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团聚融洽
周牧禹有天居然学会了嘘寒问暖,一个在过去从不会做如此鸡婆状、冷傲淡漠的男人,他竟会嘱咐宫女给顾峥添衣,甚至不仅如此,自从知道顾峥胃不好,每日都要派两三个宫女监视着、有无好生喝药,有没乱吃东西?……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顾峥记得,他以前不仅大男子气重,穷清高自尊,甚至,都不屑于去做某些事的——比如大庭广众之下和她亲亲热热,搂搂抱抱,现在,他竟什么也都不避嫌了?他甚至帮她沐浴洗澡搓背,每次洗完澡又为她擦干头发,有次走葵水,他竟然还给她搓起了染血的亵裤——那是个深秋的晚上,银杏树的叶子像蝴蝶似地在夜风中翩翩飞舞着。
顾峥不习惯自己贴身隐私的东西拿给旁人搓洗,即使养尊处优,现如今是皇子妃的身份。
她在净室水池边,正洗得手疼腰酸,宫女们一个个战战兢兢地跪下地求她:“王妃,好主子,还是奴婢们来吧,求求您了……”
顾峥淡淡一笑,道:“不用了,我自己有手……”
周牧禹这时正好走进来,二话不说,蹲下腰杆子便一把抢过她手头的东西,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就给搓起来。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顾峥目瞪口呆半天更是说不出一句,宫女们全都傻了眼,仿佛看见这世间上最最奇特怪异的事——当然,自从那以后,堂堂王爷,给王妃搓起了亵衣亵裤,自然在整个晋王府传开,甚至,传到了刘王府徐万琴的耳朵里——当时的徐万琴,又偏偏不巧正忍受着各种糟心难受的折磨,有人给刘王赵怀谡新送了一个舞娘入府,徐万琴看着刘王府的偏殿夜夜笙歌,心里的恨,如同深秋的夜,黑暗,而不见一丝太阳。
他给她送首饰,送珠宝,只要是顾峥有意无意在汴京城某斋宝铺逛时,随随便便相中一眼的,第二天,她的妆台柜子上,便有精美无比的各式匣子,要么里面装着发钗,要么耳环手镯金步摇……亮闪闪搁那里。
萱草高兴又激动,一样一样捡着挑着选着地让顾峥对着镜子试戴,顾峥铜镜中清韵小脸美艳无匹,有时看着看着铜镜中自己,脑子就不免回忆起周牧禹在四合院给她说的那句话——
“我会改,只要你喜欢什么样的夫婿……”
顾峥又是心尖儿一阵瑟缩颤栗,赶紧卸下头上那些首饰发钗,仿佛会把她收买了一样。
萱草道:“小姐,您怎么了?你怎么不戴了?这戴在你头上,多好看!你瞧,还有这对珍珠玛瑙耳坠子,除了你,别的女人是戴不出这样效果的……”
顾峥有些丧气颓然地坐在床沿边,“萱草,我不想戴了,你喜欢这些东西,看着好的就捡了去吧……”
萱草:“小姐,我是个什么人呐!也配戴这些首饰物件儿?再说,这是王爷专门巴巴送来讨你喜欢的,我有什么脸面受用啊!”
她是一个拎得清的丫头,萱草自知,虽有时候反应慢,笨了些,但某些事,她还是有自知之明。
主子就是主子,再好的关系,哪怕一起同甘共苦,受过难,可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身份,不能忘了初心。
※※※
入冬了,顾峥依旧时不时去四合小院看望自己的父亲,一回到王府,她就心有不忍、又很埋怨地说:“我爹到底怎么一回事嘛,千求万请让他搬过来一起住,可他那犟脾气,就是死活不肯,真是气死个人了!……”
萱草道:“我想,老爷的脾气性子,是对王爷还有不放心或者成见吧?人越老,越好面子,以前,本来他和姑爷就有过节……”
顾峥道:“他要面子?可也不想想,当初拿着鞭子抽人家,强逼着人家做上面婿的时候,为什么就不考虑,人家也是要尊严脸面的?”
不知不觉中,顾峥也没发现她已经在更多的事情上、最终站在了周牧禹身边。
这是一种经岁月沉淀积攒而来的宽容与理解。
萱草想了想,笑:“或许,只有王爷才请得动他了?”
萱草果真说得没错,又是一个冬阳煦暖的下午,周牧禹果真三顾茅庐,再次登门,就是捆,也要把丈人捆到女儿的身边。
四合院的大门停了好几辆马车轿子,周牧禹在里面很是郑重地岳父顾剑舟拱手说:“岳父大人,您今儿非跟小婿走不可,这四合院,你不能再住下去了!”
老泰山还真是老泰山,坐在床沿边纹丝不动。
“——那好!”周牧禹非常耐心,把手一招,顿时,几个身形高大壮实的太监进来。
周牧禹吩咐那几个太监道:“你们把我岳父好生背回王府去!不得伤他!”
顾剑舟气得鼻子冒烟。他哪里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好啊,臭小子!你现在了不起啊!你是个皇子殿下了!你仗势欺民,是不是?”
那场景画面,就像当初他威胁周牧禹做赘婿时的一模一样,只不过是颠倒过来……
顾峥最后见着了他父亲顾剑舟,居然是被好几个太监、用人肉作轿抬着入的王府,先是惊讶,然后不可置信,问清了缘由,立即转身看向周牧禹怒声责怪道:“你怎么能这样?我爹他气不得的!他年纪那么大,你这样子逼他,他那张老脸你让他哪儿放?”
周牧禹面无表情,半晌才负手冷声说道:“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好注意办法?说出来,告诉我?”
顾峥不说话了。忽然噗呲地一下,笑了:“得!这死招也是招,活招也是招,秃子不要笑和尚,脱了帽子都一样!你这个办法……”
很好!
顾剑舟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尤其到了暮年晚景,眼下的潦倒落魄之境。
他刚来王府头三天,处处给顾峥和周牧禹脸色,死活要搬出去,确实住不惯,可闹着闹着,安静下来了,心平气和,索性也不折腾了。
周氏每日里和他闹上几句,吵上两句,尤其是周氏将一副叶子牌等拿出来,他的赌瘾犯了,渐渐地,接受了现状。
周氏一口一句“老乌龟”、“老王八”骂他,他越是被骂得凶就越畅快。
有时候被骂着骂着,他都开始怀疑人生,是不是人老了,骨头也变得贱了……
姓周那老女人一张厉害嘴,就像叭拉狗掀了门帘,一日不见那门帘子动、不听那狗吠叫,他就浑身不自在。
成天盼望着周氏来找他闹磕或打叶子牌,即使有时候人来了,除了一张嘴什么也没带,牌也没有打,光两个人王府各花园晒晒太阳散散步,互相怼上两句都是舒服的。
顾峥自然欢喜,见老爹安顿下来了,也不作妖了,和婆婆相处也是越来越和乐融洽,虽然还是常常吵嘴,可却越吵越精神。
夜里,灯下,她打算给父亲和婆婆周氏各做一双貂皮手套子。
铜鹤蜡烛台上风儿挑起尖尖的火苗子,照得满桌子澄亮。剪刀,貂毛皮,针线篮子,零零星星摆放了一桌。周牧禹那厮刚洗了澡,换了绸衣袍子,浑身淡淡的皂胰子和龙脑香。从身后紧拥抱住她:“感谢我,嗯?”
——
他的脸,在她的耳鬓不停厮磨着,闭着眼睛,像是感受她身上所带的淡淡女人幽香。
顾峥把他的手一打:“去!你走开些,我正缝东西呢!小心针扎到你的手!”
男人让她“以礼还礼”感谢,要不是他那一番强硬手段,岳丈也不可能像今儿这样,他们父女也不会团聚。
顾峥轻轻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计,说实在的,这点她还是真心要感激这个男人的。
事实上,他用手段给父亲接来王府,又何止单单“接”那么简单?
时不时请宫中太医为岳父大人诊脉看病,时不时殷勤地伺候,在顾剑舟面前,犹如亲儿子一般孝顺恭敬,不,甚至比亲生儿子还要恭敬。容忍现在老父亲顾剑舟的一次次暴脾气,还要陪他下棋,开解他,极力帮助他走出人生的困顿忧郁绝望时期。
周牧禹有一次说:“娇娇,我错了,人都会有犯错固执的时候,也都有颓然衰老的时期,美人迟暮,英雄末年,如今,我看着岳父大人如今的样子,就联想起当年,如果,我知道很多结局经历是这样,就不会当年和他死哽着一团不愉快的气了!我会不去和一个老人计较,尤其是,不和一个疼女儿疼到极致的父亲计较……”
说着说着,他托起顾峥下巴埋首轻轻吻她。然后,什么也不说了,只轻叹了口气,像在遗憾悔恨当年的诸多事——那个时候,他想:很多的固执都是错的!
顾峥眼圈当时就红了。她害怕听男人这样的话,仿佛又回到从前。可是,男人的这话让她心跳声再一次次咕咚咚快闹出了胸腔。
灯下,顾峥倒也柔顺乖巧地伸出胳膊手臂圈住男人脖子:“你真小气!”
她瞪他一眼,声音嗲嗲地说:“这点子小忙就要我还礼,假若我没有什么可还的呢?”
……男人将她一个打横公主抱。
外面银杏树的叶被风吹得沙沙地抖动。月光皎洁,星子明亮,这是一个温柔又充满激情狂热的夜。
周牧禹后来常想:这一次,可和那劳什子药没什么关系吧?
他欣慰又激狂地动作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