啧啧,叫你不听教训又把钱袋放腰边了吧,看来以后进了门本郡主需得多多教导他,免得哪日出府随便碰上个偷儿都能把包子钱弄丢了……
咦,怎么越想越奇怪了!她的夫君还不一定是这面瘫胡呢!
梁梓潇面庞一阵发热,都怪明月荷香,将她裹得这般严实,扑那么多粉作甚,热得她脸都红了。
“礼成!”
及笄礼终于结束,梁梓潇揭下了面纱,虽不比太尉嫡女柳盈盈那细柳扶风的倾城之姿,但人梁小郡主毕竟年纪尚小,这般圆润福态,也是娇俏可爱。哪家的少爷做了这郡马爷,倒也是再好不过的。
贵妇小姐们交头接耳,轻声谈论着柳盈盈和梁梓潇。毕竟这两人从小关系好,只是一个少年便出了才名,当得雍京第一美女。一个只知极受圣上宠爱,却甚少闻名见面。
然而被谈论的两人,却都看着同一个方向。
梁梓潇朝着宋清歌,隐晦地扬了扬袖口的钱袋,眼睛弯弯,笑意满满,看得宋清歌脸色又是青了一分。谁让你那日将本郡主抛在船上不管不顾的。
柳盈盈的眼神则是微带探究,似有几分迷惑。这人,神态之间,与当年的宋家小女孩,真是太像了。
北郡王站起下座,走到堂口,抬手示意,周围立时一片静默。
“今乃本王小女淑宁郡主及笄之日,本王欲为小女招选郡马,诸位若是有心,便一同前往校场,进行第一场比试!”
宋清歌随众人一同前往校场,面色如冰,心思也莫测了起来。那小郡主三番两次偷她钱袋,却是何意。这雍京里头,应该没人知道她的身份才是……
腹黑宋公子想太多了,人家梁小郡主只是想欺负你而已。
第一场,乃是武试。
“上包子!”管家大喝一声,数十个魁梧大汉便两两抬着十几大屉叠在一块儿的包子走了出来。
“今日第一场,请诸位在一炷香之内,将各自的包子完好地抬到郡主面前,便可留下进行第二场比试。”
这的确是属于武试里的一种,比气力。可这比试的方法,完完全全颠覆了宋清歌对“武试”的概念!她哪里知道,这方法是梁梓潇自个儿想出来的。
再看参选的人,那些个文弱书生早已面白如纸。
“这,这如何能抬得动?!”
“就是!”
“小生是读书人,便是抬得动,又怎能做此有辱斯文之事!”
……
人群嘈杂了起来,气愤的声音层出不穷。
杨管家不愧是北郡王府的第三把交椅,但见他捋了捋胡子,邪魅狷狂地睨了他们一眼,喝道:“不想有辱斯文?出门左拐,走好不送!”
如此又筛去了一批人。
高台之上,梁梓潇满意地点点头,杨管家果真有照她说的做。这选夫君嘛,怎么的也得契合她的意才行,让他们抬包子而已,又不是抬石头,连几个包子都抬不起来,那就别想嫁给她了。
这高台建的高而陡,有的人力气是够了,奈何眼前的包子挡着视线,一不小心踏错一步,就连人带包子滴溜溜地从台阶上滚了下去,乐得一众小姐丫鬟笑得是前俯后仰。
胡闹,真是胡闹!再一看,就连四皇子梁逸都挽起了袖子双手举着一塔包子晃悠悠地飞身而来,梁安只能无奈叹气,也罢也罢,前面三场比试,就任由潇儿折腾了。
“砰——”宋清歌微带薄汗,在梁梓潇身前放下了包子。
她,是第一个,犹在梁逸之前。
梁梓潇心肝扑通扑通直跳。
虽然宋清歌她,冷着一张脸,将足有两人高的、还冒着热气的一大塔包子,毫不客气地扔在了梁梓潇面前。但这感觉,对梁梓潇来说,与风流俊俏面带温暖笑意的公子亲自将世上最珍贵的珠宝送至心仪的女子面前,是相差无几的(吃货的情感世界,就是如此的简单粗暴)。
这面瘫胡子,真是越看越顺眼了呢。梁梓潇别过脸去,不想让人看到她脸上的羞意。然而时刻注意着自家郡主动向的明月荷香,目光里,已然充满了惊悚。
她们家郡主,脸上居然出现了十五年来第一次的诡异的娇羞!
一炷香之内,陆陆续续有数十人将包子送上高台。
原以为抬包子就够离谱了,谁知第二场,竟是吃包子!
这回管家只道:“一炷香之内,能吃多少吃多少,不必勉强。”
得了罢,口上是这般讲的,然而要获得郡主的青睐,肯定是吃得越多越好啊!指不准儿就是要把眼前这十几屉包子吃光。
比试开始,众人已经左手右手一个大包子,奋力地吃了起来。有个九尺大汉甚至一口吞下一个包子!
宋清歌的脸已经不是铁青,而是铁黑了。在她跟着师父颠沛流离的那几年,吃的最多的便是师父买给她的狗不理包子。
包子,是她最厌恶的食物,没有之一。
颤抖拿起一个大肉包,咬下口去,肉汁瞬间在嘴里溢满,宋清歌头一次感到欲哭无泪,她果然是越来越讨厌这个小郡主了。
“停!”一炷香时间到,只有宋清歌才吃了半个包子。
然而管家让人清点过后,却宣布,吃得最少的二十人留下继续比试。
众人哗然,梁梓潇又一次满意地笑了,连包子都吃那么多,何况其他东西?吃得多,不好养,那就别想嫁给她了。
唔,可是,面瘫胡为什么吃得那般少?难怪长得如此纤瘦,不行,日后进了门,定要好好喂养的。梁梓潇盯着宋清歌手里的半个包子直皱眉,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早就将这些参选者与宋清歌区别对待了。
宋清歌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自己要被淘汰了,在进王府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十五岁少女和几笼包子数次心潮起伏。果真如师父所说,她的历练还不够么……
抬眼一看,却见那小郡主目光诡异地盯着自己瞧,宋清歌突然感觉自己被之前吃下的包子噎住了。
“第三场,文试。”
总算有点正常的比试了,四皇子梁逸捏了把汗,说实在的,潇儿可爱是可爱,却太会折腾了。不过,若是真如父皇所说,让潇儿做他的正妃……梁逸微勾唇角,他,还是分外期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