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窃国者诸侯10
十月, 北元军远遁漠北草原,皇帝携大胜班师而回,暂驻平阳关内,大宴全军。
宴饷毕,已至深夜。
少年君王身披月光回到中军大营。他脚步略微蹒跚, 似乎带着微醺的醉意。嘟嚷着醉话拒绝了其他人的跟随,当先一步掀开营帐走进去。
唰——
一阵寒风拂动,身后侍从手中灯火猝然熄灭。
眼前的视线顿时由明转暗, 营帐之内一片漆黑。
黑暗之中, 寒光一现!
一枚匕首无声无息出现, 如天外流星倏忽而至,凛冽寒光将大营的一角照亮。
皇帝似乎被吓得怔在当场,直愣愣撞上了那锋利无比的匕首。随即软软倒地。
“陛下?!”
侍从们此起彼伏的惊叫声这才响起。
“来人啊,有刺客!”
……
营帐中乱糟糟一团, 被惊动的众多军官赶过来时,只看见一道如幽灵般扬长而去的背影。
而中军大营连同皇帝的尸体在内, 早已沦陷在一片汹涌的火海之中。
……
一刻钟后。
早已脱下了之前那身刺客装扮的蔺无为,高高坐在一间酒楼楼顶。目光看向远处驻军的方向。黑暗之中, 那耀眼的火光已开始渐渐变淡。
“……成功刺杀暴君的第一刺客?”
想到自己将会以这样的名声流传于后世,蔺无为也不由摇摇头, 对那位执意要亲身上阵, 扮演了这一出戏剧里另一位主人公的少年君王, 一阵头大。
这时, 一阵平缓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 蔺无为回过神来,就见刚刚还在心里琢磨的人,已经出现在了这里。
楚肆身上换上了一身简单的布衣,脸上没有戴面具,他的视线顺着蔺无为向着那片耀眼火光看去,双目中大放异彩,唇角微翘,像是在欣赏着一出落幕的戏剧表演。
他甚至还像模像样点点头,似乎对自己策划的这一出很是满意。
“唔……姜弘这个身份,诞生于薛家庄那场火海,如今也终于火海……这也算是另类的有始有终吧。”
至于薛海此前的担心如今也已经得到了验证。之前的楚肆为了演得逼真一点,可谓是完全不设防的状态,蔺无为若是已生他意,完全可以假戏真做。
——当然,倘若他真的这样做了,自然也要迎接楚肆留下的后手。
蔺无为还不知道,无声无息间,他已经通过了一道最重要的考验。此时他只是颇觉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任性的少年君王,心累地叹了一口气。
还没等他整理完复杂的心情,一只手突然摊开伸在他面前,五指修长,根根如玉石雕琢,少年清朗的声音随之响起:“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
蔺无为一脸茫然抬起头:“???”
“分成啊!刚才你应该已经去领过了吧。说好了诛杀暴君酬谢万金呢!”面前的少年理所当然说道,“我可是其中最重要的参与者,出了大力呢。见面分一半不为过吧?”
说话间,他完全没有一点自己就是他口中那暴君的意识。
“对了,考虑到黄金不方便携带。给我银票就行了。”
蔺无为:“……”
哈哈哈哈哈神特么见面分一半我竟无法反驳!假死一场也很需要演技,不是谁都能演好的,我们陛下的确是出了大力呢!
没错,我们陛下的演出费万金都不贵[滑稽]。假死一次,酬劳五五分成,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不行了,这样的人设太戳我心了!陛下皮起来不是一般的犯规!
emmmm只有我一个人心疼蔺无为吗……
伴随着直播间欢快的弹幕,蔺无为一脸复杂地将手伸向了自己的钱袋。
·
由于北焰军大营中那耀眼的火光实在过于刺目,消息封锁不住,皇帝遇刺身亡之事很快便传了出去。大魏国都、漠北草原,乃自于整个天下,都因此沸沸扬扬。
曾经一度被皇帝打压得不敢冒头的官吏士绅、土宗豪强,立刻狂欢起来。
他们几乎是飞速为皇帝定下了“厉”这个谥号,连其尸骨都不曾迎回,便想要将一切迅速敲定。
为了抢夺魏厉宗死去后留下的权力真空,资阳城中的文武百官丝毫不顾忌脸面,甚至有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个两岁不到的小娃娃,便敢冒充皇帝私生子,企图用这种方式操控皇位。还有人野心勃勃,想要染指北焰军的军权……资阳城这大魏皇朝的最高权力中枢,变得一片混乱。不久前还齐心协力对抗皇帝的百官,转眼就变成了仇敌。
然而这些人却忽略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缉查司统领“徐庸”突然露出獠牙,他所率领的缉查司,像是一柄失去了操控者的妖刀,一夜之间血洗了整个资阳城,但凡是皇帝死后跳得正欢的官员,都被他毫不留情屠杀干净。资阳城中,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一时万马齐喑。
资阳城,城东。一间低调的府邸内。
一个青年正坐在花园子边上的凉亭里,面前是一桌下到一半的棋盘。他一手执白,一手执黑,飞快落子,似乎不用花费时间思考。
“许先生真是好生悠闲!”
这时,一道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冰冷的声线像是金属发出的碰撞。
许姓青年正要落子的手顿时顿住,他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一道人影缓缓进入他视线中。
一身缉查司统领的官服,冷峻到毫无表情的脸……薛海一手按住腰间的剑柄,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视着他,其中似乎暗藏戏谑。
“怎么?还在等漠北的消息吗?那就不必了!”他吐出这样一句话,也不去看青年骤然变了脸色,“毕竟,那位北元右贤王已经自身难保了。”
他话音还未落,亭中青年已是霍然起身。手里的棋子咕噜噜滚落在桌面上,打乱了原本摆布得有条有理的棋盘。
但现在的他却顾不得那么多,急切追问道:“……此言当真?”
“我有何必要虚言诈你?”薛海神情不动,“不过是已经注定的阶下囚而已。”
他冲着亭外挥了挥手。
青年这才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一群缉查司绣衣卫已经涌入了府中。得到薛海指示之后,这群人便如饿狼般扑出,很快便将整座府邸上下清理了一遍,府中人被他们用麻绳绑住双手,直接串成了一长串,统统带走。
这府邸的主人自然也不能例外。
青年也不反抗,因为薛海的话而混乱的心绪渐渐平复之后,他从容整理衣冠,转过身去,任凭这些人为自己套上枷锁。毕竟成王败寇,他早已有所觉悟。
唯一让他心中不解的是,此前他虽奉右贤王之命潜伏大魏,暗中搅风搅雨,甚至利用了无数仇恨皇帝的大魏官绅,一手主导了刺杀事件……但从始至终,他都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些缉查司的人又是怎么这么快找到自己的?
这样想着,他便开了口:“……未知徐统领可否告知在下,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你的算计本没有错。”薛海摇摇头,“可惜早在一开始陛下就计划好了一切。你也不过是推动计划完成的棋子之一。”
现在尘埃落定,棋子自然也要被清理。
“……陛下?”青年脸色一变,连声音都因急切而失常,“弘武帝没有死?”
“若是陛下不死,那些跳梁小丑又怎么敢出来跳反?北元又怎么敢趁火打劫?不将所有魑魅魍魉尽数吸引出来——”
薛海脸色不变,一连串反问出口。
“……陛下又该等到何时,才能将这些内忧外患一举扫除,彻底澄清宇内?”
·
时间向前推移几天。
漠北,皇帝遇刺当晚,平阳关外。
黄昏时分,一支大军正在草原上急速行进,肃杀的气势惊动晚归的飞鸟纷纷远避,很快这支军队就在玉门关外不远处隐蔽下来。
看士兵们身上那明显带着草原部落风格的铠甲,这分明便是那支据说已经远遁数百里的北元大军。
夜色渐深,北方秋夜的寒风道道如刀,许多士兵肩头甚至已经结起一层薄霜。一道人影通过重重严密防卫的检验,终于来到了中军所在,见到了这支军队的主帅,北元右贤王屠奢。
“报!右贤王大人,平阳关内最新传来的情报。计划一切顺利,魏国皇帝已经遇刺身亡。”
来人声音压低,将细作传来的帛书递了上去。
坐在桌案后的右贤王屠奢一下子站起,急切地将之展开:“好,好,太好了!”
他身材高大魁梧,肤色呈现淡淡的古铜色,脸上像许多北元男子留着络腮胡,满头发丝扎成小辫,站起身来时,整天营帐里都充满了压迫至极的气势。
看着手中这份消息,屠奢心中激动万分,他终于等到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时机。而且这机会还是他自己千方百计创造的。
下首的几位心腹同样知道右贤王屠奢的计划,此时便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大赞右贤王英明。
屠奢当机立断下定决心:“传令下去,大军开拔,突袭平阳关!”
默默潜伏的北元军队如漆黑的潮水般涌动起来,屠奢望着远去的先锋军背影,幻想着踏破平阳、攻下大魏的美好未来,一时意气风发。
“这次我一定要证明给族中那些老家伙看看,哪怕身上有着一半魏人血统,我屠奢才是继承王位的不二人选!”
……
“陛下,您怎么确定这次来的一定会是北元右贤王屠奢?”
同一时间,平阳关内,蔺无为终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开口问道。
楚肆不答反问:“你对北元的情况了解多少?”
“这个我知道的不多。北元的前身是漠北异族,过去数百年,这些异族都是各自为战,听说经常互相抢夺牛羊和人口。直到二十年前,北元第一任大单于崛起,不但统一了漠北诸部,还仿照我们中原建国立制……”
说到这里,蔺无为也难免感叹起来。
“那位大单于倒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倘若不是他重病缠身,英年早逝,只怕如今的大魏早就不存在了。”
楚肆点点头说道:“不错。只可惜他的继位者,如今的匈奴单于,却没有这样的能力和魄力……”
十年前北元南侵,大魏割地赔款和亲甚至送上太子作为人质,终于求得和解。
而狠狠在大魏身上宰了一刀的匈奴单于似乎领悟到了什么,渐渐开始沉迷于来自南国的各种奢侈享受,时不时找魏国勒索一番,原本的雄心在十年如一日的安逸生活中消泯,早已经忘记了当初想要侵吞中原的壮志。
大批北元高层也同样开始贪于安逸。
但北元朝中终究还是有一批主战派一直在上下奔走,其首领便是右贤王屠奢。他身上的魏人血脉是他竞争王位最大的劣势,除非他能彻底证明自己——用无数魏人的鲜血和一桩举世震惊的功绩。
楚肆三言两语说清楚了北元内部的情况,甚至就连主战派和主和派那些官员私下里的一些勾当都一清二楚。
蔺无为听得专注,对楚肆这情报能力叹为观止,真不知道北元内部已经被他渗透了多少?
“想想通源商会……”楚肆提醒道。
蔺无为瞬间恍然:“原来如此。”
所谓通源商会正是楚肆秘密建立的。之后义军一路崛起,所耗费的米粮银钱便是通源商会在暗中支持,因此,通源商会可以说是义军最重要的钱袋子。这也是楚肆不担心义军脱离掌控的原因之一。
此前蔺无为也听说过通源商会一直走上流路线,在两国权贵之间倾销各类奢侈珍宝,短短时间便成为了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商会之一。只是没想到,楚肆还趁着做生意的机会悄悄将情报网渗透进了北元。
对楚肆的情报再无怀疑,蔺无为一脸跃跃欲试:“既然那位右贤王要来,那我们就狠狠给他一个教训!”
“不急。现在还不是义军出场的时候。”
楚肆神态淡定,缓缓勾勒出一个微笑,那张没有面具遮挡的面容在月光映照之下,别有一种令人心折的魅力。
“……要等猎物彻底落入陷阱再收网。”
·
当天夜里,就在整个平阳关都因为皇帝的驾崩陷入慌乱之际,北元大军在右贤王屠奢带领下悍然突袭。
早便得知楚肆另一重身份的平阳关守军大将,站出来稳定军心,指挥所有百姓及时撤离。
有着右贤王安插于平阳关中的细作里应外合,北元大军势如破竹,守关大将带领剩余的北焰军一路南撤——这一方面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导致北焰军中将士措手不及,另一方面则是平阳关守军大将的故意示弱。
总而言之,呈现在世人眼前的结果便是——
皇帝遇刺身亡,大魏群龙无首,北元大军虎视眈眈,一夜之间平阳关告破,魏军仓皇南逃……整个魏国仿佛即将再次暴露于北元刀兵之下,重演十年前那场噩梦。
当年北元入侵,无数城池惨遭血洗,男女老少尽被掳掠的凄惨往事,但凡年纪稍大一些的百姓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难以遏制的恐慌自平阳关开始向南蔓延。于是,北元行进路线上,陆续有数座城池的城主携百姓南逃,只给北元留下一座又一座空城。
暗地里,原本一直活跃于魏国各地的一股股义军,开始向北方汇聚而去。极少在世人眼前露面的义军首领,第一次从幕后走上了台前。这位看上去未及弱冠的少年首领,率领着义军无声无息来到了抵抗北元的第一线。
经过几个月时间大大小小十余场战斗,经由民间整合而来的义军似乎战斗力还是比不上北元军,不得不步步后撤。
而已经被一路的胜利冲昏头脑的北元军,显然失去了原先的谨慎。
在又一次踏入一座人去城空的空城之时,他们不再像起初几次那么警惕,反而大声嘲笑着魏国人的胆小。结果便是一脚踏入死亡陷阱,被突然现身的义军伏击。最终右贤王率领中军不计代价冲出重围,其余大部分北元军则被围困在城中。
偏偏城内所有的仓库已经被事先搬空,这些人不得不在饿死和投降之间做出抉择。最终,义军接收了近十万俘虏。
为了防止这些人暴动,义军首领按照魏厉宗对待蛮夷的方法,将他们打散分配到各地修河堤、建栈道、挖矿脉,成为了一批最廉价的劳动力。
一时间,原本就在民间广受爱戴的义军,声望空前高涨,在无数百姓期盼之中,名为薛久的少年首领响应民心,决意称王,并自号为齐王。
这位齐王收容了“溃散”后投奔而来的北焰军,又和原先的义军一起,整合为三十万齐军。一路追杀右贤王,深入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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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草原,风霜凛冽。深冬的寒风如同刺骨钢刀,刮在人身上生疼生疼。溃逃的北元军顶着无边风雪前行,好不容易才在日落之前找到了地方安营扎寨。
“咳!咳咳!咳咳咳咳……”
一连串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在中军大帐中响起,右贤王屠奢胸膛剧烈起伏,面色青白交错。
“……右贤王!”
身边的亲卫立刻忧心忡忡上前,就要开口去唤军中随行的萨满。却被屠奢摆手拒绝。
他拿起军中斥候刚刚传递来的书信,只看了一眼就重重摔在地上。
“又是粮道遇袭,粮草被劫!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多少次了!”
这一路北逃,齐军仿佛总是对他们的路线了如指掌,还特意派了一支骑兵,随时随地偷袭粮道,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劫走北元军的粮草,让北元军队时不时挨冻受饿。
而那支骑兵的首领,居然就是在右贤王配合之下,成功刺杀魏厉宗的蔺无为。这让右贤王不得不怀疑,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给义军做了嫁衣。
要知道,上一次蔺无为能够成功进入魏厉宗的营帐,可是他牺牲了无数细作换来的成果。
——如果屠奢知道真相,不仅那些细作的牺牲毫无必要,就连他付出的悬赏金都被楚肆分去了一半,只怕才是真的会吐血。
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右贤王屠奢心中各种各样的念头不断碰撞。他很清楚,如今的情况必然是出现了奸细,若不能将之找出来,自己手下的军队迟早会被齐军不断割肉放血,活生生耗死。
就在他琢磨着如何将奸细找出来之时,来自北元王廷的信使冒着风雪匆匆而至,一见面就将大单于的谕旨甩了出来。
听着信使一字一句念出谕旨,屠奢呆立原地,几乎回不过神来。
这封谕旨言辞严厉几近刻薄,不但厉斥了他的种种罪行,还命令他即刻归都,不得延误。至于大军的指挥权,则交到其副将手中。这位副将正是主和派安插在军中,用以制衡他的棋子。
眼看右贤王屠奢迟迟不动,一身肥肉的信使搓了搓受冻的手指,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右贤王,还不接旨!”
他声音越发严厉:“莫非右贤王你想要违抗大单于的命令?那后果你可要想清楚了!”
怔然呆立半晌的右贤王屠奢只得无力垂下头。他接过谕旨,高大的身躯一瞬间佝偻下去,脸色终于变得灰败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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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
平阳关内,城主府中。随着少年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一枚棋子落下,整盘棋局终于结束。
“再来一盘吗?”楚肆语气百无聊赖,显然对虐菜这种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薛海苦笑着摆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血洗资阳后,他便直接北上,来到了这里。蔺无为在天寒地冻中四处伏击北元军的时候,薛海和楚肆两人却是待在暖烘烘的城主府中,美滋滋下着棋。
——不过,或许让蔺无为这个好战分子自己选择,他也更喜欢现在的安排。
“报!”
一道声音响起。
楚肆收起棋局,目光看向匆匆走进来的人,从对方手中接过密封的竹筒。
“唔……北元信使终于到了?”他若有所思,唇边泛起微微的笑意,“看来这场战争很快就会结束了。”
在楚肆手上吃过一次亏之后,如今的屠奢实在警惕万分,哪怕粮道源源不断遭到袭扰,也不轻率出击。显然是想要凭借草原上的地利优势继续周旋,并寻找反攻时机。
尽管就这样对峙下去,楚肆也有信心获得胜利,但深冬草原行军对于士兵们也是非常严重的考验,若是因此伤亡过多,绝非他所愿。倒不如另想他法。
于是通源商会在北元的人迅速行动起来。只不过是多传了一些右贤王屠奢企图把持军权的流言,又重金收买了求和派的重臣和北元单于的亲信,之后的一切便轻而易举。
“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开始瓦解的……”薛海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楚肆曾说过的这句话,心中不由产生几许讥讽。
不出所料,很快右贤王屠奢被召回王廷,新上任的统帅同坚定主战的屠奢截然不同,非但战意不坚,本身战略水平也远不如右贤王屠奢,很快就因为受不住蔺无为三番两次的挑衅而轻率出击,落入了楚肆的陷阱。
这一战中,北元大军或是被杀或是被俘,国中青壮人口数量锐减,十年之内再也无力组织大规模军队,漠北异族对中原的威胁暂时解除。
齐王班师而回,沿途无数百姓夹道欢迎。尤其是曾经的魏国都城,那些在薛海的屠刀之下侥幸活下来的官员们,再次蠢蠢欲动起来。
……如今的形势明眼人都能看得分明。齐王身负海内名望,又手掌三十万大军,迟早将登上那至高无上的尊位。他们何不主动搭上这条船,博一个从龙之功?
况且,以齐王在民间爱民如子的名声,这位想必与那个喜怒无常的暴君截然不同,应当会是一位仁慈宽厚之主。
这样想着,这些彩虹屁技能max的官员立刻联手起草了一份请愿书,请求“仁慈宽厚又爱民如子的”齐王尽快登基为帝,以安定天下民心。
次年三月,齐王终于盛情难却,率军驾临资阳,准备举行祭天大典。
一众前朝官员天不亮就起身,出城十里恭迎。
当齐王的车队缓缓驶来,他们立刻美滋滋迎上前去,而一位身着王服的少年便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身凛然气势让人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众官员身体下意识发颤:……好眼熟的亚子,莫名有点腿软的感觉orz。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帝王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