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晏沉渊着月色衣衫这个事儿怎么说呢?
池南音恍然如见,九天谪仙。
他本就肤色冷白,着了月色长衣后,墨发倾散,更似仙人般。
“国师,你好好看呀。”池南音直愣愣地说。
晏沉渊好笑,小姑娘的词汇量,可真是匮乏啊。
好好吃,好好看,好好玩。
她夸赞人或事,来来回回不过是好好某。
晏沉渊点了下她的鼻子:“那你就好好看。”
池南音笑弯了眼,论中文的博大精深!
年夜饭倒是丰盛的,一半清淡一半辛辣,还温了寒酥酌。
后来池南音又喝了许多种其他酒,但她觉得都没有寒酥酌好喝。
寒酥酌好好喝,最好喝!
饭后,展危这个特大号电灯炮,怀里揣着醉得鼠事不醒的阿雾,手里抱着肚皮圆滚的煤球,抱了两杯今天池南音特意做的热奶茶,悄没声息地出了雁芦阁,坐在阴春池边的凉亭里赏月色。
他望着府上四处透着的红色烛光,觉得,这可真好啊,真像活着该有的样子。
热闹喜庆,有滋有味。
他盼着这样的日子能更长一点,更久一些。
而池南音在除夕夜不负重望地又一次喝醉了。
她真的爱极了寒酥酌的味道,一杯接一杯地喝,喝得小脸能红还嚷嚷着要。
她喝醉了就发花痴。
醉眼惺忪里,她看着一身月色长衣的晏沉渊,看得那个什么心荡漾。
虽然这种白衣公子浊世独立的人设,就算放在如今的小言小说里都已经很过时了,但是,晏沉渊他着这身衣裳真的如玉如月,如仙人。
好像马上就要羽化而去。
这个念头一起,池南音伸出小手一把抓住他衣袖:“国师,你不要走。”
晏沉渊笑着问她:“我去哪里?”
池南音摇摇有些沉的脑袋,含含糊糊地说:“不知道,国师抱!”
她说着就扑进晏沉渊怀里,双臂软软地挂在他脖子上,仰着红扑扑的小脸,柔如春水般的眸子雾蒙蒙的,“抱!”
晏沉渊瞧着她这娇憨的样子,心底软得一塌糊涂,放下酒杯,抬手将她抱在自己腿上坐好,“抱好了。”
她眯着眼睛,脸颊贴着晏沉渊脸颊,还轻轻地蹭了蹭,奶奶糯糯的声音软软绵绵地说:“国师,别人不喜欢你不要紧的,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呀。”
晏沉渊环着她腰身的手紧了些,在她耳边诱声问:“有多喜欢?”
“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喜欢到不怕死,喜欢到……嘿嘿。”
她稀里糊涂地呢喃了一堆“喜欢”,坐直了身子,歪着头“不好怀意”地瞧着他。
然后她猛地就亲了上去,在晏沉渊脸上一通“啵叽啵叽”“啾咪啾咪”。
晏沉渊先是一怔,旋即笑开,他也不动,由着醉壮怂人胆的小姑娘肆意“轻薄”自己。
只是她这个往自己内衫里探的小手是怎么回事?!
难得一见地,晏沉渊的眼睫轻颤了一下,他头一回觉得,原来他也只是个凡人,也会有情到极处难自控的时刻。
池南音像团糯米糍粑似地软在他身上,他心魂俱荡。
只是她的吻技实在过于拙劣,可也正因着这份拙劣,偏偏又似往他心尖挠了一下又不继续的撩拨,于是他满心搔动无处安放,不得纾解。
他不得不言传身教:“不会么,我教你。”
抱起池南音他大步走向里间的床榻,极具侵略性的占有和掠夺几乎要令她透不过气来。
虽然。
但是,两人最终到底只是合衣而眠。
且不说其他七的八的原因,单说池南音醉得人事不醒,晏沉渊就有点做不出禽兽之事。
——狗国师你禽兽不如!
后半夜,晏沉渊侧躺在床榻上,手指轻慢地抚过池南音的睡脸。
她睡觉的样子特别安稳,好像天塌下来了,也不能将她吵醒。
轻轻揪着他一角衣襟的小手也秀气得很,玉骨珠松松地系在她在手腕上,碧绿的珠子衬着她似雪的肌肤,颜色格外幽诡。
晏沉渊一眼扫过那珠子时,瞥见里面一抹朱红的血丝一掠而过,像一尾金鱼游过碧绿的水中。
“你们胆子倒不小。”晏沉渊低低冷笑一声。
取了玉骨珠握在手里,晏沉渊看了一眼仍在好睡的池南音,轻轻地将她放好后,他握着珠子走到外间。
他抬指并立,要将珠子里的那道血线逼出来。
血线似乎感受到危机,在玉骨珠中四处逃窜,越游越急,化作一道残影。
“滚出来!”
晏沉渊低喝一声,血线被逼出玉骨珠,浮在半空,被他拘住。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孽障!”
晏沉渊收回珠子握在手心,负手而立:“你是谁?”
“吾乃晏廖!”
“哦,原来是你。”晏沉渊讽笑一声:“那位将晏氏一族荼毒三百多年的先祖。”
“大胆!见本祖不跪,你该当何罪!”
晏沉渊眼中尽是讥讽的蔑笑:“跪你?我不将你打得魂飞魄散,都是客气。”
“你!”晏廖怒道,“你身为晏族后人,竟敢欺师灭祖!”
“是又如何?”
晏沉渊坐回轮椅里,单手支额,闲闲地看着那抹被自己所禁的红光。
晏族之人死而不灭,魂灵不散,困于魂契之中,成为稳固魂契的一道力量。
那道魂契中,已经困了十四个灵魂。
晏沉渊是他们得到解脱的唯一指望。
可晏沉渊这个人,六亲不认嘛,甭管是天下苍生还是自己祖先,你们煎熬就煎熬,痛苦就痛苦,关他何事?
他从来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不会说背负着某某使命踽踽独行。
他视一切为虚无,不以为然。
这位晏廖先祖应是那日他定龙脉破魂契时逃出来的,幽寄于玉骨珠里,而且还挺会挑的,挑了池南音身边那颗。
“当日你溯源追魂时,曾说过要毁了魂契,你如今竟要反悔么!”晏廖气喝道。
“我要反悔你们拦得住?”晏沉渊只觉得好笑,当年你定下这破魂契的时候怎么不想今日?
如今指望我来救你们,居然还敢这副高高在上的语气,是真以为我有多敬重你不成?
“你!”晏廖气极,却也无可奈何。
他只是一抹残魂,连鬼都算不上,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看着而已。
晏沉渊冷冷地看着那一点红光,道:“当日酽寒泉边,她不过是问了一句若我不当国师了,可会去找个清静之地隐居,你们便等不及想要杀她,给我来个下马威,如今你们竟然还敢在我眼皮底下生事……”
“你欲如何!”晏廖喝道。
“不如何,你们就在魂契里困上千千万万年吧。”
“晏沉渊!你是晏族后人,你父亲,你祖父,你的列祖列宗皆在魂契中受难,你竟要自私至此吗!”
“对。”
“你!你这个不肖子孙!”
所有人都在盼着晏沉渊去祀岳渊。
明宣帝顾知雍盼着他去那里化身石碑,永镇龙脉。
晏族先人盼着他去那里毁掉祖脉,破开契约,尽得解脱。
所有人都在等着晏沉渊去死,死在祀岳渊中。
因为在这些人看来,他反正是要死的,他活不了多久了,他应该死得有所价值。
于是,所有人都无法忍受池南音的存在,这是会让晏沉渊心生贪妄,重燃生志的人。
所有人都在找机会,想置池南音于死地。
晏沉渊抬了下手指,红光浮至他跟前,弹指一挥,他打散了这一抹幽魂。
但这只是他的一丝残魂,真正的魂魄还在魂契中,所以,这位先祖尚未死绝。
新年的夜晚总是狂欢,连宵禁都解除,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吵得人脑中发蒙,热闹得不像样了。
但晏沉渊坐在轮椅里,看着外面的月华如霜,他面色沉静。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这条命,多少人等着要,也知道有多少见得光的见不得光的脏东西都在等着自己大限一到,就开始欢呼。
他以前不在意的,只觉可笑罢了。
可如今不知是怎么了,他竟觉得,心凉。
转了转手中那颗玉骨珠,晏沉渊重新找了根红线,给池南音系上。
这是他一生中所遇到的,唯一暖色了。
池南音这一夜醉得有点狠,喝得直接断了片,早上醒来睁开眼,入眼见到的就是晏沉渊侧对着自己的胸膛。
她抬了抬脑袋,看到晏沉渊还在睡觉。
往他胸口钻了钻,池南音在他怀里小声地念叨:“好可惜哦。”
“可惜什么?”晏沉渊笑问。
“你醒了?”池南音脸红了一下,“没什么,就,唔,我喝醉了。”
晏沉渊低下头来瞧着她,“可惜我半身不遂?”
“……”池南音抿了抿唇:“没有啊,谁说的?哈哈哈!”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见色起意。”
“……”
“是不是很遗憾?”
“……”
“昨晚有人……”
“国师,我们起床吧!”池南音果断打断他的话!
她可太清楚自己喝醉了就会胡说八道的毛病了,她不知道昨晚自己是不是又发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但晏沉渊只是按住她要扑腾起来的身子,说:“今日我不想早起,陪我再躺会儿。”
“好呀!”池南音美滋滋地窝进他胸口。
初三,池南音在国师府里跟晏沉渊腻歪了整整两天后,终于记起来她要去给姐姐拜年。
挑了些礼物提上后,她便往瑞亲王府去,至于晏沉渊,他肯定是不会去的了,他连祭拜先祖这种事情都懒得做。
从顾鹤溪那儿讨了一个超大的红包后,池南音迈着轻快地步子往国师府走。
行至半路,有两人拦下她,看二人身形,都是练家子。
其中一人拱手道:“池姑娘,我家大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