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她自杀过三次
他气若游丝，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顾星沉哭着摇头，“爸，没有！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吧，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说话会牵扯皮肤，这么长的一句话说出来，他一定很疼。
顾淮却固执地看着顾星沉，似乎仍在等她的回答。
“爸，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我埋怨过的。”顾星沉握紧父亲的手，“觉得你背叛了妈，抛弃了我。现在没有了，现在我只希望你过的幸福。爸，我跟凌露阿姨确实不太合得来，但是只要你们相爱，我愿意祝福。现在我心里没有怨恨，也没有失望了，我知道你是爱我的。”
顾星沉哭得说不出话来。
是的，顾淮是爱她的。他不知道那瓶子里是什么液体，但是他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挡在了她的前面。
这就是血缘亲情，平时也许不显山不露水，但在关键时刻，她的父亲会为了保护她挺身而出。
顾星沉把头埋进顾淮的手心，“爸，我也很爱你。你一定要好好养伤，要早点好起来。”
顾淮轻轻闭上眼睛，一滴眼泪从眼睛流了出来，浸湿了眼眶边的纱布。
父女俩默默不语，病房里只有顾星沉轻微的啜泣声。
门外有了脚步声，门被推开，凌露拎了一堆住院用的东西回来了。她身后跟着护士，推着一张病床。
护士们把顾淮搬到病床上，顾星沉跟在后面一起去了住院部。
凌露给顾淮安排的是单间，房间干净宽敞，除了床头的一排按钮和插孔，还有窗边的一台仪器，几乎看不出来是病房。
安排好一切之后，顾星沉坐在病床边守着顾淮，想等他睡着了再走。凌露说她会陪着顾淮，也喊了章阿姨过来照顾，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星沉，你跟我出来一下，我有话想跟你说。”凌露突然说道。
顾星沉冷眼看着凌露，不知道她又想搞什么幺蛾子。病床上的顾淮也睁开眼睛不安地看着凌露。
“没事的阿淮，我就是跟星沉道个歉。”凌露冲顾淮笑，“你好好休息。”
两人走出病房站在外面的走廊上说话。顾星沉双臂抱在胸口，完全不想看凌露。
她跟着凌露出来，只是给顾淮一个面子。谁稀罕她道歉？养出杜冉冉那样的女儿，凌露道歉道到死又能怎么样？
凌露一直不吭声，顾星沉不耐烦了，转身正要回去，凌露突然普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
走廊上还有不少医生护士，听见动静都惊诧地朝这边看。
顾星沉没有扶她起来，也没有闪身躲开她的跪拜，她俯视着凌露的头顶，内心冰冷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我会把冉冉送回老家。”凌露开口说：“是我没有教好她，一直纵容她，才闹出今天的局面。我对不起你爸，也对不起你。”
“下一句，是不是要征求我的原谅，让我不要起诉她故意伤人？”顾星沉冷漠地看着她。
凌露哭了，“星沉，这件事是她不对，有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我也不敢跟你说这种话。”她仰脸看着顾星沉，“我没有别的话说，只求你看在她是个残疾孩子的份上，能高抬贵手一回。”
残疾孩子，这四个字戳到了顾星沉的心，她沉默了。
“我的冉冉是多么要强的孩子，”凌露哭道，“她从小就爱漂亮，失去一条腿对她来说就是天塌了。刚做完截肢手术的时候，她自杀过好几次，到现在手腕上还留着伤疤。平时她都带一堆手链遮着。”
“自杀？”顾星沉很惊讶，这事她从来没听说过。
“是的。”凌露说：“她自杀过三次，一次割腕，一次吃安眠药，还有一次，她半夜偷偷爬到阳台上去，想跳楼。幸好那时候还没装假肢，她一个人没办法站上去。你爸怕给你增加压力，这些都不让我们告诉你。”
顾星沉：“……”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面对别人的绝望和苦难，说什么都显得肤浅狂妄。
“她今天会用酒精泼你，也是因为听见了辛洧川跟你说的话，受到了刺激。”凌露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辛洧川很爱你，我们都听出来了。可是你知道吗，冉冉她也还在喜欢他。这些年，她一直没有忘记他。她房间里藏了很多辛洧川的杂志封面，电脑里有个文件夹，全是辛洧川视频的各种截图。这八年，她没有交过男朋友，因为身体的原因也没有办法工作，她的世界太小了，只剩下一个辛洧川。辛洧川一直没有女朋友，她就一直等着。可是你才刚回来，就跟辛洧川谈起了恋爱，你知道她心里有多痛吗？”
“人活在这世界上，不是样样事情都能称心如意的。”顾星沉轻声说：“她有她的痛苦和不幸，这我不否认，我也很同情。可是再不幸她也不可能通过烧死别人获得幸福。她的偏执和狭隘，才是她不幸的根源，不是我，也不是辛洧川。”
凌露又哭了起来，“是我惯坏了她。她爸爸走的早，我心疼她没有爸爸，从小就宠着她。后来截肢了，我更心疼她，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都是我的错，我的冉冉……”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了。
顾星沉从来没见过凌露这么失态。人前人后，她总显得优雅精明，似乎一切都在把握之中。她没见过这样的凌露。
一个自责到崩溃的母亲能激起所有人的同情和怜悯，顾星沉也不例外。
顾星沉蹲下去将她轻轻扶了起来，“凌露阿姨，这么多人都看着呢。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她柔声劝她。她并没有原谅杜冉冉，可是凌露的样子让她觉得心酸。
为了女儿，心高气傲的凌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跪在了她的面前。她也许有很多缺点，但她对杜冉冉的慈母之心是真的。
这让顾星沉想起了自己的妈妈。
回到自己的小公寓，顾星沉还沉浸在低落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辛洧川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她呆了好一会儿才从包里翻出手机把电话接了起来。
“到家了吗？”辛洧川有些哀怨，“给你发微信怎么不回？”
“哦，我没看到。”顾星沉打起精神，“刚才没看手机。”
“顾星沉，你这态度不行啊。”辛洧川有些不高兴，“这么冷淡，一点都不热情。”
顾星沉苦笑，她热情不起来啊。老爸还躺在医院，脸上包着厚厚的纱布。
“是不是回家后被人欺负了？”辛洧川马上问。
“不是。”顾星沉摇摇头，“没人欺负我，你别又乱来一通。”
今天的事她不太想讲给辛洧川听，这些家长里短陈芝麻乱谷子的烦心事，她并不想让辛洧川知道。
“那你怎么不高兴？”
“有点累。”顾星沉的太阳穴一直涨涨地疼，“辛洧川，要是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我去洗洗睡了。”
“这才几点？睡这么早，你是老太太吗？”辛洧川很霸道，“陪我聊三十分钟，我就放你去睡觉。”
顾星沉被他逗笑了，“辛洧川你怎么这么幼稚？”
哪里像个掌管上市公司的领导者啊。
辛洧川把电话挂了，打了个视频电话过来。
顾星沉拒接。辛洧川又打语音电话，“怎么不接视频？”
“太丑了，不好意思露脸。”
“没关系，主要是想让你看看我。”辛洧川很嘚瑟，“我要用这张帅脸激发你的爱意。”
顾星沉笑死了，“不用了，我怕我看了晚上做噩梦。”
“晚了，现在你不看也得看。”辛洧川笑道，“过来开门，看看门外站的是谁。”
“啊！”顾星沉从沙发上一跃而起，“辛洧川你在我家门口？”
顾星沉跑过去哗地拉开大门。
门外空荡荡的，根本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顾星沉气晕了，“辛洧川你个大骗子！门口根本没有人。”
“你再往前走二十步，到楼梯口看看。”辛洧川的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怕被人听见似的。
“才不去呢！”顾星沉气道，“你是小学生吗？幼稚不幼稚！”
“唉，你怎么就不信呢！”辛洧川的声音变大了，并且就在耳边，顾星沉诧异地扭头。
她看到，楼梯口突然冒出一大束鲜花，浅紫和粉色的花朵后，是辛洧川微笑的脸。
顾星沉惊呆了。她站在门边傻笑着，手机还贴在耳朵旁边。
“傻丫头。”辛洧川走过来一把把她搂进怀中，低头亲了亲她瞪得圆圆的大眼睛，“开不开心？意不意外？”
两人搂抱着进了屋子，刚把门关上，辛洧川就把顾星沉抵在门背后索吻。
“你怎么来了？”顾星沉一边迎接他的亲吻，一边抽空问他。
“专心点。”辛洧川堵住她的嘴，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强迫她更紧地贴上他。
清冽好闻的气息灌满了顾星沉的呼吸，她把花放到门边的小柜子上，伸出手臂紧紧搂住辛洧川的脖子。
人生太苦，需要一个甜甜的吻来获得前行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今天就能完结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