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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就要成亲啦XD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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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酉时,夜色正浓,灯火通明,随喜立在东宫书房外,琢磨着要不要给里头的主子爷添一壶茶。太子自从琅山行猎归来后,整个人就变得郁郁寡欢,话越来越少,以前喜爱的东西也不甚感兴趣了,这让一直揣摩主子心意的随喜十分忐忑。

他低头胡思乱想着,也没注意庭院里清风拂过,满地焜黄华叶忽然朝四周腾起散开,仿佛有什么无形之物落在了地上。

乾元抖了抖广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从西天到凡间,他一共打了六个喷嚏,让他不得不细思这趟下凡是否有什么不祥。

捏了个隐身诀,直接越过抓耳挠腮的随喜,穿墙进入书房。那个面容陌生、气息却十分熟悉的青年正倚在榻上看书,一身凡间贵族的湖青色锦袍,竟然十分衬他气质。

乾元轻摇折扇,笑道:“师弟,到了凡间,日子过得越发惬意了啊!”

清阳闻言抬头,眼中浮起讶异,立即起身:“师兄怎么来了?”

“你不是传讯给师尊了么?师尊叫我下凡来调查焱兕解封之事,顺道来看看你。”乾元将清阳上下打量了一番,笑意渐浓:“这具身体倒是不错,紫芝风流,正气浩然,一看就是明君。师尊让我告诉你:既来之则安之,你既知己咎,有心归正天道,这是好事。治国并不容易,也算一份难得的体验了。”

说着摸向清阳的腕脉,神色微变:“怎么伤得这么重?”

清阳说:“那日正是我修行朔日,本就虚弱,不想会遇到它……”

乾元拧眉:“师尊听说你被真火灼伤,派我去西王母处求取瑶池水,可惜娘娘远游去了,我就带了些滋养魂魄的伤药给你,你且先用起来。”

“伤势无碍,多谢师尊和师兄了。”接过师兄递来的白玉小瓶,清阳脸上多了几许暖色。视线不经意落在乾元的袖口上,他眸光微凝:“师兄也受伤了?”

乾元是个非常注重仪容的神仙公子,清阳此前从未见他形象有任何瑕疵,而现在他不仅外衫破损,手背还留有伤痕。

乾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之前去东方查看异象,发现了魔龙木魇。那畜生不愧是万年凶兽,魔气非凡,我与他缠斗了一番,倒有些小瞧了他,才被钻了空子。”

“木魇?我怎记得这也是早就被封印的凶兽?”清阳面露讶色:“先是焱兕,再是木魇,这些上古凶兽何以一个接一个破开封印?东方究竟是出了何事?”

“我也不知。东方乃紫微帝君管辖之地,听说帝君已经闭关千年,此事还需回禀师尊,再做决定。”

清阳点点头:“师兄万事小心,切勿以身涉险。这魔气极伤修为,短时间内难以拔除。”

乾元好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爱操心,师兄的事也要管。你好好在此养病修炼,明年的试选大会,我和师尊还等着你呢!”

清阳嫌弃地躲开他的魔爪,一拂袖坐回去看书了。

等乾元离开后,他掌心覆上天灵穴,感受到自己魂魄的伤势已经恢复了五成,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室内香薰袅袅,宁静安详。清阳的指尖在桌案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一卷明黄圣旨静静地铺在一旁。

“……太子楚巍,性温而有礼,恰逢斯年,储宫无主,威远侯梁氏女少而婉顺,贞静持躬,行合礼经,言应图史。今帝赐恩,三月初三日,令成眷属,以延国祚……”

清阳叹了口气,缓缓地阖上眼睛。

***

夜风乍起,无数明黄宫灯轻摆摇曳,拼凑出虚无的热闹。乾元在皇宫上方凌空而立,低头望向脚下巍峨的宫城,眼中意绪涌动,繁冗难辨。

少顷,他拾起目光,望向东方,一片妖异的紫色魔气在极东之地张牙舞爪,大有喧嚣之势。乾元皱了皱眉,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莹白娇嫩的小脸来,他随即招来祥云,朝东方飞去。

夜晚的东海浪潮起伏,涛声阵阵。循着记忆一路飞行,遥遥就望见一片细白沙滩上亮着一丛篝火。

娇俏的少女正坐在火边烤鱼,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惊喜地站起来:“乾哥哥,你来了呀!”

乾元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目光落在火堆旁摞得满满的鱼架子上:“怎么烤了那么多鱼?”

“因为小梦喜欢吃呀~”小纾笑眯眯地说。

“小梦是?”

“我弟弟,”小纾指了指亮着灯火的小屋:“嘘,他在里面睡觉呢。”

乾元走到她身边,发现篝火四周散落着几块乳白色的礁石。他上次来,这些石头还沉在水底,是小纾推开海浪后才显露出来的。如今却是半截埋在沙里,半截躺在月色中,想来是小姑娘活泼好奇,把它们捞起来玩的。

乾元撩袍坐下。小纾貌似刚洗过澡,乌发湿漉漉地披在身上,散发着清香好闻的水汽。她头发极短,才刚刚过肩,发质却如锦缎般浓墨亮滑,可以预见多年后该是怎样的倾城模样。

少女递了一串烤鱼给乾元,托着下巴笑吟吟地看着对方:“乾哥哥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很好。”乾元几百年来第一次吃东西,自然不吝于夸奖:“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一个人在这里,爹娘不担心吗?”

小纾笑容微顿:“……爹娘几年前出海后没回来,家里只剩我和小梦了。”

乾元一怔:“抱歉……”

“没事,我现在也挺好的呀!我会打鱼、晒鱼干、编织贝壳串串,赶集的时候再拉到镇上卖钱……乾哥哥你可别小看我!”

悲伤的情绪只在她眼中闪现了一瞬,很快就又溢满了积极乐观的星光。

乾元听得心疼,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少女油光水滑发顶。她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女孩子,带着弟弟孤苦伶仃地在这片海岸上讨生活,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吃完烤鱼,他便如之前答应的,开始教小纾法术。先探入她经脉仔细检查了一番,除了魂魄有微微的灵气波动,倒没发现其他的异常。

因着小纾的能力主要是纵水,乾元便教了她几个用水御敌自保的法术。小姑娘非常聪明,乾元只演示过两次,她就能磕磕绊绊地照做一遍了。

待明月从穹顶沉入西天,小纾已经能颤颤巍巍地站在丈余高的海浪上,保持身体平衡。她兴高采烈地朝乾元挥手:“乾哥哥!看我厉不厉害!”

乾元含笑仰望:“厉害,小纾最厉害了。”

少女洋洋得意,还想站得更高一些,谁知小腿一软,脚下不稳,身子直接从浪尖上摔了下来!乾元大惊,立刻飞身而上,扑过去把她接在怀里。小纾吓得惊叫连连,手臂紧紧勾着乾元的脖颈,小脸一片煞白。

她身体很轻,抱着却软绵绵的毫不硌手。温软的少女体香充盈在鼻尖,掌心托着那双凝脂般的光腿,乾元只觉心弦被狠狠拨动了一下,情不自禁地箍紧了手臂。

落地后放她下来,软腻的触感骤然失去,乾元胸前一阵空落。

“是我大意了,多谢乾哥哥。”小纾脸上晕起一抹羞惭,又满是崇拜地望着面前的男子:“我什么时候能像乾哥哥一样飞起来就好了。”

“你进阶已经很快,但修炼还需脚踏实地,切不可好高骛远、急于求成。”乾元不忍苛责她,便诚恳叮嘱了一番。视线滑过她细白的双腿,轻咳道:“小纾,你这样衣不蔽体,于礼不合,更容易招来祸端……今后万不可这样。”

小纾愣了愣,低头看看自己,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已经习惯这样啦……在乾哥哥面前太放松,一时也忘记了。”

乾元失笑无语,想到少女或许就是因为父母早逝、无人教导,才这般天真。但也亏得没有那些礼教束缚,才让她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活得如此恣意开怀。

一时倒也不好再说什么。手中折扇轻扬,少女身上瞬间多了件素雅长裙,浅浅的天水蓝色如碧波荡漾,衬得她一身肌肤分外水灵。

只一双玉足还露在外面,雪嫩嫩的,亮得刺眼。

乾元不自然地移开目光:“今日就练到这儿吧,你也累了,早些休息。那几个法术,你自己再多琢磨练习。”

“嗯嗯。”小纾抚摸着裙摆上的花纹,灵动的眉眼间满是欢喜:“乾哥哥穿的也是蓝色呢!你对我真好。”

乾元脑中“轰”的一响,没想到自己无意识一指,竟变出一件自个儿仙袍的同款来。他耳尖发烫,语无伦次地说了几句,就急急告辞了。

少女望着他略显狼狈的背影,眉眼一弯,转身朝屋里喊道:“小梦,出来吃鱼啦!”

☆、成亲

昭元十八年十月,燕皇下旨,册封威远侯嫡女梁氏为太子妃,着令钦天监卜算吉日,定于来年三月大婚。

而姜橙要明年正月才及笄,堪堪过两个月便要大婚,阖府上下都很惊讶。之前冲喜的说法又甚嚣尘上,帝后如此急切地讨儿媳妇,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出了什么大事了呢。

自燕皇颁下圣旨,便有官媒上门,纳采、问名、纳吉等一系列仪程开始走起来。等过完新年,宫中再降旨纳征,一百二十八抬聘礼自承天门鱼贯而出,浩浩荡荡地招摇过朱雀大街,铺满了威远侯府门前的街道,叫人惊羡不已。

为了显示自己对太子的重视,燕皇还示意几位宗室姊妹给梁绛添妆,落在其他世家大族眼里,又激起了不小的浪花,威远侯府一时烈火烹油,风头无二。

处在盛事中心的姜橙自然不会落得轻松。婚床上的枕头锦被,按理都要由新娘亲手绣制,成夫人拿来了市面上时兴的吉祥花样,姜橙只觉头皮发麻两眼摸黑。但是原身梁绛是女红好手,姜橙不得不人前装模作样,人后法术作弊,紧赶慢赶,终于在大婚前完成了任务。

另一桩让她忐忑的事是:年前,派驻西庭关大半年的端王高楚炼终于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一回京就直奔皇宫,在向燕皇复命的时候,被他老爹轻描淡写地告知太子即将大婚,迎娶梁家三小姐为太子妃。

听说当时端王的脸都绿了,一下朝就马不停蹄地直冲威远侯府。不过他没有见着姜橙的面就被梁侯爷拦了下来,直接领去书房说了一下午的话。出来后,他朝姜橙居住的知竹院怔怔地望了很久,才被小厮劝走。

而姜橙这边,自打端王进府,她就被拂晓和唱晚牢牢看住了,一会儿拉她绣帕子一会儿哄她睡午睡,就怕这位姑奶奶一个任性偷跑出去和旧情人抱头痛哭,惹怒了帝后和太子,阖府上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姜橙还巴不得离端王远一点,断绝他所有的希望。天下家世尊贵的好姑娘那么多,干嘛非要吊死在梁绛这棵树上呢?

之后端王便销声匿迹了,姜橙终于了却所有的麻烦,安心待嫁。走到今天这一步,连她自己都觉得像在做梦,冥冥之中似有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不知不觉地将她推入未知的境地。

考虑再三之后,姜橙还是给长砚发了一个传讯符,简单告诉他自己遇到的奇事、如今的处境,以及,她很快就要嫁人了。

长砚依旧杳无音信。

***

三月初三,万物萌动,春和景明,是个宜嫁娶、宜订盟的好日子。

皇太子大婚,大燕宫城已经多年未有过这么隆重的喜事了。

姜橙寅时便迷迷糊糊地被叫起床,成夫人请来交好的贵夫人作为全福妇人来为她绞面梳头,之后上妆、戴凤冠霞帔,忙得一刻不停。姜橙心里早有准备,她在现代当过好友的伴娘,从早到晚忙掉半条命,这古代的婚礼仪式一点都不比现代的轻松,之前宫里派嬷嬷来指导她规矩的时候就把仪程简单讲过一遍,听得姜橙眼冒金星,只想逃婚算了。

几个兄弟姐妹都来她房中讨喜糖吃,成夫人的双生子更是抱着她的腿不撒手:“姐姐还会回来看我们吗?”

姜橙在上口脂,只能用眼神爱抚两只小团子,焦嬷嬷笑着替她答道:“回来回来!娘娘三朝回门,小少爷们就能见到她啦!”成夫人在前厅迎来送往忙得飞起,就派了焦嬷嬷来知竹院坐镇,确保一切顺利。

姜橙含笑点头。这时,一阵馥郁的花香掠过鼻尖,她心下一喜,急忙朝窗外望去,只见院子里几棵海棠树上珠缀似的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层层舒展,缓缓绽放!枝丫间坐着一个巧笑倩兮的女子,肩头停着一只宛转鸣唱的喜鹊,不是唐丝丝又是谁?

唐丝丝得意地朝姜橙抛了一个媚眼,姜橙噗嗤一声笑出来,知道这满树的西府海棠是她用法术催熟绽放的,算是给自己庆贺大婚。

可惜来的只有她一人,没有那个玉石般温润的男子,也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看到自己的传讯符,或许还是闭关未出?

姜橙压下心头黯然,只说自己有些饿了,叫拂晓去厨房端来几样精巧的点心,略略吃了几口,最终都祭了唐丝丝的五脏庙。

待金乌西沉,紫霞漫天,侯府门外终于响起了沸天震地的锣鼓鞭炮声,宫中迎亲的队伍吹锣打鼓地进了侯府。姜橙被盖上喜帕,由喜娘扶着离开知竹院,缓步来到正堂,向父母亲人拜别。

梁侯爷和成夫人正襟危坐,看着娇养长大的女儿这么快就要出阁为妇,心中极是不舍。成夫人眼角微红,拉着姜橙的手再三叮嘱她在宫里一定要小心行事,梁湛板着脸哼道:“不用忍气吞声,受了委屈,梁府自会为你做主。”

毫不意外地被成夫人瞪了回去。

威远侯夫妇是真心疼爱这个女儿,姜橙暗自唏嘘,既羡慕梁绛,又为她感到可惜。

吉时已到,外头人声鼎沸,喧哗漫天,姜橙由大哥梁墨背着出了侯府,送到金贵华美的花车上。扶她登车的时候,梁墨也忍不住低声道:“太子殿下是个很好的人,妹妹安心过日子,若有什么事,只管告诉大哥。”

敢情还担心她放不下端王呢?姜橙扶着梁墨臂膀的手微微用力:“……嗯。”

迎亲队伍告别威远侯府,沿着热闹的朱雀大街一路往北,过金螭桥,进东华门,穿过朱墙高瓦,最后停在举办仪式的承泰殿前。

宫中难得盛事,里里外外都被洒扫装饰一新,从宫城正门到承泰殿前,红绸铺路,直上丹陛,阖宫的灯笼都被缠上了银丝红纱,在落日熔金的映照下,分外富丽堂皇。

姜橙被喜娘扶着下车,耳畔传来喜庆吉祥的钟磬雅乐,二十八个宫人挑着赤金宫灯低眉顺目地侍在两旁。姜橙小心翼翼地提着凤裙拾级而上,偶尔有夜风拂起面前的喜帕,隐约可见那灯火辉煌的殿门中央伫立着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

姜橙知道,那便是她的夫君,大燕的皇太子殿下。她只瞧了一眼便飞快地垂下视线,有紧张、羞涩和一种莫名奇异的熟悉感夹杂在一起,叫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擂起鼓来。

作者有话要说: 莫名奇异的,熟悉感(姨母般的围笑←_←

☆、拜堂

清阳负手立在丹墀上,静静注视那道倩影拖曳着流光溢彩的丹凤霞帔朝自己走来。她身姿窈窕,莲步轻缓,想来是一位性情温婉的姑娘。

魏皇后告诉他,这位梁小姐是威远侯府唯一的嫡女,才刚及笄,德言容功在世家贵女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她父亲威远侯掌一方雄兵,燕皇选她做太子妃,用意不言而喻。她二哥梁檀曾为太子伴读,记忆中是个沉稳正直、颇有才华的青年,和太子的关系很不错。

总之,梁绛是一个非常合适的太子妃人选。至于其他……清阳垂眸,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少倾,少女清雅的香气就萦绕到了鼻尖。清阳定了定神,按照礼官的安排,走到少女身侧,与她并肩而立。

赞礼太监将喜绸的一端递给太子,另一端送到太子妃手里。刚唱了一声,准备指引二人进殿拜堂,突然发现这对新人置若罔闻,一声不吭,同时立在原地不动了!

姜橙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从喜绸另一端传来的非凡气息,她心神微颤,忍不住动用法力透过喜帕去看对方。

她的夫君,俊逸的皇太子殿下,此刻也侧过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她。四目相撞,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姜橙:仙气???!!!

清阳:妖气???!!!

姜橙的目光一寸寸下移,落在太子脚边,纯白色的仙气以他为中心,如涟漪般朝四周荡漾开,层层叠叠,绵绵不绝,竟是比她见过的长砚的仙气还要精纯浓郁,此神修为之高深,至少是上仙级别的!

妈呀!我的未婚夫竟然是个神神神神神仙?!!

言情片变惊悚片,这刺激太大了!姜橙心跳骤停,感觉自己的血压一下子飙到了二百八!

她终于明白,刚才那种奇异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了——那是她曾在长砚身边感受过的、来自仙者的强大威压。

清阳的震惊一点都不比她少。喜绸到手的那一刻,他就敏感地察觉到从梁氏身上传来的蓬勃妖气。他立即开了天眼望过去,梁氏的身体确是凡胎无误,魂魄却不知所踪,寄居的魂魄是一条千年锦鲤,看修为也并不高。

夺舍附身?原主是被这鲤妖吃了吗?她想干什么!

清阳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他手指微屈,不动声色地传了一个定魂咒过去,少女眉心微闪,再也无法遁形逃走。

姜橙浑身一滞,立即感觉到自己的法力被封禁了!对方周身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他他他他他想干什么?!

大神!我是一条三观端正的好鱼啊!!姜橙小腿发颤,急得快哭出来了。

引路的太监此刻也察觉到两人气氛不对,太子面上不显,浑身上下却透出一股瘆人的寒意。眼看着就要错过吉时,小太监急得汗流浃背,正苦着脸想找大内总管求救,太子忽然动了,他一言不发地牵着红绸朝殿内走去,而太子妃顿了顿,也缓步跟上。

小太监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燕皇和魏皇后望着殿中一对璧人盈盈而立,喜结连理,高兴得满面春风。依着仪程,两人三拜天地君亲,聆听帝后训话祝福。

姜橙浑身僵硬,满脑子都是“完蛋了要死了”,连婆婆跟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还是清阳轻咳一声扯了下红绸,她才反应过来,赶紧和太子一起叩首谢恩。

随后便被送入东宫婚房,而太子要去前殿应酬宾客。总算将和神仙分别的姜橙悄悄松了一口气,正准备想办法召唐丝丝或长砚来救自己,就听到一线清冷的声音传音入耳:“老老实实等我回来,若是逃跑,后果自负。”

姜橙吓得一哆嗦,抬头就见那人立在门外警告般注视着她,一身玄底红纹的喜服,愣是透出了冷硬肃杀的气息。

真凶!有、有种你过来啊!!

……算了,小女子心胸宽广,不和你这种欺负小鲤鱼的神仙一般见识!

清阳走后,姜橙才发现这位大神不仅把自己的法力封印了,还给整个东宫下了禁制,大约是料到姜橙一定会去喊救兵,所以抹杀了一切让她逃跑的机会。

太可怕了!丝丝我不玩了我要回家!!

姜橙在内心绝望地哀嚎。

说到底还是自己修为太差了,不然也不会轻而易举地被对方制住。现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该怎么办呢?

长砚说,一般神仙抓住了妖怪,有的是直接杀掉,有的会炼成丹药。也不知这位大神会怎么处置自己?

一时竟不知道是等候大神发落比较好,还是逃婚被天雷劈成渣渣比较好。姜橙哭丧着脸胡思乱想:她是不是该开始写遗书了?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为什么会是一个神仙呢?总不会像自己这样,被凡人救了一命,然后不得不附身偿还吧?

啧,那可是神仙!只有他普度众生的份,哪有凡人度他的份。

可燕皇夫妻俩都是正儿八经的凡人,怎么会生出一个小神仙来呢。

莫非……这太子的亲爹并不是燕皇,而是天界的某位大神?!

姜橙佩服自己在这种情境下还能开出那么惊世骇俗的脑洞,她几乎忍不住要开始意淫一出仙凡虐恋的八点档狗血大戏了。

承泰殿中的燕皇忽然打了个喷嚏,魏皇后担忧地望着他:“可是又受寒了?”

燕皇摇摇头,他怎么觉得头皮有点发凉?

***

东宫觥筹交错,热闹非凡,清阳是新郎倌,自然由几个弟弟来为他挡酒。福王和齐王向来唯他马首是瞻,不久前才回京的端王却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闷酒,看着有些郁郁寡欢。

朝臣们有些消息灵敏的,多少都曾听说过威远侯想把女儿嫁给端王的风声。想不到最后这两人没成夫妻,倒成了叔嫂,看端王如今怅然若失的样子,恐怕传言是八|九不离十了。

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不敢在这时候上去捅马蜂窝。清阳也注意到这个二弟的反常,不过他暂时没空去体察这个弟弟的心情,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东宫里那个鲤妖。刚才他探查过了,除了她本人,从侯府跟来的几个丫鬟婆子都是普通凡人,那么恐怕连侯府都不知道自家小姐已经换了人。

酒过三巡,众人都识相地放过了太子,继续去闹腾几个王爷。清阳毫无醉意,与要好的臣子打了招呼之后,就快步返回婚房。

洞房里红烛高照,暖意融融,喜娘和宫女们站成一排,都在等太子回来。姜橙听到门外传来男人沉稳的脚步声,浑身一抖,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拂晓觉得自家小姐实在太过紧张了,连忙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脊背。

清阳步入洞房,先扫了一眼那道朱红嫁裳的身影,见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床沿,他心下一定:没使小动作就好。

“请殿下挑喜帕——”喜娘乐呵呵地奉上一把金黄秤杆。清阳接过秤杆,顿了顿,朝床边的女子走去。

姜橙盯着那双玄底纹金的靴子一步步走到自己跟前,仙气层层叠叠,荡得她心都快跳出嗓子口了。眼睁睁看着魔杖一般的秤杆缓缓探到喜帕里面,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法咒冲出来要了她的小命。

面前倏尔一亮,姜橙眯了眯眼,终于看清了太子的模样。长身鹤立的男子发束金笄,姿容俊秀,只是一双漆黑深瞳清冷至极,好似融尽了全天下的霜雪。

此刻正古井无波地凝视着她,仿佛能洞穿她的灵魂。

姜橙老脸一热,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喜娘端上合卺酒。清阳一敛衣摆,坐到姜橙身旁,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地喝下交杯酒,沉默着任由喜娘将他们的长发绑在一起,打上同心结,口中说着早生贵子的吉祥话。

好不容易等仪程走完,拂晓想要上来替姜橙更衣,清阳眉目锋锐地扫了她一眼:“都出去。”

淡漠的声音明明没有任何动怒的情绪,落在拂晓和其他人耳朵里却不寒而栗。几个丫鬟看向姜橙,发现她们的太子妃早已怂得恨不得把头埋到床底下去了。

拂晓默哀似的叹了口气,看来以后自家小姐要被太子吃得死死的了。她招呼着宫女嬷嬷们鱼贯退出,最后给了姜橙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阖门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女儿你不要慌,这种时候就应该迎难而【上】懂吗?这样你就会史得比较好看一点xdd

感谢小天使老猫、钰茗子出的地雷份子钱xd!挨只嘴嘴(づ ̄3 ̄)づ╭~

☆、洞房

洞房里终于陷入死寂,姜橙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大神的表情,一颗心比噼啪燃烧的龙凤红烛跳得还厉害。

清阳缓缓走到她跟前,阴沉的面容让姜橙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妖族对神仙有一种天然本能的臣服,虽然她不想,但还是忍不住抖得几乎要跪到地上。

怂。

没种。

打不过。

讨饶算了。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冷不防就只觉眉心一烫,一道强劲的威压冲进肺腑丹田,如冰锐的利刃死死抵在她妖丹上,仿佛下一秒就会捅穿它,而她半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姜橙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卡在喉咙里,眼泪没出息地决堤而下:“大、大神饶命!我……我不好吃……”

清阳:?

“真、真的……不骗您,我刺多、肉硬、味道苦……”想了想又补充:“还有毒!”

清阳:“……”

“清蒸、红烧、炖汤都不行……臭得很!”

“所以,大神您能不能别吃我……呜……”

感觉面前的气压骤然低了几分,姜橙抽抽嗒嗒哭丧着脸,妆花成一团小猫。

清阳神色变幻,深吸了一口气:“谁告诉你我要吃你了?”

姜橙:“呃……?那是要炼丹?”

清阳气笑:“就你这资质?”

他语气蓦地冰冷严厉:“你为何会在她身体里?”

“不要试图糊弄我。我有千百种法子叫你身陨道消,不得超生。”他欺身靠近,衣袍上飘来酣甜的酒香,与那双冷得叫人骨缝发颤的眼眸格格不入。

知道一个回答不慎就会立刻毙命,姜橙战战兢兢道:“梁小姐曾经救过我一命,我答应要报答她。后、后来……”

她竹筒倒豆子地把附身的经过说了一遍,大神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叫她半句废话都不敢多讲。

解释到一半,姜橙的智商忽然上线:梁绛又不是她害死的,她是在报恩啊!说起来她还是一只有情有义的妖呢!所以她到底在心虚个什么啊?!

姜橙真想一巴掌拍死自己这个没出息的怂货。

清阳沉默地听完,伸出掌心覆在她天灵盖上,姜橙大惊,以为他要杀了自己,刚想挣扎讨饶,就被脑中排山倒海的画面淹没了——有自己的,也有梁绛的,从她被薛复追杀、到梁绛被毒害、微霜湖边两人重逢、威远侯府的宅斗……前因后果混杂在一起,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突然被霸道地读取记忆,姜橙脑袋痛得像被劈成了两半,冷汗湿透了里衣,却又不能施法抵挡,而对方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还沉浸在她的记忆里不肯离开。

最后疼得实在受不了了,也恼怒了,姜橙挣扎着一把抓过覆在头顶的手掌,不管三七二十一张嘴就狠狠咬了上去!

“嘶,你——!”

清阳万万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招,一时不防竟被得逞,鲜血立即伴着丝丝痛楚滴落了指尖。

他迅速捏住她下颌骨将人推开,同时撤回了压迫在她丹田的法力。姜橙浑身一松,躺倒大喘,仿佛一条快要断气又被扔回水里的鱼,满满都是重生的舒畅。

“果然是妖精,张口就咬人么?”清阳看着虎口深深的牙印,眉头紧蹙。

姜橙满脸委屈:“明明是大神您定住我魂魄,封印我法力,不许我还手……”她气恼地嘟囔:“恃强凌弱算什么,有种咱们公平决斗……”

“你说什么?”

“…………我没说话。”

清阳看了她一眼,随手抓起床上一块白帕擦手:“若是我原本仙体,自带护体罡咒,你这口牙早就崩没了。”

姜橙愣了愣,抓到了其中的关键点:“‘原本仙体’?大神,您也是附身……?”

清阳沉默片刻,烛光映在他温润如玉的侧脸上,透出酒曛似的的微红:“是,我连累了他性命,需代替他完成此生。”

姜橙惊呆了。

“无端送命,是我之过。若是凡人,超度往生投个好胎便是。但高楚巍乃大燕皇太子,身牵多方利益,涉及万千性命,故而我不得不……”

不得不替他继续扮演太子的角色?

姜橙对这位同病相怜的难兄充满了同情,同时也肃然起敬。

瞧瞧人家大神这觉悟,哪里像她,要不是有天雷监督着,她铁定收拾完梁缃就跑路了。

“那么,您打算在凡间呆多久呢?”

清阳微怔,他还没想过具体要呆到什么时候。他的本意是维持现状,不要引起人间动荡,但未来总有一天是要把这个位子还给真正的大燕皇族的。

“待天下安定,百姓富足,若有合适的子嗣传位于他,我便会离开。”

唔,仁爱正直有担当,姜橙对这位大神又多了一份好感,选择性地遗忘了刚才是谁把自己的小命捏在手里的。

不过等等——大神刚才说“子嗣”?谁的子嗣?他准备和谁生儿子??

求生欲让姜橙默默地闭紧了嘴巴。

清阳看向她:“如此说来,你也不过是替梁小姐完成这一世的人生。等威远侯夫妇寿终正寝之后,你便能回归本源?”

“是的。”

见大神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说法,暂时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了,姜橙手里的汗也凉了下来,解决性命之忧的她不再拘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顺便把那一头快压断脖子的金凤冠取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啊?姜橙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大神的意思,他是问她自己的名字。

“姜橙,琅山微霜湖的姜橙。”

清阳眉峰一动,“琅山”二字仿佛是投入他心湖的一颗石子,微微荡起几圈涟漪便恢复了平静。

“清阳,西天元朔宫座下。”

姜橙一愣,脱口而出:“清阳上仙?……乾元神君的师弟?”

“你认识我师兄?”

脑海中浮现出那道凭窗阅卷的清逸身影,他如今附在高楚巍身体里,难怪姜橙认不出来。

她踌躇道:“去年中秋,在陌上桑,一起喝了桂花酿的……”

清阳了然挑眉:“你是那支玉笄?”

姜橙心虚地点点头,他当时果然是发现了自己的。

一时思绪纷乱,姜橙倒没想起来奇怪,为什么清阳认定这具身体里的魂魄是她,而不是唐丝丝?

认清彼此身份后,上仙看起来对她更放心了一些。姜橙还想和他再套套近乎,却听他忽的开口道:“你的修为,太弱了。”

哐当!某鲤在心里吐血倒地不起。

大神,你能给女孩子留点面子吗?

清阳表情认真地看着她:“你我如今都困于凡体,更不能耽误修行。”

好好好!上仙你这么帅,说什么都对!

姜橙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苦着脸道:“上仙,你能不能把定魂咒解了啊?我不会逃跑的!”

“定魂咒早已收回。你觉得施法艰难,是因为我身上龙气压制。”

清阳广袖一拂,墙上菱窗无风自开,一个巴掌大的小人儿正好攀上窗台,两只亮晶晶的小眼睛滴溜溜地张望着。

可不是缩小版的唐丝丝?

姜橙惊喜之下刚要喊她,就见唐丝丝像突然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面色大变,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飞身而起,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里!

只留几片海棠花瓣孤零零地飘落……

姜橙伸出的手僵滞在半空中,牙槽磨得咯咯响——唐丝丝在怕什么?不是身后那尊仙气磅礴的大神,还能有谁啊?

心里碎碎念,脸上还得端着笑:“上仙,你看……刚才那个是我朋友唐丝丝,你见过的……”

能不能先收敛一下您那方圆二米八的仙气啊?!

“我知道,所以才放她进来的。”清阳点点头,对自己的威压没有任何觉悟:“这么快就走了?”

姜橙扶额。好吧,土豪无法理解小透明的苦,放弃沟通。

算算时辰也不早了,姜橙打了个哈欠,偷瞄清阳。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一直纠结的开车问题,现在好像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清阳很自觉地坐上贵妃榻,阖上眼睛开始打坐。

姜橙见状,也不矫情,爬上床抱着锦被滚了两圈,头一歪就睡过去了。

殊不知,那厢清阳也如释重负。他本想用法术让太子妃一夜绮梦瞒过去,现在看来也没这个必要了。

两人各怀心思,倒是不谋而合。

作者有话要说: 鉴于有些小天使没有看前文铺垫,我提示一下:我们姜姜现在是有暗恋对象的!所以,儿子你不要横,追妻火葬场了解一下?

☆、回门

经历了神经紧绷的一天,姜橙整夜无梦,睡得极沉。

待清晨睁开眼,她望着头顶的瓜瓞绵绵帐,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转头望去,清阳上仙还在榻上打坐,淡金色的晨曦穿过窗棱洒在他脸上,宁静美好,梦幻如画。

也不知他是不是就这样坐了一夜,姜橙顿时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想起一大早还要去给帝后敬茶请安,她赶紧爬起来,结果一下床就看见扔在脚踏边的一团白帕。

上面沾染着几许血迹,正是昨夜被清阳拿来擦手的。

姜橙捂脸,她好像是太野蛮了,修为不够,咬人来凑,真是够有出息的。

不过,昨夜慌慌张张的没有注意,现在捡起来一瞧,才想起这帕子的真正用处。

咳,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在做什么?”

清阳不知何时走到近前,疑惑地看着姜橙把白帕平平整整地铺在床中央。

知道这位大神不食人间烟火,姜橙避过不答,摸着鼻子羞愧道:“上仙,对不起,昨天是我冲动了。你的手……现在还要紧么?”

“无妨。”清阳抬手看了看,经过一夜的调息,伤口已经愈合得几乎看不出来了。

那就好,万一被帝后看到,她就惨了。姜橙放下心,笑嘻嘻地推他去净室:“您快去把喜服换下来吧,一会儿宫女们看见了不好。”

清阳挑眉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姜橙爬回床上,脑补着把被褥折腾成飙车现场的样子。很快,拂晓唱晚就领着宫人们进来了,魏皇后派来的嬷嬷笑容满面地取走了元帕。姜橙和清阳换了常服,稍稍用了几口点心,便往承泰殿去。

引路的恰恰又是昨天那个赞礼太监,他胆战心惊地暗中观察了一番,见两位祖宗神色温煦,偶有谈笑,仿佛昨夜那剑拔弩张的一幕只是他的错觉。他不禁如释重负——太子和太子妃果然是佳偶天成,房事顺利比什么都管用。

到了殿前,姜橙稍稍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笑容里恰到好处地浮起几分新妇的羞涩。清阳则一如既往的神色平淡,见姜橙如此,想了想,朝她靠近一些,然后一同跨进殿去。

燕皇夫妇早就等着他们了,尤其是魏皇后,见两人并肩而入,那笑容几乎要从眼角里溢出来。

姜橙广袖铺展,叩拜行礼。她昨天心惊胆战,注意力全在神仙夫君身上,根本没注意帝后的相貌,今日一身轻松,这才看了个真切。

燕皇眉目硬挺,龙章凤姿,虽面带病色,但帝王气势不减,依稀可见年轻时也是一位美男子。魏皇后看起来比他年轻许多,头上簪着一朵雍容华贵的姚黄牡丹,美玉似的鹅蛋脸笑意盈盈,看着就很和蔼可亲的样子。

姜橙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面见国家元首夫妇,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等她看到身边的男子也面不改色地朝一对凡人夫妻跪拜叩首,心里更是惊讶不已。

看来上仙是真的把自己代入皇太子的身份了啊!啧,能屈能伸的上仙。

魏皇后喝了媳妇茶,手一抬便有宫女奉上一个莲盘,锦帕上静静躺着一朵鲜艳欲滴的脂红牡丹。

婆婆为儿媳簪花是大燕历来的婚俗。魏皇后把姜橙招到身边,亲手将牡丹插入她的发髻,末了细细打量,满意地朝燕皇笑道:“的确是个标致孩子!侯府果然会养女儿。”

燕皇见妻子高兴,威严的面上也露出一丝暖意。转头见清阳神色淡淡,以为他不满意这桩婚事,不由沉声道:“巍儿,这几日你就不必去太初殿了,好好陪陪太子妃,待回门后再来观政。”

清阳点头:“是。”

燕皇虎目微眯,总觉得自琅山回来后,太子就不怎么和他们亲近了,虽然他对自己依然非常尊敬,行事规矩有章法,处理政务还比从前更胜一筹,但燕皇就是觉得很不舒服——他们实在是太像君臣,而不像父子了。

魏皇后凤眼一挑,拉了拉丈夫的袖子,皇帝这才像个别扭的小孩子一样哼声放过。

姜橙看在眼里,低头憋笑:传闻帝后鹣鲽情深,果然如此。

魏皇后拉着儿媳妇的手,慈爱道:“绛儿,你是个好孩子。太子呢,外冷内热,你多与他亲近便知道了。你初来乍到,若是在宫人那儿受了什么委屈,直接来告诉我,本宫自会为你做主。”

“多谢母后。”姜橙甜甜应下。

亲近!当然要亲近!她早就反省过了,要多认识几个法力开挂的朋友。这身边就有现成的一个,当然要抱紧大腿了!

两人陪着帝后说话,听了许多“夫妻和睦、东宫甚幸”的训导,直至用过午膳才一起回去。

回到东宫,便有宫人来向太子禀报事务。清阳略一思忖,叫住姜橙,对那几个尚宫太监道:“太子妃既已入宫,此后东宫诸事,包括孤的私库,便交由太子妃打理。你们有事向她禀报,不必来回孤了。”

众人皆垂首称喏。

姜橙假装没看到上仙摞挑子后那一脸轻松的表情。不过她既然决定要和他建立发展良好的革命友谊,就务必抓住这次机会,当好上仙的贤内助。将来两人离开凡间,也算是有交情的了。

东宫人口简单,事情也不复杂,且不说她前世就是搞行政内勤的,就是出阁前,成夫人和宫里派来的嬷嬷也都教过她如何打理庶务。姜橙上手很快,不出半日就把手头的宫务处理完了。

左右无事,她兴致勃勃地出门,将东宫这个新家好好地逛了一遍。

原主高楚巍热衷朝政,无心女色,身边连一个司寝女官也没留,因此后殿有许多宫室都锁着,空荡荡的没什么生气。

倒是后院一个荷塘引起了姜橙的兴趣,面积虽然不能和太液池比,但造景不错,沿岸堆砌着蜿蜒嶙峋的假山,内部曲径通幽,有多个隐蔽的暗渠与池水相连,进出十分方便。

身为一条锦鲤,姜橙虽然已经离水而居,但本性终究还是亲水的。出阁前住的知竹院没有活水,已经让她心痒难耐。如今寝殿门外就有水塘,还能随时去玩,岂不快哉?

姜橙越看越满意,开始盘算怎么避开宫人,溜到水里去。

清阳难得清闲,叫随喜搬了许多书到暖阁上,供他翻阅。偶尔瞧一眼窗外,就见姜橙饶有兴致地围着荷塘晃来晃去,眉眼亮晶晶的,时弯时蹙。

她在打什么主意,清阳不问也知道。就像他的本体是青鸟,天性就爱飞翔。进宫后行动受限,便常常坐到暖阁顶楼的窗边,极目远眺,聊以慰藉。

只要姜橙不吓到凡人,她想做什么,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三朝回门那天,姜橙早早起床,梳洗用膳后,便和清阳登车出宫,前往侯府。

清阳之前被随喜提醒,太子妃归宁要带礼物回去,他便让姜橙到他私库里随便挑。姜橙谢过他,回忆了一下府里每个人的喜好,准备了大半车的礼物,看得拂晓几个都咋舌不已。宫人以为太子宠爱太子妃,姜橙却知道其实是清阳对这些身外俗物都不在意而已。

车队行至威远侯府,梁侯爷和成夫人已经在正门等候。清阳先下车,顿了顿,在随喜的眼神暗示下,转身扶姜橙下来。他手掌宽厚温暖,仙气传到姜橙体内,让她神魂都不自觉地战栗了一下。

两人与梁湛夫妻互相见礼。梁湛在太初殿时常能见到太子,深知他的品性才干。虽然女婿不是自己喜欢并看好的那一位,但从客观上来说,他对这位殿下也是非常满意的。

成夫人却是第一次见到太子,目光落在这个清隽高贵的青年身上,她凤眸微凝,脚下不由一顿。

清阳与梁湛去书房说话,姜橙则跟着成夫人去正院。成夫人细细问了她在宫中的情况——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她发髻上那朵灼华绚烂的脂红牡丹,已经代表了婆母的喜爱。只要姜橙在宫中不作死,自然不会有人为难她。

其他的……成夫人想了想,低声询道:“你与殿下,如何?”

姜橙明白这是在问她的夫妻生活,遂拿出之前想好的说辞:“殿下人很好,待我也很好,母亲尽管放心。”

成夫人欣慰地点点头,抬手将她一绺碎发挽至耳后:“绛儿,你向来是个伶俐的,宫中险恶,殿下和娘娘虽然宠爱你,但你也应知礼,凡是多忍让一些。”

姜橙乖巧应道:“母亲说的是。”

梁家的调色盘兄弟姐妹都在正院等她,成夫人的双生子老远见了她就跑过来,见母亲也在,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就扑上来要抱抱。姜橙最喜欢这两个小弟弟,挨个摸了头,又让唱晚抓了一大把御膳房做的果脯给他们。

梁墨、梁檀在家,姜橙不觉奇怪,令她意外的是三少爷梁青也回来了。之前她出嫁,梁青在书院考试,没能赶回来。如今见了这位太子妃姐姐,少年拘谨中透出几分羞惭之意。庄姨娘的女儿长歪了,生的儿子却是个知道是非黑白的,姜橙自不会为难这个无辜的小弟,温声问了他一些功课,勉励他好好读书,早日下场参加文举。

其他兄弟姐妹也纷纷围上来说话,姜橙如今贵不可言,府里再有嫉妒眼红的,也不敢在明面上露出分毫来。年幼的弟妹将来婚事还得指望太子妃掌眼,此刻如何敢不讨好她?

姜橙让拂晓把礼物抬上来,逐个送出,众人皆欢喜道谢。成夫人扫过那些宝簪玉镯名器书画,笑容里带了些讶色:“怎都这般贵重?可是殿下允了的?”

“岂止,里头许多都是殿下为女儿挑的,这也是他的一番心意。”姜橙羞涩一笑,将一座霓光绚美的观音像捧到成夫人面前:“这菩萨其实是同一块碧玺雕了双尊,殿下特地送去北冥寺开过光的。一尊镶金的送给皇后娘娘了,这尊便留给母亲。”

这说辞是她在路上就构思好的,这会儿铆足了劲地给清阳揽功,力求提升他在“全都喜欢竹马”的梁家人心中的地位。

成夫人含笑收下:“劳烦殿下费心了。”

那厢,清阳到底还是不放心姜橙的表现,悄悄放了一个传音咒在她身上。此刻乍然听到那婉丽的嗓音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他不知怎的竟生出一丝臊赧。

咳,她大概没有想到,其实他连自个儿私库的门都没有踏进去过,更毋论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宝贝。

始终端如静湖的上仙怕自己再偷听下去会绷不住表情,指尖一动,又悄悄撤回了法咒。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过了第一个高潮部分,忐忑得很,感谢还在追文的小天使们^^ 挨只嘴嘴(づ ̄3 ̄)づ╭~

☆、旧伤

中午一家人在正堂设宴,男人们围坐着喝酒,女眷们隔着屏风坐另一桌。梁家父子出身军营,酒量都很了得,今天上的又是成夫人亲自酿制、埋了多年的烈酒,隔着屏风都能闻到那股子辛辣味。

姜橙担心清阳挡不住,时不时偷眼瞧他。面对劝酒,上仙来者不拒,脸上一丝变化都无,也不知他是真的酒量好还是动用了法术。

成夫人看在眼里,莞尔道:“我看殿下酒量不错,绛儿不必担心的。”

姜橙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也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了。那人金尊玉贵的,父兄也不敢真灌醉他不是?

果然,酒过三巡,主桌那边就以谈笑议事为主了。

午后,成夫人带姜橙回房,从多宝格中取出一方黄梨木匣:“之前大婚仓促,你的陪嫁里虽有许多银票,却不便赏人。我又命人去打了些金银锞子,宫中生存不易,你上下打点莫要小气,好好为将来铺路。”

“多谢母亲为我谋划。”姜橙接过沉甸甸的匣子,真心实意地谢她,继母做到这个份上也算仁至义尽了。

成夫人笑道:“说起来,我本以为端齐福三王均已入仕,会对太子造成威胁,今日一见……”她眸光忽闪,滑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殿下果然是人中龙凤,三位王爷只怕难以望其项背。”

那是那是!姜橙点头如捣蒜:我家大腿,自然是极好的。

不料她接着话锋一转:“但是,母亲也算见识过不少儿郎了,我观太子殿下其人……要他动心,恐怕极难。绛儿你青春初萌,若是过于贪恋情爱,只怕将来要伤心。”

姜橙:啊??

“世人皆知圣上最爱魏后,可即便如此,宫里还是养着几十位嫔妃的。绛儿,你要识清自己的身份,国母之路,责任远大于情爱。府中这么多姑娘,只有你被侯爷奉为掌珠,若你将来为一个男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你父亲会非常伤心的。”

……诶??

姜橙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今天的成夫人实在是太严肃了,一番话说得云深雾重,叫她一时转不过弯来。来不及消化,姜橙先表决心道:“母亲放心,女儿有自知之明的,会自重自爱,坚守初心,不叫爹娘家人难过。”

苍天在上!我可不敢心动啊,我只是想抱个大腿而已!

“你心里有数便好。”成夫人敛容微叹。

***

一行人呆到宫门下钥前才回去。

车行辘辘,姜橙想着成夫人前前后后的话,脑中思绪纷乱。目光落在旁边闭目养神的清阳脸上,不由一愣:“上仙,你的脸色怎么那么白?可是酒喝太多了?”

马车里弥散着浓浓的酒味。

“无妨,”清阳揉着眉心,嗓音里带着一丝干涩:“若是无聊,车上有些书,你自己取了看。”

姜橙摇摇头,思索片刻,说:“上仙,我看我爹挺喜欢你的。你以后……应该会和他相处愉快吧?”

上仙不是真太子,和他说话倒不用避讳什么。

“梁湛?”清阳看了她一眼:“可是梁夫人同你说了什么?”

“呃……”

清阳手握虚拳轻咳一声:“你爹和我说了一些北狄那边的情况。西北不定,始终是大燕的心腹之患。高楚炼年轻有为,屡建军功,西庭关将来多半是要归他之手的,父皇已经隐隐透出了些意思。”

姜橙不确定太子知不知道梁绛和端王的关系,只好小心翼翼道:“听说端王是我爹的得意门生,比大哥更有天赋,传到他手里也不奇怪。只是,梁家现在向着您了,端王应该会有所顾忌吧?”

清阳说:“倒也未必。全看他如何取——”

一个“舍”字还没说出口,他突然眉头一皱,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直咳得身子贴近膝头,连带着马车也微微震颤,仿佛要将胸肺都倾尽一般。

“你怎么了?”姜橙一惊,以为他被什么东西呛住了,连忙过去给他拍背。清阳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只朝她摇了摇头,掌心一翻将一道碧芒拍入自己胸膛。随即五官皱成一团,额头细细密密地渗出冷汗,似乎在强忍着什么巨大的不适。

姜橙虽然不知起因,但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事情不妙。她想施法帮他调息,被清阳按住手制止了。姜橙想了想,把车里所有的软垫都堆在他背后,然后扶着他半躺下来,拿出丝帕不停地给他拭汗。

清阳略有缓解,但也吐纳沉重,喘息不停,双手依旧按在胸前。姜橙不敢打扰他,只得催促赶车的侍卫加紧回宫。

进宫换步辇,一路抬到寝殿前,迎候的宫人见太子面白如纸、摇摇欲坠,都吓了一跳,姜橙可不敢让他们在这时候触碰上仙,只打发众人赶紧去准备醒酒汤和热水。

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和喝酒有关。

勉力支撑着他走进内殿,清阳无意识地抓着她的手,他手掌宽厚,骨节分明,能把姜橙整个小手包拢起来。明明很好看的一双手,此刻却青筋直跳,颤抖不已,竭力隐忍着什么。

姜橙暗骂自己这个时候还在意淫人家,甩了甩脑袋,发现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滚烫的温度,她心道不妙,神仙哪里会发烧,一定是丹田出了什么问题,气血翻涌所致。

把清阳扶到榻上,姜橙只道太子酒后需要静养,把所有宫人都赶了出去。等她端了热水回来,那人的杏黄锦袍上已经落满触目惊心的血迹,嘴角还残留着一抹殷红。

姜橙惊得差点失手摔盆:“上仙你这是——?!”

“旧伤复发。”清阳终于能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为我护法……我要立刻疗伤。”

“好!”姜橙飞快应下。神思一转,又追问了一句:“可是因为饮酒而激发?”

“……也许罢。”

姜橙心道奇怪,前几日成亲时他也喝酒的,当时面色晕红,身飘醴香,半点不良反应也没有。

难道是今天的酒配方太烈,牵动了他的内伤?

清阳盘腿而坐,不再言语。一圈碧色的光晕浮显出来,将他整个人包围其中,温柔而治愈。

姜橙在内室设下结界,确保宫人不会冲进来撞见他的异状。略一思忖,又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块香片扔进狻猊铜炉里,白烟袅袅升起,清幽的草药气息传出,很快弥散了整个内殿。

这是长砚送她的九隐木,传说用九种仙草炼制,遇火即释,九重仙意层层缠绕,对神魂之伤有极好的疗效。

见清阳入定之后眉目渐舒,姜橙也松了口气,躺到榻上小憩起来。

***

这一守就是整整一夜,直到晨光熹微,斜入窗台,清阳才清醒过来。

姜橙揉着酸痛的脖颈,一抬眼就对上一双清泉似的眼睛,她一愣,立刻站起来高兴道:“上仙你没事了?”

“嗯。”清阳颔首。他通身碧芒褪去,内息虚弱依旧,但脸上好歹有了些血色。

目光落在墙角的狻猊熏炉上,青年眸中闪过一丝了然:“谢谢。”

当初封印焱兕遗留的内伤,本以为已经压制,只待自我调理便会慢慢痊愈。没想到昨天侯府的烈酒将它一下子激发出来,也不知那酒里掺加了什么药材,冲撞得他丹田紊乱,险些晕厥。

漫漫长夜里,他强忍剧痛,一点一点修补神魂上的伤痕。这期间,有一股甘甜温柔的灵力伴随着吐纳进入他体内,游走在血脉间,助他修复,供他滋养。等他清醒过来,只觉汗出如浆,通体舒畅,而九隐木刚好燃尽,最后一缕白烟消散在曙光中。

姜橙抓抓头发,腼腆一笑:“也是朋友送的宝贝。你能恢复就好啦!”

当即唤了宫人进来服侍他沐浴用膳。

等她自己也梳洗完出来,就见清阳静静地坐在桌旁,不知在想什么。一袭月牙锦袍浸润在晨曦中,浮起一层莹白柔晕,仿佛随时可能羽化登仙一般。

姜橙看得微怔,随即快步绕到他身后,掌心抚上那水汽氤氲的发顶:“上仙,湿头发易感风寒,我帮你烘干,你就不要再动用法力了。”

“……多谢。”

他长发像丝缎一般顺滑,在阳光下隐约泛出奇异的深青色。姜橙捧在手里专注地施法,眼梢瞥见他面前的药膳热气腾腾,一动未动,不由道:“上仙,你现在用的是凡胎,多少要吃一点,温补一下。太初殿那边我自作主张让随喜告假了,只说你旧伤复发,无法观政,你……不会怪我吧?”

清阳顿了顿:“不会。等你一起用罢。”

“嗯!”姜橙心头暗喜,看来她抱大腿抱得上仙还挺满意。

没过多久,宁致殿来了人,魏皇后听说儿子昨夜醉酒,放心不下,便派大宫女夏苑带着之前为太子疗伤的王太医过来看看。

王太医搭脉沉思,视线在太子的寡淡面色和太子妃的青黑眼圈上徘徊片刻,然后低咳一声,颇不自然道:“气血亏虚,脉脱无力,又饮酒过度……殿下虽年轻,可也要注意节制房事啊!”

清阳:“……”

姜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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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妃嫔

和清阳住在同一屋檐下后,姜橙发现这位大神的生活可以说是十分单调了。他白天协助燕皇处理朝政,晚上不是修炼就是看书,和近身太监的交流都不多,同姜橙更是除了吃饭就没有见得上面、说得上话的时候。

一次在回廊遇见随喜,他正抱了一堆书册去暖阁,姜橙略略一扫,多半是各朝史书和记载大燕风物的本子,一想便知清阳在恶补功课。

于是姜橙在饭桌上卖力地拍了一记马屁,清阳握筷的手一顿,有些不自然道:“师尊不曾教过帝王之术。我无意用法术干涉朝政,只得以史为鉴,浅显涉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真是谦虚又上进的神仙。姜橙想顺便问问藏书阁有没有好看的话本子让她打发时间,不过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自从上次被批评“修为太低”后,她一直不敢太贪玩。白天在自己宫里修炼,晚上假装饭后散步,走着走着就闪进假山中,一转眼,荷塘里就多了一尾金红色的锦鲤。

塘里本来就养着各色观赏鱼,姜橙蒙混其中,毫不惹眼。她在莲叶间畅快穿梭,逗鱼弄虾,玩得十分开心。

不多时,水面就漾起一盏明黄宫灯的倒影,暖阁上窗牖半阖,依稀可见男子凭窗阅读的宁静侧脸。

姜橙不由就将这抹身影与陌上桑的那道重叠起来,太子本尊已极是轩昂,如今又有谪仙气质加持,更是衣袂飘胧,风姿特秀。

她趴在莲叶上看得出神,暗道唐丝丝的审美方式是挺不错的,美人,远远望着就心情大好。

直到宫人们提着灯出来寻人,姜橙才磨磨蹭蹭地游回假山里,整理好裙饰,若无其事地晃出来。

拂晓和唱晚见自家小姐每天自娱自乐,鲜少和太子见面,心里急得很。毕竟三个月后宫中选秀,除了为几位王爷选妃,还会有太子良娣、昭训等妾室进门,她家娘娘心这么大,万一被狐狸精分去了宠爱怎么办?

于是开始三五不时地在姜橙耳边劝谏,让她多去找太子培养感情,给他煲个汤、做个香囊什么的。看太子的样子不像是讨厌她们娘娘的,只要持之以恒,定能以柔克刚,牢牢抓住太子的心。

姜橙听得发怵,你们建议的这两样本宫都不会啊!连新房的鸳鸯枕头都是她用法术变出来的!上仙没有收了她这个妖怪已经谢天谢地了,还找上仙培养感情?怕不是个送命题吧!

不等姜橙想办法应付掉热心群众,清阳又趁一次用膳,语重心长地对她说:“既然宫务疏简,不妨好好修炼。凡人寿命须臾即逝,你终归是要回归仙途的。”

姜橙就像被老师耳提面命的差生,脸上火烧火燎的,嘴里半口饭怎么也咽不下去了。

她明白自己身怀潋水珠,既能被薛复发现,也能被其他高人发现。法力牛逼的朋友认识得再多,都不如自救自保来得重要。

目光在清阳身上转了几圈,姜橙期期艾艾道:“上仙,跟你商量个事呗?小妖资质愚钝,自学实在难以精进。能否……能否和你一起修炼,我有什么不明白的,还请你多多指点?”

这样一来,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和上仙待在一块儿了,宫人们不会再嫌她和太子接触太少,自己还能顺带提升修为,简直两全其美!

清阳闻言一愣,眸中闪过探究之色,大约也是觉得姜橙资质的确不咋的,他没多想便点头:“好。”

姜橙在心里喜滋滋地比了个v,于是每天等清阳下朝回来,她便跑去他书房,清阳布置了一个结界给她,他处理政务,她就在旁边修炼。清阳还找来一本教妖类运转灵气的典籍让姜橙自学,遇到不会的他再指点。

又过了几日,清阳似乎从随喜等人欲言又止的表情里意识到了什么,开始偶尔在姜橙的寝殿里过夜,当然基本都是清阳打坐入定,姜橙呼呼大睡。

上朝,议政,学习,修炼,完全没有任何娱乐项目,姜橙觉得这个神仙真是自律到变态。

……也难怪可以成为神仙。

***

很快到了月中,从这一天开始,姜橙就要和其他后妃一样,每逢初一、十五去给皇后请安了。

她早早起床梳洗,清阳和她一起出门,一个往太初殿上朝,一个去皇后的宁致殿。姜橙抵达的时候,皇后还没有来,自有宫人引她去座位上。太子妃是从一品的宫眷,地位在后宫妃嫔之上,所以她就坐在皇后凤座的左下第一位。

甫一落座,姜橙便收到四面八方投来的隐晦目光。妃嫔们没有资格观摩太子大婚,所以到这会儿,才第一次见到太子妃真人。

虽然知道这些女人和自己不是竞争关系,但同时被这么多人围观,姜橙还是有点小紧张的。她不敢四处张望,只好用喝茶来化解尴尬。喝到第二杯的时候,她刚啜了一口,耳畔就传来一声嗤笑,在满室的轻声细语中十分突兀,姜橙几乎可以肯定,那笑声就是针对自己的!

她瞬间腾起无名怒火!怯场咋了?第一次登台表演,还不能怯场了啊?她又不是真·贵女梁绛!演到现在没出岔子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

正想看看是谁那么大胆,就见她那雍容华贵的婆婆迤迤然步入殿中。

室内时间安静,妃嫔们纷纷起身向她行礼。魏皇后甫一落座就看见了姜橙,笑眯眯地把她唤到身边,将妃嫔们一一介绍给她认识。

坐在右排第一位的是淑妃,她娘家是大燕第一皇商,儿子就是有“文曲下凡”之誉的齐王高楚钰。齐王已及弱冠,淑妃脸上却连一丝皱纹也无,一双桃花眼妩媚却不轻佻,犹如两泓清泉,让人没来由地心生好感。

坐在姜橙左边的是贤妃,就是端王高楚炼的母妃。她相貌平平,只能称得上端方,脸上无悲无喜没什么表情。姜橙和这位前·准婆婆见礼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尴尬,而贤妃却面如平湖,眸光转瞬即逝。人家在后宫浸淫多年,修养气度完全不是姜橙这种菜鸟可比的。

目前在妃位的只有两人。之前还有一位曹德妃,就是福王高楚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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