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三合一)
长老院是个神秘所在,鲜有人知。
除却长老院的几位代代相传的长老外,便是王族,也只有历任当朝陛下知晓这个地方的存在。
每位国师得子之后,皆由长老院的长老为其爱子净洗,浴血池而出,淬一身血骨,如此方能受得住得天独爱的周身玄奇。
晏沉渊也不例外。
但例外的是,晏沉渊已是个“废人”。
他似乎,已再无生下孩子的可能,长老院便不必再为他的孩子净洗。
因着如此,晏沉渊从不将这个地方放在眼中,甚至肆意践踏。
但池南音的出现,让他们对晏沉渊又生出了希望。
晏沉渊素来佛面魔心,对任何人都无不同,上至帝王,下至庶人,于他眼中皆是蝼蚁,不怜他人性命,不渡众生疾苦,不怀慈悲心肠。
他是国师一脉中的异端,是大乾国运昌隆了足足三百五十余年后的变数。
而最可怕的是,他没有软肋。
一副如鬼似魔的冰冷心肠,一双洞悉万物的眼睛,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
他除了双腿已废不能下地外,已无任何缺憾。
长老院的人想知道,这样一个人,因何要对一个女子有诸多不同,到底池南音是晏沉渊用以迷惑长老院的幌子,还是她真的在晏沉渊心中有份量。
如今他们马上就要得到答案了。
长老院威严肃穆,穹顶极高,上刻十方神王图,个个都凶面恶像,煞气满盈,宛似怒目金刚。
厚石砌墙,每块墙石正中心都雕有古朴图腾,墙下隔三步一鼎火炉,烈焰腾腾,在火光的照映下,墙上的图腾几近鲜活。
展危推着晏沉渊走进这寂静得宛若无人长老院大殿,心下提起警戒。
五个身着黑袍斗篷的男人一字排立,双手俱是交握放在身前,在他们身后是一方巨大的血池,里面的鲜血常年温热,血池上方若隐若现的浮动着一些古拙繁复的图纹。
晏沉渊仔细地看了看放在腿上的图纸,并指如刀削着竹条,头也不抬地问这五人:“谁?”
他们皆不开口,为彼此保守秘密。
晏沉渊轻轻地抬了一下眼,骇人的威压如万钧之重,让人直不起腰来,逼得五人两股战战,膝盖发软,几欲跪下。
最左侧的那个人指骨泛白,跨步而出:“是我!”
“哦,原是四长老。”晏沉渊平淡无奇地应了一声。
他伸手,拘着那四长老来到自己跟前,抬了下手指,掀掉四长老的斗篷,那是一个年近六旬的老人,满头银发,苍老的皮肤皱皱巴巴,如同沟壑。
每一道沟壑里都写满了恐惧,二长老面容几近扭曲。
晏沉渊抬眉,啧,这般害怕是做什么呢?
无非是会让你死得极其痛苦罢了。
“晏国师,四长老也是只为了……”
“二长老欲与他同行?”晏沉渊淡声打断求情的话,“本国师欢迎。”
二长老嘴唇一颤,立时噤声。
晏沉渊靠进轮椅,瞧着这位二长老,转了一下手中的佛钏,“说来,它也很久没喝血了。”
“不要啊,晏国师,看在长老院守护国师一脉三百余年的份上,您开开恩,直接杀了我吧!”四长老骇得当即跪地求饶,好像,他即将面临什么极为恐怖的死法。
晏沉渊恹色看着他,掌间佛钏飞旋而出!
那四长老被无形的力量托起在半空,佛钏十四粒玉珠分散,化作十四道幽绿的光,交织成茧,将四长老包裹其间。
他的皮肤寸寸龟裂,还能听到他骨头被粉碎的声音,鲜血如雾地腾漫出来,却逃不出那道绿色的茧。
玉骨珠正饱饮鲜血,且不着急。
像是嫌四长老吵得太大声,晏沉渊勾勾手指,让四长老闭了嘴。
又低头继续摆弄着小转轮,火光摇曳间,他慈静如佛,明明此处正有一场杀戮,他面上却不见半分凶煞。
余下四位长老战战兢兢,不知接下来晏沉渊会如何。
“说吧。”晏沉渊道。
正中间的那个长老是大长老,到底有担当些,他主动揭下斗篷走上前来,对晏沉渊拱手道:“晏国师,三百五十余年来,长老院皆以守护国师血脉为己任。如今晏国师身患重疾,我等只是想知道,你府上那女子到底是何人,是否有阴谋,故而前去探看。”
晏沉渊不抬头,只淡声,“说得不对,下一个。”
一截竹条灌满了力道,化作竹箭,笔直刺出,贯穿了大长老的咽喉,他捂着颈脖,痛苦地抽搐几下后,再无动静。
之前的二长老双腿一软,摔倒在地,嘶喊道:“是陛下!是陛下让我等去试国师的,国师,我们并非存心如此!更无意对池姑娘有任何伤害!”
晏沉渊点了下头,“嗯,早这样多好?”
“国师,长老院与国师府同气连枝,求您……”
二长老话音未完,又殒了命。
晏沉渊问其余两人:“长老院,与谁同气连枝?”
“与陛下!”
“好,我知你等今夜行事,是为试得我的心意,如今你们试到了,可满意了?”
“国师言重,我等知错!”
“天将亮,也该早朝了,二位便在朝上跟顾知雍说一声,今日我心情不好,不想上朝。”
“是!”
“再有下次……”
“我等不敢,绝无下次!”
晏沉渊瞥了他们一眼,抬手收回佛钏,四长老已化作一具白骨,跌落在地,摔得粉碎。
佛钏在他掌间绿得更为妖冶诡异,他随意地套在腕间,托着那个小转轮问展危:“怎么样?”
展危瞧了瞧,笑答道:“与池姑娘所制,别无二样。”
“希望她不会发脾气。”晏沉渊笑了下,“回吧。”
早上池南音一觉睡醒,伸了个懒腰下床,惊喜地发现手上的伤口全都不见了。
古代真神奇啊,这里的空气和水都这么养人的吗?
走到外间一看,外面一切如常,连杯子都没打烂一个,而且桌上还有一个新的转轮,她拿起来拔着一转,做得还行诶,不比自己的差。
姓阉的真的好强,自己一定要努力讨好他,苟住小命!
“阿雾,跑起来!”
池南音把阿雾送进转轮里,转动轮子,听到阿雾凄惨的怪叫,“小音音你这是虐待!我要投诉你!”
“喵~”煤球看得新奇,又伸出了爪爪想摸摸它。
阿雾要吓死了,尖叫着跑得飞快,但这个是转轮嘛,再怎么拼命跑也是原地跑,池南音看着笑得乐不可支。
梳洗完,池南音照例换衣换鞋准备跑步。
结果一出拱门,就看到晏沉渊坐在阴春池边支着下颌……钓鱼?
有毛病哦,你是在钓锦鲤?
但她挑挑眉头,故作深沉地摇头暗想:她就说嘛,大反派哪儿那么好杀?
唉,自古刺客都是个高危行业啊,而且这个时代又还没有人身保险,这要出个什么事儿,家里妻小可怎么办?
这些人啊,虑事一点也不周全!
“国师大人,早上好。”池南音走过去问好。
晏沉渊看了看她:“嗯。”
“谢谢你做的转轮,阿雾很喜欢。”
阿雾吱吱吱:“我不是!我没有!我不喜欢!你放屁!”
晏沉渊看了一眼她肩上拼命吱吱的死老鼠,淡声道,“闲得无聊随便做的。”
池南音:“……”
嘻嘻,姓阉的总是有一百种方法“羞辱”我呢。
“那我先去跑步了。”池南音不想一大早给自己搞一肚子气,刚甩开步子准备跑起来,又想到了什么,回头问:“您今日不用去早朝么?”
晏沉渊:“懒得去。”
池南音:“……”
行叭!
怎么能把尊贵万分的国师跟自己这种社畜作对比呢?
人家是高层,不想上班就可以不去公司坐班,哪里需要什么理由呢?更不存在请假这种事情的呢。
到底是为什么要自取其辱啊池南音,你是脑子有病么?
池南音默默地吸气,转身,跑步去了。
小黑猫轻盈灵巧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地跑到她前面还会回头等着她,这小东西是个跟脚兽,超级可爱超级黏人,比阿雾招人稀罕一万倍。
晏沉渊望着池南音绕着湖跑圈的身影,还看到她跑了几圈后站在拱桥上扭腰伸展,动作滑稽怪异,也不知她跟谁学的。
他越看越好笑,连鱼上钩了都懒得理。
展危一直等到他家大人收回眼神了,才走过来低头传话:“大人,陛下传了口信给您。”
“嗯。”
“陛下担心您旧疾未愈,所以赐了许多滋补药物,已送到府上了。”
晏沉渊眨眼一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抬手将那边桥上正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再来一次”喊口号的池南音凌空拘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尼玛啊!”
池南音一个土包子哪儿试过这个,扑腾着手脚吓得惊叫连连。
晏沉渊听得快笑出声了,将她放落在地面后,面对着她愤怒的眼神,问道:“有个好玩的事儿,想不想玩?”
“我不要看你杀人!大哥我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池南音急忙哀嚎,连温婉都来不及装了。
她下意识地想到,对于晏沉渊这个反派来说,唯一好玩的事就是杀人了吧?
晏沉渊听得她这般直白的求饶,倒也觉得有趣,终于不装作一副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矫情样了么?
他唤道:“展危。”
展危会意,转身招了招手,让那群送御赐之物的太监们上前来。
池南音真的是个土包子,她从来没见过手臂这么粗的人参,更没见过这么蒲扇那么大的灵芝,还有各种她见都没见过的珍贵药材,简直了,这是把长白山搬空了吗?!
晏沉渊伸手随便从一个盘子里不知道抓了一把什么东西,投进湖里,喂鱼。
池南音看得心在滴血!
暴!殄!天!物!
你这么糟蹋东西是要被雷劈的啊!
“你也试试。”晏沉渊对池南音道。
池南音指了指她自己:“我?”
晏沉渊又抓了一把什么玩意儿塞进池南音手里,指了一下湖面。
池南音颤颤巍巍地将这一把肯定死贵死贵的药扔进水里,听了个响儿。
就很奇怪,她在心疼过后,莫名地感觉到了一种,爽!
这种挥霍无度骄淫奢逸视金钱如粪土的感觉真的太他喵的爽了啊!
首先,她强烈谴责糟蹋灵宝之物的混蛋。
然后,她十分想成为这个混蛋!
“好玩吗?”晏沉渊问她。
“嗯!”池南音用力地点头。
“玩吧。”晏沉渊指着旁边长长的一列。
“真的可以吗?”池南音小心求证。
“可以。”
池南音得到肯定,眼睛放光,冲过去抓起各种珍稀药物全往水里砸!
她还砸出了许多花样,比如拿灵芝打水漂,绑了鹿茸当弹弓之类的。
“小音音我也要我也要!”阿雾嗷嗷叫。
池南音给了它一小把米粒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也不管是什么了,它两个小爪爪捧着往水里扔就完了,就连煤球都叼了一株天山雪莲在当玩具啃。
糟蹋宝物一时爽,一直糟蹋一直爽!
好刺激啊!
就算真的要遭雷劈,她也认了!
托着玉盘的小太监们闭眼,心疼得不忍看,这可都是宫里顶好的事物,攒了多少年才攒下来的,照国师大人的这般玩法,再来十个御药房也遭不住啊!
人都说国师府上养了个妖物,真不是瞎白话的。
晏沉渊让展危站在自己身前挡着,他在后面支着下颌笑,笑看着池南音迎着朝阳笑得肆意张扬,也笑看着她又蹦又跳兴奋快活。
他看得心情大好,连常年郁结于眼底的阴霾都散了不少。
“咳……”晏沉渊突然轻咳了一声。
展危脸上的笑容瞬时消失,紧张地问了一声:“大人?”
“无妨。”
“大人,这些药……”
“药有没有用,得看怎么用,这般用法,再好不过了。”
“可是大人!”
“闭嘴!”
展危其实也知道,昨儿个长老院作死是皇帝顾知雍指使,今日国师又没去上朝,顾知雍不知国师态度如何,如今送了这些东西过来,一是赔罪,二是试探。
现在他该确定,池姑娘真的是国师大人的宝了。
不是个宝,怎么会这么糟蹋东西哄她开心?
池南音嗨完爽翻天,等到药材被自己扔光了,她带着因为兴奋而剧烈跳动的心跳,走到晏沉渊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藏不住激动地羞声说:“我扔完了。”
神态娇憨可爱,难得露了几分真性情出来,晏沉渊看得喜欢。
“扔得好。”晏沉渊点头道,“走吧,陪我用早饭。”
“嗯!我帮你推轮椅!”
池南音主动推轮椅,虽然这轮椅真的重得要死,但是白捡了这么大一便宜,得了这么大一开心,这点小小辛苦算什么?
我池南音可是讲义气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这轮椅推起来一点也不费力呢。
一定是因为太兴奋,所以力气都大了许多的原因!
用早饭的时候她可殷勤了,讨好一样地给晏沉渊布菜盛粥,拘谨小心到有点笨拙,但眼中的光点点发亮。
原来这样就可以换得她的殷勤体贴啊,那可太简单了,晏沉渊心想。
他低头用筷子缓缓地搅动着碗里绵稠香糯的白粥,舌尖尝到一点血腥,咽下之后,才慢慢地往口中又送了一些。
池南音看他吃得这样慢,就问道:“不合你味口么?”
“嗯。”晏沉渊放下碗筷。
“那你想吃什么?”
“奶茶。”
“不行,你没有味口再喝奶茶,会更加坏味口的,而且奶茶里面茶味很浓,你空着肚子喝茶,对胃不好。”池南音一脸认真地说了这一长串,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帮你做玉米羹吧?”
“你会?”
“会啊,你等我,很快的。”
池南音不等他说话,撂下碗筷就往后厨去了,她今天是铁了心要感谢晏沉渊带自己玩了一出好玩的。
等池南音一走,展危连忙上前扶了一下晏沉渊:“大人?”
晏沉渊推开他,靠在轮椅里紧闭着双唇,可溢出的血还是渗出了他唇角。
他抬起手指抹了一下,看着指尖上的血迹,“今日几号?”
“八月十二了。”展危心急,又道:“大人,您今日真不该将那些药扔了。”
晏沉渊嗤笑:“你真以为狗皇帝是想救我?他试我罢了,而且那些药于我而言,并无用处。”
展危听着心焦如焚,道:“那您入定吧,反正正好借着长老院的事,您不去早朝陛下也不会起疑,属下这就去帮您安排!”
“过几日,就是中秋了吧?”
“大人!”
“再等等。”
……
池南音端着一碗新鲜出炉香喷喷,金灿灿的玉米羹跑回雁芦阁。
热腾腾的玉米羹有点烫手,她将碗放在晏沉渊身前后,两只手捏着自己的耳垂降温,对晏沉渊道:“试试看?”
晏沉渊瞧着这碗玉米羹,颜色甚是喜人,看着倒是挺让人有味口,他有些讶然道,“你居然会做饭?”
“只会一点点,大菜不行,这种小东西我以前做来哄自己开心的。”池南音小手扇着风,帮他将玉米羹扇凉些。
“那你现在是在哄我开心?”晏沉渊抬头看她。
“你?我可不知道怎么哄你开心,我不惹你生气就很好了。”池南音笑道。
晏沉渊看着那碗玉米羹,抬了下眉。
“哦哦哦,对了。”池南音拿起汤匙往她自己嘴里送了一口咽下去,然后“啊”地张大了嘴,说:“你看,没毒的,我没有下毒。”
晏沉渊瞧着她一本正经试毒的样子有点想笑,其实你下了毒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也毒不死我,我只当不知道就是。
他放下佛钏,拿起汤匙舀了一小块送进口中,尝了尝味道,还真的挺不错的。
“怎么样,好吃吗?”池南音乖巧脸等表扬。
“勉强过得去。”
“噫,你好挑剔啊。”池南音皱了下鼻子,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喝粥。
晏沉渊笑了下,慢慢地将吃完了整碗玉米羹。
旁边的展危低头皱眉不敢看,每年到这时节,大人便是什么都吃不下的,什么食物进到肚子里都是遭罪。
这一碗吃下去可怎么得了啊!
晏沉渊咽下最后一口,收起佛钏放在腰腹的位置,看着池南音吃东西,看她吃东西特别有意思,她吃什么都香。
她活得认真,会认真地吃饭,认真地睡觉,认真地跑步,就好像活着是一件多有乐趣的事情一样。
乐趣在哪儿呢?
“大人,我送您回房休息吧?”展危看不下去了,轻声说道。
“嗯。”晏沉渊点了下头。
池南音看着他两,也没多问什么,只是觉得晏沉渊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可能是真的味口不太好吧?
展危快速地将晏沉渊送回他独居的院子,合紧房门。
晏沉渊抬手,让他出去。
展危还有些不肯,但晏沉渊的眼神不容他反对,他也只能守在门外。
无人后,晏沉渊十指掐诀,佛钏浮于身前,泛出幽绿光泽,缠绕在他指间。
半晌后,一口朱红的血自他口中倾出!
他转了下佛钏,呼出带着血腥味的热气,撑着轮椅站起来,缓走到床上和衣躺下,将佛钏放在小腹处,缓缓地捻着。
他一身血骨,早已异于常人,活似个怪物。
国师一脉,得天独爱,也是逆天所在,总是要受些苦,才配得上这一身玄机。
晏沉渊并不在乎。
他不在乎的东西多去了,不在乎这天下兴亡,不在乎大乾国运,不在乎外人疾苦,更不在乎他自己的生死。
这荒唐人间一夜寂灭了他才高兴。
活着的每一日,他都在厌憎这个让人恶心的世界,都在想着要不要拉着世上所有人一起死,要不要干脆散了这一身功力,管他们或痛苦或绝望呢?
晏氏一族守了大乾国脉三百五十余年,得到了什么?
得到这佛钏上的十四颗玉骨珠罢了。
而沧京城里的那些人,居然会以为自己有心逐鹿朝堂,以为自己贪慕权势,他需要这么做吗?
只要他愿意,心念一起,这天下都是自己的。
那些苍蝇真是太可笑,也太可憎了。
他想起了娇憨可人的小姑娘,忽觉人间,有些光亮。
他的小姑娘,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的小姑娘却觉得晏沉渊这个国师当得真的太爽了!
全世界应该没有比国师这个官职更爽的职位了,这位老哥,他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去上班了!
不用早起打卡,不用听上司训话,自己就是甲方,最重要的是配车配房,工资还高,三不五时的下发各种高额补贴,这世上还有比这更爽的差事吗?
她都想当国师了,反派就反派吧,这么爽的反派,谁不想当?
不过他都已经这么爽了,干嘛还要当反派呢?天天混日子多好。
唉,自己果然是个渣渣,不能跟晏沉渊这种倍儿有抱负的人相提并论。
她宅在自己的雁芦阁里,看阿雾跟煤球跑来跑去地嬉戏玩闹,就挺满足了。
煤球可喜欢阿雾了,可是阿雾老觉得煤球要吃它,所以死活不让煤球碰它,自己却敢跳到煤球头顶上撕泼,简直过份。
“小音音救我啊!”池南音又听到了阿雾的呼救声,回头一看,黑煤球把白阿雾叼在嘴里甩来甩去。
池南音都看呆了,阿雾不会被它吃下去吧!
但煤球只是玩了一会儿,就把阿雾吐出来了,然后用爪子碰了碰它,发出“喵呜”的一声细细猫叫。
阿雾简直要吓破胆,蹿到池南音肩上破口大骂:“蠢猫,你再咬我我跟你拼命啊!”
“你又拼不过它。”池南音小声吐槽。
“小音音,我觉得你有猫之后你就不爱我了!”
“那是当然了,谁不想要猫呀?你不知道云吸猫有多火么?”池南音故意气它。
阿雾一怒之下,跳到了睡在一边的煤球身上,“吱吱吱”大骂:“你这朵黑莲花,你说,你是怎么勾引的小音音!”
“喵~”煤球一脸无辜。
池南音让他们两个玩儿,其实阿雾挺喜欢跟煤球扑腾的,它就是嘴硬。
她正在画素描,虽然这个“笔”吧,它真的很不好用,但能打发时间的事情就那么多,她得努力给自己找乐子才是呀,不然天天在这府里岂不是要被憋死了?
晏沉渊在外面看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进来问:“你为何不用府上的笔,要用这个?”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不会用毛笔。”池南音这个人有个长处,那就是特别有自知之明,不会的事儿坚决不逞能。
“……”晏沉渊却觉得,这个小姑娘莫不是有什么问题吧?
哪家府上的千金小姐不是自小学着琴棋书画长大的?
其实池南音也想吐槽,这都什么狗币系统,不给外挂就算了,原主的初始技能你都不留给我,你让我怎么在这里混下去?
“我教你。”晏沉渊说道。
池南音脑补了一下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每个男的教女的握笔写字的画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要了吧!
这么暧昧的动作,我这条母胎单身狗是很难把持住的,我要是饥不择食了怎么办?
我要是扑了你,你会不会一巴掌把我拍成肉泥?
所以她快速眨眼,清了一下喉咙咳声道:“咳,这个,就,就不用了,我画这个用毛笔也画不好。”
晏沉渊指尖勾勾,勾着池南音又飘过去。
这两天他老是这么把自己勾着飘过来飘过去的,像个阿飘一样,池南音都习惯了,就当是自己长了一双隐形的翅膀叭。
晏沉渊拿过她手里的画看了看,她画的是阿雾和煤球,两个小可爱憨态可掬。
“我倒是从未见过丹青还有这般作法。”
“……”
那我厉害的地方可就多了,我还会用电脑画画呢。
算了,不提了,这辈子都摸不到电脑,上不了网了,唉,我的爱豆啊……永别了!
晏沉渊接过她手里的“木头炭笔”,在纸上描了几描。
池南音看着他下笔如有神,再次怀疑,这货绝壁也是穿书玩家吧?
你特么过份了啊!
我学画画学了差不多十年才考进美院,你凭啥看一眼就知道笔法啊!
凭啥看一眼就画得比我还好,你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吧!
“如何?”他还举起画让池南音看。
池南音咬牙切齿地赞美:“您真是棒棒哒!”
“此物不好用。”晏沉渊看了看手里的“木头炭笔”。
当然不好用了,但我没有2b我有什么办法?
然后池南音就眼睁睁看着晏沉渊手上一团白雾出现,那截木头在白雾里迅速变黑变细,形成……石墨铅芯???
大哥,其实你是不是来错频道了?你应该去玄幻频道吧?或者隔壁走进科学了解一下?
这不科学!!!
池南音目瞪狗呆!
“给。”晏沉渊将……铅芯递给她,“找展危在外面裹一截木头,用的时候削一段出来便是了。”
……
池南音精神错乱。
“晏……晏……”
“嗯?”
“国,国师啊,其实,你知道约瑟夫·哈特穆特么?”
“那是什么?”
“没事了,国师大人,你真的太厉害,太卧槽了!”
你不当国师了可以去当个发明家!
哦,还有,可以当个辩论家,你特别会杠!
晏沉渊也不去细究她颠三倒四的话,只是将画递回给她,看了看外面庭院里的蓝楹树,说:“今日中秋,等下我会让展危送你回去,与你长姐团圆。”
池南音以为自己听错了,刚才他说什么?
他是不是吃错药了,不是,呸呸呸,他是不是发了菩萨心肠了?
晏沉渊看着她一脸惊喜加错愕的表情,又道,“你可以在你长姐那里待一晚,明日一早,展危会接你回来,但你若敢跑……”
“不敢!”池南音生怕他反悔,连忙举起小手发誓,“我绝对不跑!我绝对只待一晚!我绝对等展危去接我!谢谢!”
她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漆黑的瞳仁都在放光,兴奋得手脚都不知该如何安放是好的样子。
她喜怒全在眼中,不擅矫饰。
晏沉渊看着摇头笑叹,真是个小孩儿心性。
等晏沉渊走后,池南音就火速忙碌起来收拾东西,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各种金银财宝,她跟个打开了地窖的土财主似的,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包了起来,准备带回去。
反正她在这里也用不着,拿着也没用呀。
展危看她大包小大包地装了一车,又有点一言难尽了。
“池姑娘,您不会是想……出逃吧?”展危试探着问。
“没有!你不要胡说,我是拿回去给我姐的!”池南音活怕他跟晏沉渊告状瞎说,连忙解释。
展危望着这堆东西无奈地笑了笑:“你们两姐妹的关系可真好。”
“当然啦,她是我姐姐嘛。”
“走吧,我送你。”展危扶着池南音上了马车。
池南音从马车窗子里兴奋地看着外面的街市,看什么都稀奇,走街串巷的小贩,结伴而行的闺秀,还有临街酒铺的浓香,刚出笼的包子冒着热腾腾的白气。
这都是鲜活的人间滋味呀。
其实她来这儿以后啊,根本都没出过门,以前天天关在池府维持原主人设,后来天天关在国师府不得外出。
这外面是什么样儿,她从来都没好好逛过看过。
现在看着,可真新鲜呀!
她一路跟小阿雾絮絮叨叨地惊叹着所见所闻,让展危怀疑这姑娘是不是真的从来没出过门。
马车很快就到了以前的镇国公府,如今的池府,池惜歌和池澈早早就得了信,在门口迎着了。
池南音跳下马车扑进池惜歌怀里,赖在她身上软软地撒娇,池惜歌抚着她的长发,也满目怜爱。
只是池惜歌毕竟是长姐,到底沉稳周到些,拉着池南音跟展危道谢。
池南音对展危道,“谢谢呀,展危,明早我等你来接我,我不会跑的!”
“嗯,姑娘中秋安康。”展危笑道。
“也祝你和国师大人中秋安康。”
“我家大人不过节的。”展危笑了下,眼底滑出些落寞,但也只是说:“我先走了,明日再来接姑娘。”
池南音却奇怪,怎么会有人不过中秋节呢?中秋节可以放假诶!
好像晏沉渊没有家人……的……吧?
池南音望着展危驾着马车远去,撅了撅嘴。
“四妹,怎么了?”池惜歌问她。
“没事。”池南音笑道,又摸摸池澈的脑袋瓜:“小八!”
“四姐姐!”池澈依旧是那副天真懵懂的少年模样,冲池南音露出羞涩又腼腆的笑容。
他小心地牵了一下池南音的衣袖,抿着笑容说:“四姐姐,近日可还好?”
“好呀,我都好,你不要担心我嘛,长姐都知道的。”池南音倒是大大方方地牵起池澈的手,感觉小孩儿好像长高了许多。
果然没有池衡华这个老狗贼的虐待后,小孩儿吃得好睡得好,都开始抽条长身段了呢。
池澈低头看着池南音细白的小手握着自己的手掌,微微红了脸,眼底藏着暗自欢喜的笑意。
一番寒暄过后,三姐弟坐在凉亭里赏月吃月饼。
说来也是可笑,曾经热闹拥挤的池府,短短不足半月内,已只剩下池惜歌和池澈两个,府上的下人也散的散,走的走,留下来的都是些老人了,比如长姐身边的阿桐,也比如小八的阿蛮。
虽说冷清,却也清静,过日子么,不就是图个清静自在么?
而且池惜歌出嫁在即,池澈也在学着打理家中之事,日后也就是一家之主了。
池惜歌说她与瑞亲王的婚事就在下月,池南音真的好想打破系统的脑壳,问问他为啥要遛自己玩。
“长姐,你真的愿意嫁给瑞亲王吗?”池南音倚在池惜歌肩上问,“不是因为各种不得已,而是你真心实意地喜欢他,你真的想嫁。”
“是的,我自己想嫁。”池惜歌没有说谎,如今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前世错过了良人,今生不该一错再错。
那日宫中,顾鹤溪顶着明宣帝龙威说出那番求娶的话时,池惜歌内心的震惊难以言喻,她怎会想得到,原来从这么早起,顾鹤溪便已可为她奋不顾身?
他会不知道一旦向陛下开了这个口,将面临多少危险吗?
他若不知道,怎么会避开朝堂那么多年,专心地做一个富贵闲王?
但他依旧这般做了,她池惜歌得夫如此,更有何求?
池南音听了池惜歌的话便想,那就可以了,狗系统遛我就遛我吧,长姐你幸福就好,我安静地等着时限一到就狗带。
你待我这么好,我总不好为了让自己苟命,强行坏掉你的姻缘,非让你整一出虐恋情深呀。
可又忍不住在心里骂:顾凌羽你这个不成器的狗男主!我要你有何用!
“我听说,二皇子去国师府求过晏国师?”池惜歌提到。
“别提了,越说越生气,他被国师打了,哦不对,他被国师的小厮展危打了,一点皇子的排面也莫得。”池南音气呼呼地吐槽。
这男主他到底什么时候能站起来,你不能真指望我帮你扳倒姓阉的吧?
那你还是趁早等死吧。
“四姐姐,国师有为难你么?”池澈给池南音倒了杯酒,安静地问道。
“还成吧,虽然他有时候真的好气人,但是至少没有打我骂我更没有说要杀我了呀。我在国师府就跟以前在家里一样,还没有那些讨厌的人呢。”池南音说的也是真话。
至少在国师府不用担心宅斗问题,晏沉渊这种日天日地的主,根本不会让这种剧情出现,谁斗谁死。
池澈听着这些话,心头的疑虑却更重,国师他到底想做什么呢?
可他也只是轻声说:“那就好,四姐姐照顾好自己。”
池南音摸摸他的头发,让他不用担心自己,但池澈眼底的愧疚和不安,是她看不见的。
池惜歌却看出池南音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连逗她的小仓鼠都没什么精神。
“小音儿,你有心事?”池惜歌拉着她的手问。
“没有啊,没有的,长姐别多想啦,喝酒。”池南音跟她碰杯,这可是她“偷”拿的姓阉的一坛寒酥酌。
宫里的酒呢,外边喝不到的!
寒酥酌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入v啦,请多多支持呀~
新文《命里缺德》,也希望小天使们能动动小手指帮忙收个藏鸭!
约瑟夫·哈特穆特,铅笔发明人,这个点纯粹用来好玩的,别真的走进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