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马车有些颠簸,宁成荫最终还是坐了软轿。
霍瑎那边她已经命人去传信,衙门里头的事儿宁成荫帮不上什么忙,而且她现在身子也不方便去,索性都交给霍瑎,她想了想,还是顶着两个嬷嬷强烈谴责的眼神来了皆有食。
去皆有食的途中要路过合家欢,没错,合家欢重新开张后,并没有改名字,依旧叫合家欢。这是沈灵刚刚告诉她的,除此之外,沈灵对这间新的合家欢一无所知。
宁成荫已经叮嘱过轿夫,路过合家欢的时候轿子慢上一些。
眼下轿子速度就慢了许多。
宁成荫掀开轿帘一角,好似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街道,只收回目光的时候往上看了一眼,果然是合家欢。
惊鸿一瞥,宁成荫竟是看见个熟人,眉头微皱,轻轻在轿子上扣了三下,轿夫得了信号,脚下又快上几分,这下直到到了皆有食门前轿子才缓缓停下。
“王妃,到了。”
沈灵已经提前过来帮沈掌柜主持大局,看到宁成荫的轿子立马迎上来。
宁成荫缓缓走下轿子,虽然沈掌柜被捉了,皆有食的生意却没受什么影响,现在也不是正饭点时间,大厅里依旧人声鼎沸。
“王妃,楼上雅座备好了。”
娇月一直挡在宁成荫身前护着她,唯恐人来人往有不长眼的冲撞了她,打听到楼上雅座已经备好立刻就劝宁成荫去雅座。
宁成荫却有自己的打算。
“先去后厨看看。”
沈灵一路没有说话,只跟在宁成荫身边。
“店里人知道沈掌柜的事吗?”宁成荫淡淡问道。
沈灵摇头:“我只说我爹身子不适,这两日不来店里。”
宁成荫点头,又问道:“我刚刚路过合家欢,他们虽说生意还是一般,但门店还是开着的,我瞧着也没有被烧的痕迹,沈掌柜当真是以纵火的说法入罪的?”
沈灵不知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怒气:“那官兵只说是后厨放食材的地方被烧了,小厮发现及时,所以店面没有什么损失。”
合家欢的后门宁成荫去过,如果当真有那么一把火,从放食材的地方烧起来,那应当是从合家欢的后门进去的。
“那边说是什么时候烧起来的?”
“说是晚上快关店的时候,当时合家欢只剩下一个店小二在清扫。”
宁成荫皱眉:“沈掌柜是何时回家的?”
沈灵沉默。
宁成荫疑惑道:“怎么了?”
沈灵低垂着头,双手攥的紧紧的,嘴唇颤抖着说:“王妃,我知道这样说很难取信与人,但我爹真的是清白的,从小到大他从未骗过我。”
宁成荫只觉得早晨起床时的偏头疼现在更重了:“你与你爹相依为命,出了事你爹能依靠的只有你,所以你要做的是保持冷静,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没有证据,你纵使说破嘴皮子他是清白的又有什么用呢。”
这话说的颇重,一方面宁成荫确实头痛,另一方面皆有食的事情她以后也是想放权给沈灵的,这时候就更想提点她一下。
沈灵没有让宁成荫失望,很快收拾好心情,平复语气回道;“让王妃忧心了。我爹昨日回来的确实比往常晚上一些,我当时正在厨房研究新菜式,觉得奇怪还问了我爹原因......”
沈灵越说声音越小,宁成荫以为沈灵又开始情绪激动,停下脚步看过去却发现沈灵大睁着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宁成荫心中一拎,吩咐道:“二楼找个最靠里的雅座,派人在外面看着,我要同沈小姐单独谈谈。”
上了楼屏退下人,宁成荫再看向沈灵,沈灵依旧是那副怔愣的样子。
“砰”
宁成荫下了重手将茶杯磕在桌面上,沈灵这才回过神。
“现在四下无人,你说说吧,可是想起什么?”
沈灵闻言神情扭曲了一瞬,猛的跪下:“王妃,我是我爹一手抚养长大的,他出了事,无论如何我也是要救他的,只是王妃鼓励我走厨艺这条路,教我帮我,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无论如何也不想欺瞒王妃。”
沈灵说完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似的说道:“刚刚回答您问题的时候,我回想起昨日我爹回来的时候,我多嘴问了一句他的去向,当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想起来他神色确实有些慌乱,而且衣衫也有些凌乱,明明是寒冬腊月,脸色还薄红,似乎出了汗。当时被忽略的这些细节因着您的问题突然叫我想了起来,也可能是我一直在骗自己......”
“沈掌柜不是这样的人。”宁成荫声音平稳。
沈灵没想到能得到这个回答,一时愣住:“啊?”
宁成荫叹气站起身,站在窗边远远看着合家欢的方向,半晌说道:“皆有食在我接手之前说是门可罗雀也不为过吧,那时合家欢生意红火,我第一次来皆有食见到沈掌柜,他当时尚且淡定,现在又有什么理由要去烧一间新开的酒楼后厨呢?”
沈灵语塞。
宁成荫微微弯腰将她扶起来,又递了张帕子过去:“擦擦脸吧,哭的跟个小花猫似的,刚刚同我说的话切莫在你爹面前说,伤了他的心。”
沈灵咬着唇,满脸懊恼。
宁成荫用了劲儿狠狠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啊,这叫关心则乱。现在跟我说说,那衙门也不能因着你爹回家晚了就抓人吧,他们手里凭证是什么?”
“官差说在合家欢后厨放厨余的巷子里,找到了我爹的玉佩,那玉佩上还有我爹的表字。”
宁成荫皱眉,这就有点麻烦了。
“你可问过你爹,最近有没有去过那条巷子?”
沈灵摇头。
宁成荫只觉得今日火气实在大:“是没问还是没去过?”
沈灵低头:“我爹说不记得了。”
宁成荫冷哼一声,这父女倒是好,女儿出个事儿就慌了神,这当爹的死到临头还咬着秘密不肯说。
宁成荫依旧不认为这事儿是沈掌柜做的,但沈掌柜说不记得她也不信。
宁成荫想到刚刚惊鸿一瞥所见,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现在那合家欢是谁掌事吗?”
沈灵睁着一双鹿眼写满了懵懂。
宁成荫樱唇微启:“单沧。”
沈灵吓的张大嘴,显然是想起被单沧戏耍的过往。
宁成荫生气也正是为此,她自问算不得什么菩萨心肠却也从不与人主动交恶,上次狩猎场之事过后,她回府可是仔细思索了许久,确认自己不曾得罪过这么个人,怎么就跟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了。
宁成荫不确定这事是单沧主使的,只是单沧必然是知道沈掌柜被捉会惊动她,想着要与这神经病打交道,她头愈发的疼。
沈灵震惊过后,柳眉倒竖,情绪立刻被愤怒占了上风:“我,我要去找他算账!”
宁成荫甚至都懒得阻止,只冷冷说道:“他是右相之子,即使不会武艺,你也近不了身。”
“定是他设计陷害我爹的。”
“是不是他设计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救你爹出来。能让你爹身陷囹圄依旧护着的,除了亲人,亲人只有你,你觉得还能有谁?”
宁成荫挑眉,向沈灵递个眼神过去,只叹沈灵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实在不懂。
宁成荫挫败,只得说明白:“除了亲人,那只有爱人了。”
“您,您是说,我爹,我爹他,在外面给我找了个小娘?”沈灵恍然大悟,随即又疑惑道:“那他为何隐瞒不说?”
“你同你爹说过不愿他再续弦吗?”
宁成荫现代人思维,单亲家庭相依为命,父亲偷偷摸摸搞对象多半是怕孩子情绪反弹。
沈灵却一脸莫名:“我怎会如此说?做儿女的怎可置喙父亲续弦之事。”
宁成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思维局限了,但灵机一动,又想起另一个可能:“那定是那女子身份不方便说出来。”
宁成荫观察沈灵的表情就知道这孩子听懂了她的画外音,现在显然三观正在被重塑。她也不打扰,静静的等着沈灵回过魂才又开口:“如若是这样,你爹不告诉你也是情理之中的,不过我倒有个法子让他开口。”
沈灵果然凑上来:“什么法子?”
“你只需告诉你爹,这事背后的人是单沧,如果你爹还是犹豫,你就告诉他,不论有什么隐情,你都会原谅他,记得装的可怜一点。”
沈灵离开的时候,脚下是轻飘飘的。
宁成荫摇头,这孩子经过这事儿恐怕能成长不少,就是这精神状态也不知道能不能骗过她爹的眼睛。
宁成荫之所以让她这么说,是料定沈掌柜这么在乎沈灵,必然知道单沧之前纠缠沈灵的事情,更何况单沧也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行径,而说话最忌讳就是只说一半,沈灵只需告诉沈掌柜背后之人是单沧,沈掌柜联想起之前的事,自然会自行脑补,到时候对女儿的担忧占到上风,嘴巴自然就容易敲开。
指派好了沈灵,宁成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未曾用早膳。
想了想,宁成荫唤来娇月:“走,咱们去合家欢用早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