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大结局。
苏茜妥协了, 她交给夏冰洋一串网址, 一个登录名和一串密码。夏冰洋打开网址登录账号,才知道韦青阳为什么对苏茜‘格外开恩’, 为什么没有除掉握有他犯罪证据的毫无社会地位的公关小姐;苏茜很聪明, 她把韦青阳杀人的证据保存在一个网站里, 设置密码,密码在五天后失效, 当密码失效后, 她保存在账号里的东西就会发散到整个网站,供所有人浏览下载。也就是说, 除非苏茜每五天更新一次密码, 否则账号里的东西就会泄露。
苏茜用来和韦青阳交易的东西是一段视频, 她偷录的视频。视频的主角是失踪了六年的白晓婷。视频中,韦青阳和白晓婷处于一个夜店包厢之类的半封闭的空间,包厢里的灯光还算明亮,勉强可以看清人脸。入镜的只有韦青阳和白晓婷, 还有长桌上零散的分布的针管以及白色药|粉, 不难想象那些是什么东西。
白晓婷好像喝醉了, 躺在沙发上昏睡。她身边的韦青阳和一个没有入镜的男人聊天,从韦青阳的神态判断,他当时处于迷幻当中,他抚|摸白晓婷的腿,想把白晓婷叫起来,但是白晓婷似乎睡的很沉, 于是他揪住白晓婷的头发把她拽了起来。他粗暴的动作伤到了白晓婷,白晓婷在挣扎中不慎用指甲划伤了他的脸,他暴怒,一把将白晓婷摔到桌上,白晓婷被砸到桌上的身体把桌上的针管和药粉推挤了下来,落了一地。
韦青阳更怒,低吼道:“全给她打下去!”
留着马尾辫的关栎和一个没露脸的男人赶上去打圆场,帮白晓婷求情,关栎隐隐约约说了句第一次弄,再弄下去就出人命了云云,但是韦青阳抄起烟灰缸砸向关栎,关栎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他妈的,不然打你身上?!”
于是关栎和另一个男人各拿起一只针管,把里面的毒品注射进白晓婷体内,白晓婷反抗的很无力,她在极度虚弱中爬起来从包厢跑了出去,几分钟后,她又被扛了回来。
她被丢在地上,像只断了气的小猫似的蜷缩着身体。
关栎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摸了摸她的脖子,流着满脸的血对韦青阳说:“韦少,她,她没气了。”
韦青阳闭着眼,厌烦地挥了挥手,然后吼了声:“都滚蛋!”
视频到此为止,是韦青阳杀人的铁证,
夏冰洋把这段视频拿到会议室公放,底下坐着队内一众骨干。视频很短,只有四分二十三秒,放完视频后,夏冰洋去看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在每人脸上都看到了不同程度的愤怒。
“......情况还需要我说明吗?”
夏冰洋站在长桌一端,双手按着桌面,微微弯着腰,锋利的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扬声道。
满座寂静,没人搭话,只有任尔东往桌上摔了一只钢笔。
门忽然被推开,郎西西站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夏队,查到了,韦青阳在‘清府人家’参加饭局。”
夏冰洋一声令下:“行动队,出发!”
纪征在一楼大堂等消息,忽然听到楼上响起呼呼通通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个便衣和身穿警服的警察沿着楼梯跑下来,包括娄月和任尔东。
他站在墙边,看着一名名警察从他面前跑过去,接连推开大堂玻璃大门,纵进院里。
跑过去十几个人后,夏冰洋在队末出现,夏冰洋一边走一边整理挂在后腰的枪套和手铐,手里拿着嘟嘟作响的步话机。
纪征快步走向他:“你们去干什么?”
夏冰洋言简意赅:“抓人。”
“......我能去吗?”
夏冰洋看他一眼,笑:“不能带家属。”
纪征站在竖着警徽的门檐下,看着一辆辆警车呼啸着驶出警局,汇入公路的车流中,逆水行舟似的迅速走远。
郎西西从楼上下来,找到纪征,道:“纪医生,我带你上去休息吧。”
纪征在墙边的长椅上坐下,微笑道:“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
郎西西见他坚持,只好帮他倒了杯水,然后上楼忙自己的工作。
纪征双手圈着茶杯放在交叠着的腿上,垂眸下视,看着一次性纸杯里飘散着氤氲白雾的热水......杯子里的水渐渐凉了,他把凉水倒进旁边的盆栽里,换了热的,水很快又凉了下去,他又把凉水换成热水,这套动作足足重复了将近三个小时。
傍晚五点钟,乌金西堕,橘阳斜红时,警局电闸门开了,一辆警车开了进来,随后是第二辆,第三辆......
他放下水杯走到院里,看到夏冰洋开的那辆越野车断后开了进来,几个警察在夏冰洋的车还没停稳时就赶了过去,拉开后车门,从里面拽出来一个戴着手铐,额角淤青的男人。
纪征一眼认了出来,那是韦青阳,韦青阳几乎和六年前没什么变化,依旧一身被老天眷顾宠爱着的天之骄子的傲气。
“放开我!”
他的手被铐住了,于是他用肘子撞开试图扭住他胳膊的警察。
“别动!”
“老实点!”
任尔东和小陈把他按住。
驾驶座车门开了,夏冰洋下了车摔上车门,脸上也带伤,但是不严重,只是眼角被擦破了点皮。
他看着韦青阳冷笑道:“等你的律师来了,问问他,袭警该怎么论处。”
韦青阳不屑道:“我是正当防卫。”
任尔东:“你正当防卫个屁!谁他妈碰你了!”
韦青阳对夏冰洋冷笑道:“看好你的狗,在我的律师到场之前,我不想和你们对话。”
任尔东:“你他妈——”
夏冰洋忽然抬手打断了任尔东,看着韦青阳,对任尔东说:“一个要死的人了,你跟他争这些干什么。”
韦青阳便笑,笑的狂傲且自夸:“那就走着瞧,看看你和我,到底谁先死。”
夏冰洋大方点头:“好。”
任尔东按着韦青阳的肩膀和胳膊要进办公楼,韦青阳却不挪步子,双眼阴狠地盯着夏冰洋身后。
夏冰洋回过头,看到纪征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纪征站在夏冰洋身边,对韦青阳稍一点头,露出一贯礼貌且疏离的微笑:“韦先生,好久不见。”
韦青阳目光怪异地盯着纪征看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夏冰洋,眉毛一挑,一副了然地笑容:“呵,燕绅养了个白眼狼。”
夏冰洋听不明白,看着纪征。纪征淡淡微笑道:“燕少还好吗?”
韦青阳道:“不知道,我和他很多年没联系了。”说着,脸色一狠:“我知道你是谁。”
纪征道:“韦先生说笑了,我们是旧相识,你当然知道我是谁。”
韦青阳憎恨地看着他,道:“原来今天这场局是你布的......纪征,你这次最好能弄死我,否则死的就是你们。”
纪征听得出来,韦青阳口中的‘你们’是他和夏冰洋,他笑道:“那我一定会尽力。”
韦青阳被任尔东和小陈带进办公楼,夏冰洋立刻开启审讯程序,在审讯韦青阳的途中已经派人把视频证据交给了检察院侦查处副处长唐樱手中,他和唐樱达成同盟,只要他这边能让韦青阳松口认罪,检察院直接来人把韦青阳羁押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移交法庭。
但是最难的一关就是审讯,韦青阳这等身份的人,早已被培训过如何应对警方,所以他在夏冰洋的审讯中像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而夏冰洋等人只是在城外叫嚣的散兵游勇。他丝毫没有把执法机关放在眼中。
一轮审讯结束后,韦青阳的律师到了,让所有人都倍感意外和压力的是,韦青阳的律师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蔚宁市几乎所有有名的刑辩律师都站在了韦青阳的阵营。韦青阳要求单独会见律师,这一合法的要求让夏冰洋不得不答应,夏冰洋给韦青阳和他的律师门准备了一间办公室。于是南台区分局办公楼中出现了这一怪相;一间办公室门外挤满了警察和律师,警察和律师分为两个阵营,韦青阳在办公室里和律师谈话,一名律师谈完话出来后,又一名律师进去,像是在被皇帝轮流召见。
等韦青阳见完了律师,顶着重重压力的第二轮审讯才开始。得到了律师指点的韦青阳把城池守的更加坚不可摧,夏冰洋等散兵游勇溃不成军......
纪征把这一幕荒诞现实剧看在眼里,但他帮不上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消息。他在休息室从傍晚等到深夜,郎西西邀他去食堂吃晚饭他也没胃口,于是郎西西从食堂给他打了一份饭回来。
纪征问:“你们队长吃饭了吗?”
郎西西道:“还没呢,夏队他们正在和唐处视频会议呢。”
纪征知道,夏冰洋即将无计可施了,这才求助唐樱。他想出去看看,但被郎西西拦住了,郎西西道:“纪医生,你还是别出去了,外面......太吓人了。”
其实没什么吓人的画面,只是整栋楼的氛围实在压抑,门外的律师和警察现在还没散去,像是对垒交战的两军,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人窒息。
纪征听着楼道里不停歇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不开门都能想象外面有多乱,而他出去也只能是旁观或者添乱,现在夏冰洋最不需要的就是分心和添乱。纪征被郎西西说服了,他站在窗前继续等,这是一场极其漫长的等待......
终于,凌晨时分,楼道里杂音消退,纪征一只被那些噪音包围,当噪音消失时,他立即从极浅的睡眠中醒来,随后就看到休息室房门被推开了,夏冰洋走了进来。
夏冰洋面色很紧绷,忙碌了一天的他不见丝毫疲惫,只是眼睛熬的有些发红,他关上门朝坐在沙发上的纪征走过去:“吵醒你了吗?”
纪征朝他抬起手,夏冰洋坐到纪征身边,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长吁了一口气。纪征轻轻抚摸他的后颈:“......还好吗?”
夏冰洋眼睛很酸,但他不敢闭眼,只是把眼中神光一散,松懈下来,就算是休息了:“不太好,现在还没上法庭,韦青阳的律师就开始质证了......嗯?这不是我让郎西西帮你打的饭吗?你怎么不吃?”
纪征道:“没胃口。他的律师怎么说?”
夏冰洋把饭盒掀开,发现饭菜已经凉透了,于是把一名警察叫进来,让警察泡两桶方便面,然后才说:“其实很简单,就四点,一,他们不承认视频里的人是韦青阳。二,他们不承认视频里的女孩是白晓婷。三,他们拿出了韦青阳在视频拍摄期间不在蔚宁的证据。四,他们质疑视频流传的渠道。”
纪征无言了,他已经猜到韦青阳的团队会从根本上抹杀责任,视频里的光线暗,韦青阳虽然入镜,但是他六年前的样貌和现在总有些出入,而且白晓婷始终是昏睡的状态,视频中的两个人均没有露出能证明自己身份的铁证。韦青阳的团队正是捉住了视频主角身份无法辨识这一点,颠倒黑白大做文章。
那名男警察把两桶泡面送了进来,还分别加了个卤蛋。
夏冰洋把一桶口味比较清淡的推给纪征,从桌子抽屉里拿出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一次性筷子,掰开筷子一边吃面一边说:“没事儿,我们陪他耗,他不是说视频拍摄期间他不在蔚宁吗?这他妈肯定是谎话,证据也是假的,我正在让技术队查他在视频拍摄期间的行踪,我就不信他能一手遮天——”
纪征看着泡着一颗卤蛋的方便面,依旧一点胃口都没有,他挑起几根面条,面条的热气扑在他脸上,被他脸上锋利的棱角割开:“如果能找到当时在场的人证,就好办了。”
夏冰洋苦涩一笑:“这很难,一来是我们找不到人证,二来就算我们找到了人证,这个人如果不愿出面指认韦青阳,或者没有权重,也没用。”
找人证这条路已经被夏冰洋战略性的放弃了。
夏冰洋三两口吃完泡面,还没来得及喝水,任尔东就推开门:“唐处的电话,快。”
夏冰洋起身就往外走,刚抬脚忽然被纪征拽住手腕。
纪征朝他脸上看了片刻,轻轻一笑:“谢谢。”
夏冰洋诧异地笑道:“干什么?为什么跟我道谢?”
纪征不答,只道:“辛苦你了。”
夏冰洋瞥了一眼站在门口一脸焦急的任尔东,弯下腰迅速在纪征嘴角亲了一下:“现在不辛苦了。”
休息室的门被关上,房间里又剩下纪征一个人。
纪征走到窗前往外看,夜色还很浓,警局大院亮着两杆灯,安静又深沉......他在窗前静站了一会儿,忽然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在身上,出门上楼找郎西西。
郎西西等技术队员也在熬夜加班,纪征站在技术队办公室门口把郎西西叫了出来,道:“能不能帮我查一个人?”
郎西西捧着一杯特浓咖啡,把双眼瞪的像铃铛那么大以保持状态:“查谁?”
纪征面色沉静:“启泰集团的燕绅。”
凌晨五点钟,夏航被手机铃声吵醒,自从他上任万恒后就养成了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关机的习惯,但敢在深夜凌晨给打电话的人少之又少,因为他有起床气,吵醒他的倒霉蛋会被他降薪减假。
手机响了,他不想接,但是手机一直响,他只好气冲冲地接起来:“谁?!”
纪征温声道:“夏航,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我有要紧事找你。”
夏航立刻听出了纪征的声音,脾气稍加收敛:“哦,什么事?”
“你们和启泰集团有合作是吗?”
“启泰?我们家的老合作伙伴了,咋了?”
纪征沉声道:“启泰集团的燕绅,你和他熟吗?”
“当然熟了,前几天我们还带着设计师团队开了一天的会。”
“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现在?大概在他郊外酒庄吧......大哥,你找他干什么?”
纪征道:“很复杂,我以后再和你解释,我现在去接你,十分钟后到。”
电话挂了,夏航看着手机蒙了一会儿,忽然反应了过来似的爬起来换衣服,不到五分钟就收拾整齐站在家门口等。十分钟后,夏冰洋的银色越野车从小区甬道开过去停在他身边,但是开车的人不是夏冰洋,是纪征,旁边副驾驶还坐着娄月。
娄月朝他喊:“快上车。”
夏航坐在后座,扒着前面的椅子挤到娄月和纪征中间:“干嘛呀姐,咱们这是去哪啊?”
娄月把他的脑袋往后推:“坐好,去找燕绅。”
“找燕绅?你们找燕绅干嘛?”
娄月没说话,瞥了一眼纪征。
纪征稳稳当当的握着方向盘,道:“作证。”
纪征觉得带上夏航很有必要,因为到访的警察很有可能会被燕绅之流拒之门外,但是夏航代表的万恒和燕绅代表的启泰是合作伙伴,他们本人也有些交情,所以夏航总不会被燕绅避而不见。事实证明纪征是对的,他们到了郊外一片私人酒庄大门前,夏航按响门铃自报姓名后,严防死守的铁艺大门立即就开了。足有十几个篮球场那么大的院子里种满了葡萄,蔚宁的气候不适合种植葡萄,所以这满院的葡萄架只是用作欣赏而已,成片的葡萄架像是绿色的穹顶一样遮阳蔽月,走在其中像是在走在不分日月的隧道里。隧道尽头是一栋别墅,别墅亮着通明的灯火,一个身穿正装的男人站在门首下,看到夏航就迎了上去,笑道:“小夏总。”
夏航和他握手:“还没下班啊王秘书。”
王秘书笑笑,朝他身边的纪征和娄月看了看:“这两位是?”
“哦,我朋友,燕总在里面?”
“在在在,您跟我来。”
秘书领着他们走进别墅,到了二楼一间偌大的室内泳池,泳池几乎沾满了整层楼,池里的水照的四面墙壁水光闪射。纪征站在门口,看到一个男人正在泳池里游泳,池边摆着一溜躺椅,一个同样身穿正装的女人坐在躺椅上,手里拿着秒表,貌似在为泳池里游泳的男人计时。
泳池很大,男人正好游了一个来回,背朝着纪征等人朝另一边游去,他在水下静谧无声的潜泳,像深海里的鲸。
夏航站在泳池边,大喊:“燕总!”
纪征悄然走到夏航身边,看着游到尽头,往回折返的男人。
男人停下了,浮在水中,他摘掉护目镜,在水光潋滟中看到了纪征。
燕绅沿着泳池角落的台阶走上来,接住女助理递过去的浴巾穿在身上,双手系着腰间的带子朝纪征等人走过去。他先和夏航寒暄了两句,然后才把目光移到纪征脸上,看了纪征默了片刻,笑道:“好久不见。”
纪征向他微笑:“好久不见。”
燕绅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前走了几步,在池边一张躺椅上坐下。
夏航想要跟过去,却被纪征按住肩膀。纪征独自走向燕绅,在燕绅身边坐下,看着泳池水面不停泛起的波纹:“我没想到还能和你见面。”
燕绅倒了一杯酒,端着酒杯道:“我也没想到。”他笑了一笑,又道:“不过我大概能猜到你为什么来找我。”
纪征发现他再见到燕绅时,他很平静,这种平静不同于六年前心死般的平静,他已经把对燕绅的恨意完全放下了,就在燕绅放他离开的那天晚上。他现在看着燕绅,就像在看着一个和他有过一段故事的从前人。
女助理给纪征倒了一杯果汁,纪征向她道了声谢谢,才道:“你听说了吗?”
燕绅晃了晃酒杯,里面的冰块撞的杯壁咯咯直响,没有直接回答:“我以为你会更快一些,没想到这么迟。”
纪征道:“不算迟。”
燕绅忽然回头看了夏航一眼,再看向纪征时,眼神多了层深意:“你和夏家是什么关系?”
纪征没有回答,只笑了笑,但燕绅已经懂了。
燕绅自嘲般一笑:“冰洋......夏冰洋,我竟然到现在才想起来。”
纪征问:“你知道他?”
燕绅道:“万恒集团的大少爷,我当然知道。”
纪征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那我来对了吗?”
燕绅喝了一口酒,刻意不看纪征,面露讥诮:“你想让我帮你?”
纪征道:“是,我想请你帮忙作证。”
燕绅笑:“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我们已经互不相欠了。”
纪征平声静气地笑道:“这不是谁亏欠谁的问题,这是对和错的问题。”
燕绅看着他:“你想说,我帮你就是对,不帮你就是错。”
纪征淡淡道:“不,我只是想说你可以做事不论对错,但是你很清楚凡事都有对错,我们这些人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维护对错,让事情回到它本来应该有的样子。纠正一件错事很不容易,但维护一件错事就太简单了。所以如果你不愿意帮我,我也你能理解你。”
燕绅看着他,良久才道:“你说的对,我做事向来不论对错,我只做我想做的事,但不代表我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我不需要你的理解,因为我和你立场不一样,我不帮你,我也不认为我做了一件错事。”
纪征觉得燕绅更成熟了,更冷酷了,似乎也明朗了一些了。但他的明朗是对自己,不对其他任何人,他也是自私的天之骄子。
燕绅弯起唇角,问:“你在想什么?原来我和韦青阳是一路货色?”
纪征看了看他,如实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变化,其实你又没变。”
燕绅默住了,刚才纪征看他的眼神和六年前纪征和他分手前朝他看过去的眼神一模一样,因为对他不抱有任何希望,所以没有苛责和失望,只有冷漠。
纪征得到了答案,不再逗留,站起身笑道:“今天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那么......再见。”
纪征走的潇洒,决绝,毫不迟疑,就像当年一样。
“......等等。”
燕绅忽然道。
纪征站住,回头看他。
燕绅放下酒杯,朝纪征转过身,露出纪征以为他不会对任何人露出的明朗的表情,道:“你是对的,纠正一件错事很难,但维护一件错事很简单......我从来不觉得我做过什么错事,我唯一做错的事就是相信你。”
纪征低眸:“我很抱歉。”
燕绅笑道:“就算你向我道歉,我也不会向你道歉。但既然你向我道歉,那我就接受。”
纪征抬起眼睛看着他,目光平静:“你答应帮忙了是吗?”
燕绅无所谓地笑笑:“如果我说句话就可以纠正一件错事的话,对,我答应帮你。”
纪征轻呼一口气,由衷道:“谢谢。”
燕绅道:“而且我还想见见那位夏冰洋警官。”
纪征很柔和地笑了笑:“当然可以。”
纪征和娄月带着燕绅回到警局时,天恰好亮了。
夏冰洋熬了一整夜,洗了把脸站在院里透气,清晨的风把他略长的头发吹的柔软蓬松,橘粉色的晨光洒在他身上,像一幅轻描淡写的水粉画。
他在半个小时前发现纪征和娄月不见了,他立即给纪征打电话,纪征说在回来的路上。他站在院里等,半个小时后,他看到纪征开着他的越野车回来了,车停在院子中间,后车门率先被推开,走下来一个穿着合体西装的男人,冷淡又俊逸。
纪征也下了车,和他并肩走来,停在夏冰洋面前。
夏冰洋打量着那个男人,见他朝自己伸出手,微微笑着说:“你好,燕绅。”
夏冰洋握住他的手,看了眼纪征才道:“夏冰洋。”
他当然知道燕绅是谁,夏航不止一次跟他提过,万恒和启泰有合作,他和启泰的燕绅也是朋友。燕绅是夏冰洋听过名字的‘熟人’,想必燕绅也对他的名字挺耳熟,因为燕绅道:“久闻不如见面。”
夏冰洋不知道这句话从哪来,但不妨碍他和燕绅客套:“我对燕总也是久仰。”
他没看到燕绅眼睛里划过的淡淡的欣赏,因为他看纪征去了。
燕绅看了看手表,道:“那就抓紧时间吧,我还要赶飞机。”
纪征道:“娄警官,麻烦你先把燕总带进去。”
娄月和燕绅一走,夏冰洋凑近纪征,压低声音问:“他来干嘛?”
纪征也压低了声音,佯装神秘:“他是证人。”
“什么证人?”
“苏茜拍的那段视频,他在现场,而且他知道白晓婷尸体的下落。”
夏冰洋愣住了。
纪征捏捏他的脸:“我找到一名有话语权的人证,夏警官应该开心才对,为什么还这么严肃?”说完向夏冰洋一笑,拾级上了台阶。
夏冰洋急忙跟上纪征:“不是,你先解释清楚你怎么知道这些事?你跟他什么关系!”
燕绅的出现扭转了僵局,被韦青阳掩埋的六年的尸体也被挖出来,韦青阳被移交检察院,待上法庭。
一切尘埃终于落定。
金秋十月,纪征的诊疗室开业在即。其实按他的学历和资历,找一个专业对口的工作很容易,事实上他也在进私企工作和赴大学任教间犹豫过,但最终还是推掉了所有工作邀约,决定开一家自己的心理诊疗室。夏冰洋对他做的所有决定都支持,因为纪征比他更成熟也比他更有远见,他从不怀疑纪征做的任何决定。
纪征的诊疗室开业前一天,他特意下了个早班去纪征的诊疗室看了看。纪征在黄金地段的写字楼里租了一间两百多平的办公室,打成一片隔间和两间办公室,人手已经在半个月前招好了,剩下的工作只是对布置装修的一些调整。
夏冰洋到的时候,纪征正领着两个即将成为他职工的女孩儿在窗台上摆放绿植,外间办公区墙边站了一溜盆栽,大大小小,花花草草,奇形怪状。
“我和花店老板预定的不是这样的啊,我看过图片才定的。”
一个穿衬衫裙的女孩说。
另一个女孩道:“看图片没用,你得看实物才行,卖家秀多害人呐!”
“你又马后炮,我都说让你和我一起去,你忙着和男朋友约会没有去,现在又埋怨我。”
“那,那我男朋友大老远来看我,我也没办法嘛。”
因约会误工的女孩笑的一脸心虚地向纪征说:“纪医生,要不把这些全都送回去,让花店老板重新再送一批吧?”
纪征蹲在地上收拾落在地板上的碎叶子,衬衫袖子被他挽到手肘,皮肤上渗出一层亮晶晶的薄汗。他已经和搬桌子的工人忙了大半天,帮工人们搬完桌子又般花草,凡事都亲力亲为,操心又出力。他已经很累了,但他明朗温柔的笑容不见丝毫疲乏,道:“不用了,小孟买的盆栽很好看。你们把那盆芭蕉推到墙角。”
两个女孩儿合力挪动那盆将近两米高的芭蕉,叫小孟的女孩儿眼尖,看到了靠在门口的夏冰洋,笑道:“夏警官来啦,纪医生,夏警官来啦。”
纪征回头看了看夏冰洋,唇角一弯,没说什么,继续拣地上的碎叶子。
夏冰洋脱掉外套顺手搭在一张办公桌上,挽起袖子帮两个女孩把芭蕉树推到了窗边和墙壁的夹角里,绿油油的叶子被阳光一晒,很喜人。
夏冰洋把芭蕉树调整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扶着墙壁向纪征笑问:“纪医生,这样摆好不好看?”
纪征认真打量着,道:“再向左边转一点。”
“这样?”
“多了,再转回去。”
“哦,那这样?”
“......我来吧。”
两个女孩儿很有眼色的退到一边,以最快的速度把剩下的绿植摆放进纪征的办公室,后向纪征道:“纪医生,都收拾好了,那我们先走了。”
纪征还在调整芭蕉树的角度,闻言向她们笑了笑,道:“今天辛苦你们了,路上小心。”
两个女孩儿一走,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纪征和夏冰洋两个人,他们不约而同的相视着笑了出来。夏冰洋从纪征扬起来的臂弯下钻到纪征怀里,没骨头似的把自己挂在纪征身上,叹了声气道:“我有种预感。”
纪征手上满是灰尘,所以没碰他,继续摆弄芭蕉树:“什么预感?”
“你就要比我还忙了。”
纪征笑:“我也有这种预感。”
夏冰洋靠在他怀里没动弹,也不吭气。纪征渐渐觉得了什么,问:“怎么了?”
夏冰洋闷闷道:“我得告诉你件事。”
“什么事?”
“......今天是我爸生日,按照惯例,每年他生日我都得回家一趟。”
纪征默了默,道:“应该的。”
夏冰洋声音更闷:“我跟他们说,我会带对象回去。”
他忐忑地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纪征的回应,于是他抬起头看纪征的脸,见纪征眼神有点空,像是在发懵。
夏冰洋悬着心,小心翼翼道:“哥,你不想去的话就算了,咱们再找机会——”
“几点钟?”
纪征忽然打断他。
夏冰洋愣了愣:“八点九点,都行。”
随后,他看到纪征的脸色明显紧张了,纪征摘掉眼镜,擦掉额头一层来历不明的薄汗:“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什么都没准备。”
夏冰洋想笑,但忍住了,装无辜道:“我太忙了么,一忙就忘了。”
纪征略显无措地往四周看了一圈,然后拿起车钥匙和外套,道:“快走吧,我得先回家洗澡换身衣服。”
夏冰洋:“这些花——”
“不管了。”
纪征难得不稳重也不温柔的握住夏冰洋的手拽着夏冰洋离开了诊疗室。
车上,纪征一边开车一边向夏冰洋问他爹的喜好。
夏冰洋道:“我都帮你买好了,你直接送给他就行了。”
纪征看他一眼,目光略带责备,并且在他脸上用力捏了一下:“这么重要的事你竟然现在才告诉我。”
夏冰洋嘿嘿笑道:“想给你个惊喜。”
谎话,其实他就是想看纪征慌了阵脚的样子,因为他没看过。
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摄像头对着正在开车的纪征,笑道:“这位帅哥,马上就要见老丈人了,感觉怎么样?”
纪征很无奈地看了看他:“感觉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的先斩后奏吓死。”
“哈哈,不要这么紧张,深呼吸,深呼吸——”
纪征忽然把车停在路边,道:“在车里等我。”
夏冰洋当然不会乖乖在车里等他,跟着他下了车,并且举着手机还在拍他。
纪征进了路边一家花店,店门口花团锦簇姹紫嫣红,纪征蹲在花丛边,在一扎软缎似的红杜鹃里挑选最好看的几朵。
夏冰洋从手机里看着他,道:“哥,你老丈人不喜欢花。”
纪征没抬头,淡淡一笑:“老丈人的儿子喜欢。”
夏冰洋默了默,然后慢慢放下手机,微笑着看着在花丛里挑选红杜鹃的纪征。
落日了,乌金微堕,夕阳烧红了半边天,阳光被烧成了金粉,洋洋洒洒地落在纪征身上。纪征的脸印在杜鹃花柔软的红光里,身边笼罩着金色的粉尘,美的像一场幻境。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他们在红色和金色的柔光里,彼此相望,静默地微笑。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正文完结了。刑侦系列文我会一直写,但连续写三本实在很累了,所以先暂停一下,下一本书或许是古风,希望尊敬的读者朋友们继续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