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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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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季唯牢牢牵着柳意绵的小手, 抬手朝柳成荫指去。

柳意绵轻点了下头,就将落在柳成荫身上的视线收了回来,不再看了。

但柳成荫看到柳意绵, 却一副见了鬼似的模样。不仅仅是他当初连着两次窃了柳意绵的私房钱, 还因着尤桂枝使人去绑了他索钱。

如今正主都找上了门, 肯定是要秋后算账!

此时主谋昏了过去躺在床上,一家之主又跑的不见踪影, 整个柳家只有他一个柳成荫主事,肯定要拿他开刀。

一早上碰到这样多的事,柳成荫有些支撑不住, 倒退了两步, 退回到了屋里,打算静观其面。若是他们不打算善了,就将门关了把人拦在外头也好。

昨日虽说了正午来, 可受了惊, 柳意绵也睡不踏实,晚上反复做梦惊醒, 最后被季唯搂着拍肩才好好睡了一二个时辰。起床后沐浴洗漱, 换了新衣, 上街吃了点东西才来。

原还想着多逛一逛,全当是散心了。可季唯看柳意绵心不在焉的模样,也就歇了这念头, 带人就到柳家来了。

谁知道巧得很, 来的路上碰到了从柳家出来的郑飞。一通发泄过后,他情绪看起来要稳定不少。见到季唯脸色大变, 很快就有些畏惧地说事情办妥了。

他见孙洪没跟着,倒是很快松了口气。还打算跟季唯回报成果, 就被他挥手给赶走了,说是不想见到他。

郑飞巴不得,二话不说就跑了。

其实来之前也有所准备的,只不过当他们站在这时,才发觉事情并不如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就好比地上散架的篱笆,屋子里肉眼可见的狼藉,无不在表明不久这里之前经历了一场混乱。

在看到白玉镯那瞬间,柳意绵的心就已经死了。他此时并不想看到柳家任何人,包括柳成荫在内。

因此他反手握住季唯的手,朝他身后退了两步,让季唯高大的身躯挡住柳成荫的视线,低垂着头,小声道:“季哥做主吧。”

来前其实不是这样的,季唯知道柳意绵受了委屈,想要他亲自开口,让柳成荫身败名裂,出了心里头那口恶气。

可真看到人了,柳意绵才知道,心若是生厌了,连看到都是种煎熬。

柳成荫勉强笑了下,“几位来我家,是有什么事吗?家中不便招待几位,不如改日再来?”他话说的客气,可不管是季唯还是柳意绵,压根就没听他的话。

季唯伸手揉了揉柳意绵的脑袋,余光扫了一圈,看到边上的几户人家,都偷偷开了门,正从门缝里听着这边的动静,才点了下头,轻声道:“就由我来吧,你听着。”

“我今日来,只是想找你要说个说法的。”季唯拉着柳意绵向前了两步,拉近了和柳成荫之间的距离,让柳成荫一阵紧张,握着门板的手都不自觉地将门给拉了一小半。

“什、什么说法?”柳成荫咽了口口水,喉咙发紧道。

“第一,我想问你盗了我二两银子,何时打算归还?莫不是打算公堂上见?”季唯特意扬了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附近几户人家虽靠的虽不近,但这却不是在闹市中,十分宁静。因此季唯的声音一下子传到了那些时刻关注这儿的邻里耳中,柳成荫的脸色也因此刷的煞白了起来。

“你、你胡说什么?”柳意绵不已说了只要将林泰的钱归还了以后,就不再追究了吗?他如今都已还了,也从县学离开了,他到底要揪着那二两银子到什么时候!

柳成荫气愤地瞪着季唯身后的柳意绵,却只能看到他露出来的小半张脸,“我没有!”

“你因盗窃而被山长赶出县学,你难道不敢承认?虽说绵绵原是你柳家人,可如今嫁入我季家,花的便是我季唯的银子。不问而取是为偷,你两次三番偷银子,此事可是君子所为?可是读书人所为?”季唯一声更比一声高,厉声呵斥之下,柳成荫脸若白纸,脚步虚浮,站立不稳,几乎摇摇欲坠了!

他这些年苦心经营自己的形象,在内是顺从长辈的孝子,在外是求学心切的书生,不论哪个都该是令人交口称赞的!

为的就是不得已时,他从柳家分家搬出来,能少受身边人几句闲言碎语,能够凭借着好名声,在镇子上谋求一份好前途!

可若是这盗窃的名声传了出去,今后还有哪户人家愿意收他干活?这一句又一句,几乎就是用刀子在柳成荫的心头上活剐啊!

“你如今身为学子,就在书院内偷盗同窗钱财,今后你谋得了一份生计,岂知你不会监守自盗?柳成荫,你愧为读书人!圣贤之书怕是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吧!”季唯话虽说的不好听,可话糙理不糙,这一番言语直指问题核心,把柳成荫的心丢到油锅里翻来覆去的煎,痛得他直滴血。

“你!你住嘴!”柳成荫浑身抖若筛糠,却说不出半句辩驳之语,只能苍白的叫季唯闭嘴。可若是季唯有这么听话,也就不会声势逼人的上门讨伐了。

“绵绵!你可知今日家中遭遇了何事?有一疯子闯入家中,将二娘打至重伤昏迷,如今还未曾清醒。还有孩子——”提到那女娃时,屋里头平歇下去的哭喊声又起了。

柳成荫还想用这些软化柳意绵的心,让他将季唯带走。季唯就已又逼近了几分,眼看这就要上门了,柳成荫反手就把门给关了,把人挡在外头。

他不敢看,也不想看,心跳的几乎要从喉咙蹦出来。他从未如此紧张恐惧,可却又无力到不知所措。

柳成荫背抵着门板,渐渐滑落在地上。他想着等上一会,季唯与柳意绵无趣了,自会如同上午那疯子一样散去的。

他想的很美好,却不知季唯就是打着要让他身败名裂的心思来的,根本不会就此收手。

当初就已教训过柳家诸人,若是安安分分的,那就两厢安好。可若是再存了歹心,就别怪他无情。

上回柳山对柳意绵出手,季唯受原主残留的情绪作祟,竟失了理智打折了他一条腿。这不是他的风格,眼前这才是季唯行事作风!

他不喜欢硬碰硬直接来,但却一定会从对方最害怕的软肋入手,一击即中,让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

季唯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冷笑了一声,“你以为关了门就可以逃避事实了吗?柳成荫,你躲起来也没用!还有尤桂枝,雇了混子来捆绵绵,纵然他已被卖出了柳家,可说到底也曾是柳家一份子。你们柳家人就如此绝情,一个偷一个抢,更不要提柳山所作所为,早已不配为人父!”

“否则你为何不问柳山的腿是怎么断的!”

好端端的人出门回来就成了瘸腿,街坊邻里的又怎可能不好奇?可柳山脾气不大好,尤桂枝也精明刻薄,一问起这事便恶言恶语,他们也就只能把好奇压@在了心底。

此时一听,全都恍然。原来都是为了个钱,还都冲着他们家早就卖出去的小儿子。那是个多乖巧的孩子啊,谁不认识柳家这对命途多舛的可怜兄妹呢?

“你不出来?好啊,那我就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干的好事!”季唯勾了勾嘴角,转身拉起柳意绵就往外走。

他做得快,一眨眼就出了柳家。

柳成荫乍一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就像是被石头给砸傻了,有那么片刻的呆滞。然后他就疯了一样转身拉开门,追了出去。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季唯做事如此绝情,此番下来他焉能有好日子过?这是要把他毁了!

柳成荫知道的,他已经全看出来了。可就算是看出来了,他也不能就这么让他为所欲为!

季唯走得再快,也毕竟是走。快走出巷子的时候,就被柳成荫给追了上来。

这条巷子外头,也有一条街。虽不比永安街热闹繁华,可一条街总不至于冷清到哪里去。站在巷子口都能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

柳成荫发了疯似的冲过来,伸手就去扯瘦弱的柳意绵。他比不得季唯强壮,只能为难柳意绵了。

他攥住柳意绵胳膊,用尽力气把他人给朝后拖了几步。柳意绵踉踉跄跄地跟着他跑了几步,就把人给扯住了,反手甩了柳成荫一巴掌,力气大的柳成荫都懵了片刻。

这是柳意绵第二次打柳成荫巴掌了,比起上回的犹豫与痛心,此时看起来态度决绝不少。

“放手!你不配碰我!”柳意绵用劲将柳成荫推开,掉头朝季唯走去。站在季唯身边后,就拉起他宽厚的手掌朝前走了两步,回头冲柳成荫微微一笑,“我知道你这么多年,就为博得一个好名声,人前人后两张脸。今日,我便撕下你那张伪善的皮囊,好叫众人看清你柳成荫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说完,已拉着季唯走到了街上。

往来的人不断经过,他们站在街上,阳光将巷子里外拉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一个是黑色的,柳成荫瑟瑟的窝在那里,胆怯恐惧的半步也不敢踏入他们所在的地方。

“柳氏成荫盗二两被赶出县学,请诸位评理!”

“不——”柳成荫惊骇欲绝地伸出手,却最终只是僵直在那,没了动作。

柳意绵眼睛本来就大,现在更是眨也不眨,直勾勾地盯着巷子里的柳成荫,残忍又快意地重复:“柳氏成荫盗二两被赶出县学,请诸位评理!”

他重复了三次,路上的人都朝他看来。大部分人不知道柳成荫是哪个,小声地议论起来。有个问他为何不报官捉人,柳意绵回他:“念在我们同窗一场,就不将事情做绝了。”

季唯看柳成荫想跑,突然开口:“我去将他捉来,你在这等着。”

这样一出好戏,又怎能让主角退场?季唯跑得比柳成荫更快,把他人逮到柳意绵跟前。此时到了柳成荫再不复县学中的意气风发,从容不迫了。

他看起来很萎靡,望着柳意绵的眼神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恨意,直直的刺入了柳意绵的心里。

柳意绵心头跳了一下,自顾自说道:“这样一个能趁同窗不察,偷盗财物之人,今后若替他人做事,又如何能叫人放心?”

此乃诛心之语。

路上不少人面露沉思之色,盯着柳成荫看了好一会,像是要把他这张脸记住。柳成荫后知后觉地举起袖子遮住脸,却被季唯给拉住了,连举也做不到。

“这张脸皮厚的很,多个人瞧一瞧也不打紧,何必遮呢?”季唯笑吟吟道。

一开始柳成荫还挣扎的,但却逃不开季唯的钳制。整条街走下来,恐怕也没人不知道他柳成荫偷钱一事。

分家之后找个轻松活儿逍遥过日子的美梦,就在此刻被打的破碎。柳成荫面色灰白,已是浑浑噩噩,连挣扎也不曾有了。

当季唯松手时,他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

“你该庆幸绵绵顾念旧情,不肯将你送官。今日之后,此事就算了了。”季唯盯着柳成荫的发顶,嗤笑了声,“你也别惦记着陈沛之了,他欺辱同窗,招@妓逛青@楼,被人告到了山长那,、怕是无暇顾你了。”

说完,拉着柳意绵扬长而去。

柳成荫烂泥一样趴在地上,好半晌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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