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窃国者诸侯8
咚——
丧钟长鸣, 天子驾崩。
新君即日登基，毫不遮掩自己的喜好倾向, 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去做, 只是让礼部官员走了个流程将之下葬，至于守孝哭灵之类的行为, 更是不曾有过。
巧合的是, 就在同一天, 整个大魏皇室, 上至皇帝, 下至宗亲, 尽皆殒命。据说他们都是死于凶残的北元铁骑之手。
但关于新帝杀父弑兄、血洗宗室的流言，却悄然在京中流传开来, 经过广大吃瓜群众的脑补和加工，很快便成为了无数家笔下的素材之一。
“唔……细节详尽, 波澜起伏，虽有虚构臆测之嫌，却不失生动盎然, 读来别有一番趣味。好评！”
乾元殿中，新帝高居御案之后, 饶有兴趣地翻阅着手上的一本小册子, 将那“宫变之夜”的故事从头到尾念了一遍, 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末了还问了一句：“诸位卿家以为这故事如何？”
群臣：“……！”
……究竟是哪个家伙在暗中捣鬼，连累他们也被拉下水？！
于是楚肆又从御案上翻出另一本小册子：“咦……这个故事也不错, 居然是从另一个角度写的……”
他又徐徐将另一个版本的小故事念了一遍，语气抑扬顿挫，颇为引人入胜。
阶下群臣却听得头皮发麻，冷汗不知不觉渗透了里衣。哪里敢多说半个字。
楚肆放下手中的册子，再次开口。一个又一个人名不假思索般从他嘴中蹦出来，而每一个被他点到的人，身体都不由自主僵直。沐浴在楚肆若有所思的目光里，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诸位爱卿编故事的本事倒是挺高明的。”御案之后的少年皇帝笑眯眯说了一句，紧接着便手一挥，音调转冷，“来人，拖下去！”
文武百官还没有反应过来，原本恭敬立在一旁的一群侍卫冲上殿来，三两下便将这些人双手反绑，堵着嘴拖了下去。不给这些人半分辩解的机会。
满殿寂然，群臣噤声。
便是有那想要争辩一二的人，看到身披铠甲，站在一边虎视眈眈的北焰军军士，也慌忙闭上了嘴巴。
楚肆见此摇摇头。
治国理政一塌糊涂，对外作战软弱无能，偏偏贪污**、耍弄阴谋上，个个都是好手！难怪这大魏药丸！
他一手托腮，轻描淡写说了句：“都杀了吧。”
一群侍卫顿时手起刀落，鲜血洒满御阶，溅湿了队伍末尾几名大臣的衣摆。
说实话，楚肆倒不在乎民间如何议论。但他却不能容忍某些人暗中搅混水，操作舆论，企图以此逼他低头。至于那些百姓如何作想，青史之上如何评价……反正被唾骂的是姜弘这层马甲，和他楚肆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不免颇为感叹地摇摇头：“朕一向宽宏，本不想多造杀戮，奈何有些人却不知死活啊！”
群臣：“……”
……您是大佬，您说的对！
他们算是深刻地认识到了当今与先帝的不同之处。不仅心更黑，手更辣，而且脸皮还更厚。
以往文官集团暗搓搓对抗皇帝的办法在对方这里根本就不顶用。本应该你来我回暗中试探的过程也通通都被他省略了，所谓的政治潜·规则更是毫不理会。这位新帝上下嘴皮一碰，一群官员说杀就杀了，完全没有考虑过任何后果！
——偏偏这蛮不讲理的招数还真真震慑住了他们，某些大臣腿肚子都在发软。
宫殿的立柱一侧，一名史官正低头奋笔疾书，编撰着当今皇帝的起居注。他双手颤抖，却忠实地将乾元殿中发生的这一幕写进了史书中。
〖啊啊啊兴奋莫名，有种亲眼见证历史的感觉！〗
〖啧啧啧，这就是历史上记载的魏厉宗残杀大臣、凌虐百官的开始吧。〗
〖这场由话本引发的惨案史称「青黎案」，话本作者青黎先生也算是以另类的方式名扬千古了吧。
从「青黎案」开始，整个显德末年，都是显德朝官员们的末日。魏厉宗残杀大臣、凌虐百官的行为，被那些文人在青史之上唾骂了一千年，残暴程度被批为仅次于“弑兄杀父、血洗宗室”——虽然我们现在已经知道这根本不是魏厉宗的锅！不得不说，文人杀人不见血！〗
〖感觉直播间里突然出现了奇怪的大佬，画风都不一样了呢。［我时常因为不够沙雕而感觉与你们格格不入 ］〗
〖我去！小时候我还天真地相信了这些文人的鬼话，黑了我家陛下这么多年！这些家伙光记得骂我们陛下残杀大臣，怎么不记得写一写他们自己是怎么逼迫显德帝投降北元的呢？两面三刀！真是太可恨了！陛下杀得好！〗
〖投降北元又怎么了？别说是北元和大魏这样的同种人族。就连不同星球的人种，现在都要讲究一视同仁。政治不正确啊小朋友！反倒是魏厉宗，历史记载，他在位期间留下的那些措施，让北元人口十年间被削减了三成，说是暴君一点都没错！〗
〖我屮艹芔茻活久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时代背景都不考虑？居然真的能碰到你这种**圣母……〗
直播间上的弹幕一下子开始走歪，一群观众吵作一团，两方争论不休，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符飞快冲刷而过，楚肆无意间瞟了一眼就一阵眼晕。
正如直播间那些人所说，刚才的事情不过是开胃菜。楚肆目光在下面扫了一圈，之前还蠢蠢欲动的朝臣，此刻却是一个个乖乖巧巧，垂首作鹌鹑状。
奈何他们想要一切揭过，御案之后的少年君王却没有半点就此打消的意思。
他仍是笑盈盈的样子，伸手将堆在御案另一角的一叠文书推到了面前。
随手展开一本，他轻轻念出声。
“南国边鄙之人敬问天地所生日月所置苏布大单于……”念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啧啧，诸位卿家不只故事编的好，还是彩虹屁高手啊！”
说着他继续向下念。
群臣面面相觑，虽然不懂“彩虹屁”是什么，但也大概明白了皇帝的嘲讽。
因为这赫然是一封写给北元大单于的求降信，言辞更是卑微到了极致。
毋庸置疑，楚肆手中那一叠文书都是朝廷百官写给北元的求降信。其中内容一个比一个卑微肉麻，倒是让楚肆大开眼界，收获了不少彩虹屁的花式吹法。
御座之上，清朗的声音徐徐传来，却听得在场诸多大臣一个个脸上发热，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
这本是他们提前写好，打算在北元破城之后归降时献上的文书，如今却被楚肆通通晾在了明面上。简直如同当场被人剥光了衣服，又扒下了面皮。
一向爱惜名声的老丞相更是当场吐出一口血，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楚肆愕然地眨眨眼，表情无辜。
他沉吟一声：“……唔。”
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可都是他们自己写的，自己不过是个朗诵员而已。写的时候兴致勃勃，听的时候却吐血三升，这心理承受能力也太脆弱了！看来还需要多多锻炼！
群臣：……不，我们一点也不想orz。
他们木然看着皇帝像挑捡白菜一样翻阅着那一份份书信。
“诸位卿家都是一等一的大才，想来这些墨宝必然价值连城……值得朕细心收藏，传诸后世……”
群臣瘫软在地，脸色死灰一片。
阴险！太阴险！
历史上这类文武百官都有牵扯的大案件，皇帝往往也只能暂时息事宁人，顶多只能发作几个显眼的目标。毕竟在以人治国的大环境下，若是文武百官都被下狱，整个官僚系统就会失控，皇帝顷刻之间便会失去对天下的控制。
……没想到这一届皇帝却是如此阴险！
百官心中吐血之际，却见御案之后的少年君王沉沉叹了口气：“不过目前国库空虚……若是有人真心诚意，愿意慷慨解囊，倾力求购，朕倒也很愿意舍小我以就大我，忍痛割爱！”
说着他露出一脸肉痛的表情。
群臣：“……”
……舍小我也就大我是这么用的吗？真正该肉痛的究竟是谁啊！
虽然内心恶龙咆哮，但在“遗臭千古”的软威胁，和军士们手中明晃晃的刀枪硬威胁下，群臣还是不得不满面堆笑地跪下，一脸“真心诚意”地表示，愿意倾其所有，来购回这些珍贵的墨宝！
皇帝再三追问，大臣们却都一脸坚决地表示绝不后悔，愿意主动倾其所有以襄国用。于是皇帝满脸感动地收下了这些大臣的全部家产。
大松一口气的他们并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个开始。
·
大魏皇朝改朝换代之际，整个天下的局势也在发生激烈变化。
被楚肆暂时击退的北元军正重整兵马，眼看不日就要再次挥师南下；帝国内部的义军声势越来越大，已然席卷了大大小小十三郡。所过之处，百姓箪食壶浆，如迎王师。
而大魏都城资阳城中，却是血色连绵。几乎每天都有官员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喜提抄家流放问斩一条龙。
带领着新成立的缉查司破家灭门无数的“徐庸”也因此成为了无数官员心目中的仇恨榜第二。
至于喜怒无常的新帝，当然是稳稳高居榜首。
只可惜，武力镇压一切，这些大臣也无法反抗，只能每天任劳任怨被压榨，还要随时担心黑历史被皇帝翻出来丢掉性命，于是更加兢兢业业工作。
一时间，整个大魏的官僚系统运转速度超过以往百倍，文武百官的行政效率前所未有之高。
这段被后世无数文人视作奇耻大辱的历史，也被家们改编加工，流传后世。野史上甚至有一则戏说：魏厉宗在位时期，大臣们每天去上朝之前都要先检查一遍自己的遗书。
……
这一天，再次发放了一份抄家流放套餐，又敷衍了群臣剿灭义军的建议，楚肆解散朝会，徐徐离开乾元殿。
薛海却突然跟了上来，踌躇再三，他开口说道：“……陛下，义军日渐壮大，终将难制。若是所托非人，或有太阿倒持之险。”
事实上，他很难理解，楚肆居然直接将那样一股力量贸贸然交到其他人手中，自己却只是遥遥指挥。当初在流民队伍之中的数日相处，还不足以让薛海对蔺无为放下心来。
如今义军势力渐大，他对蔺无为的警惕之心便越来越强。毕竟，无上权力实在很容易腐蚀人心！
楚肆微笑着摇摇头：“不必担心，一切尚在掌控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新了7000＋字哦，请叫我超级码字姬～
小可爱们国庆快乐鸭～
「天地所生日月所置xx单于敬问汉皇帝无恙……」
这是汉朝匈奴单于给汉皇写国书的开头格式，当时的匈奴单于特别不要脸自封为“天地所生日月所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