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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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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无忧双瞳骤缩,飞身追上快步而行的白长卿。

“师兄,你是说我这里死了人?”

白长卿侧头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五个万剑峰的弟子,你可有印象?”

“今天一大早确实有五个万剑峰的弟子上我这里闹事,但除了打碎我一碗面汤,我们谁也没碰过谁。”

白长卿垂眸凝神许久,重重点了点头:“好,师兄信你。”

寄无忧准备好的一番解释又吞回了肚里,心中稍感意外:“你真信我?”

前世的他在经历问天楼试炼后,多年都不曾与仙界的人有过多少交际,就连曾经照顾他的白长卿,寄无忧那时都一味躲避,不和他有来往。再后来,他被冠上莫须有的罪名,久久未与他相见的白长卿丝毫不信他的话,几剑如狂澜风暴,削骨断筋,把他砍成了血人。

可今世的两人,其实相处也并不久。白长卿能如此信他,难不成只是因为毒王宴上的一次救助?

白长卿见他迷惑,感慨一笑,道:“师弟,自从你收徒之后,变化之大,也让师兄我学到了三日不见,刮目相看的道理。方才你与我说的那些不像是谎话,师兄一定尽力,替你洗去冤屈,讨个公道来。”

寄无忧依旧不解:“变化?”

“从前你总对外人爱答不理,一副藏着什么血海深仇的模样,唯独喝酒时,那张嫌弃人的难看脸色才会有所变化。”

白长卿脚下赶路踏风的动作依旧迅捷神速,但硬朗的眉目间,却渐渐显出柔和明亮的光。

“无忧,那回我在毒王宴上见了你,你与你徒弟生死与共,我才察觉到,你已经不是那个醉的从山上滚到山下的蠢小子了。”

寄无忧沉下双眸,心有所感。

“老头子他……把掌门移交的事情都告诉你了?”

“嗯,这件事暂且麻烦师弟了,我会都办妥的。”白长卿的神色严肃地紧绷起来,又眉头一扬,转为无奈,“其实掌门他还是想多了,再怎么说,我们与逐天都互为同门师兄弟,是这世界上最亲的亲人,怎会因为一个掌门之位就刀剑相向呢?”

寄无忧立刻翻了个白眼,刚想反驳,却被白长卿一把拦停了脚步。

他低下头,一声长叹,肃然抬眸道:“师弟,我们到了。”

无需白长卿多作解释,寄无忧已察觉到此地气氛不对。

夜幕之下,林间小道阴暗潮湿,气息古怪。

小道中央只站了寥寥三人,惨白无比的月光洒下,阴风随之吹起,便看他们衣袂摇晃,光影变幻,恍若鬼魅。

三个鬼魅一高两矮,一排连起,竟是站成一个‘凸’字。

那高高瘦瘦的鬼魅站了出来,他的面孔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果真是寄无忧所猜到的那张脸。

项逐天生来长了双凤眸,微斜的眼角好似两道月牙弯钩,脸色被一席黑袍衬得惨白如雪,无需打扮,他的模样便像极了青衣戏子的妆容。可项逐天微笑站在这月色之下,比起唱曲的活戏子,更像是一个寻仇夺命,满嘴血牙的戏子鬼。

“师弟没有将徒弟带来,莫非是忘了门派里的规矩?但凡出了性命攸关的大事,除了各掌门到场以外,各峰还得派一个记事的小书记,以免有谁为了包庇己峰的弟子,隐瞒真相,害人性命……”

项逐天尖细的声音在这夜幕中显得尤为刺耳,寄无忧皱起眉,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别有深意的眼神。

寄无忧学着他的模样,正儿八经地拱手回答道:“确实忘了,毕竟这命案与我无关,没有记住的必要,我自然比不上项师兄了解的如此透彻。”

如今他开局条件不错,有了白长卿的信任,再怎么也不能出大事。只要他在这里想办法应付完项逐天,早些离开的话……

“你……哼。”项逐天的视线渐渐从寄无忧身上,移到了他的身后,“不过,好在寄师弟的宝贝徒弟是识大局之人,知道此事重大,不可不在场。”

寄无忧胸口的心跳一滞,急忙回头看去。

楚九渊站的并不遥远,三两步的距离,他迈开腿,很快便站到了寄无忧的边上。

“……阿月,你什么时候跟来的?”

怕旁人听见,楚九渊凑近到他耳根,才道:“方才白峰主带师父走时,我怕师父出事,才跟来的。”

“你快回去,我一个人够应付他们,你来了,定是要连累你的。”

阿月也是一片好心,可如今应付这项逐天,稍有差错,连累了他怎么办?

他话语低沉,暗示他此行凶险,但楚九渊却只是低声一笑,当真是毫不在意这些。

“我早就决定与师父同生共死,谈何谁连累谁?”

寄无忧对上他坚定不退的眼神,知道自己拦不住他,便索性主动出击,朝前问:“项逐天,我听说这里发现五具弟子的尸首,可否让我们查看?”

项逐天阖起眼,故作沉痛状,道:“就在我身后,只是画面残忍,我不愿转身再看,你们自便吧。”

寄无忧远远地在黑暗中看见一滩模糊的扭曲物体,走近一看,恶臭扑鼻,险些叫他把白天吃的花生米也呕出来。

这滩血肉模糊的尸堆像五人也像四人,混杂在一起不分你我。断指残臂被削的都如烂泥般搅和成一团,唯独五颗人头完好无损,各自保留着生前惊恐恸哭的五官表情。

一颗头颅僵硬地大张着嘴,从嘴里爬出蛆虫和蚊蝇时,让一直神色平静的楚九渊都皱了眉头。

艰难迈步跟上的白长卿五官拧紧,一脸痛苦道:“尸体死后被破坏的很惨,我怕这事传出去会惊扰门中其他弟子……所以,请逐天暂且压了下来。”

项逐天映了一身惨白月光,如白面鬼般,在他们身前幽幽开口:“但是,条件是,我为此事主持公道,必须得将一个人带去受罚。此人若不是恶行主谋,便是兼具嫌疑与动机之人。”

“受罚?师兄想怎么罚这人呢?”

“关进悔过楼,禁足禁食,直到真凶被抓到才可放出,怎么样,对师弟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项逐天阴邪一笑,看向了他。

寄无忧冷笑一声:“你们的意思是,这个兼具嫌疑与动机之人……是我咯?”

项逐天无言微笑,徐徐走到那万剑峰的小书记跟前,按着他的肩问:“来,说说我们的理由。”

万剑峰的小书记立刻应声,头上渗出一滴豆大汗珠,极为痛心地回答:“师,师兄他们确实说过,要去找寄无忧决斗,为门派讨一个公道……”

寄无忧有不在场证明,很快应对道:“我今日午时在书楼睡觉,有上青峰那几个小弟子可以作证,你们若觉得不放心,就派人偷偷套他们话,准是能证明我的清白的。”

白长卿微微颔首,朗声道:“确实如此,而且,我也不认为寄师弟会是犯人。”

那万剑峰的小书记咬着牙,眼里含泪:“若是师兄们临走前不曾与我说过离开的目的,恐怕我也怀疑不到你头上,可是此事分明就是你……”

“够了,不要再继续说了。”项逐天不知为何,竟是制止了那小书记继续发话,“再怎么说,寄掌门如今也是一派之首,哪有把掌门关押的道理?不过,这场谋杀残忍恶劣至极,宁可错抓不可少抓,今日我早已对门派石碑发誓,必须捉拿至少一个嫌疑人,才对得起这五个弟子的冤魂亡灵!”

倒是绘声绘色,演技十足。

寄无忧心中抱怨,险些翻出白眼来。

“所以呢,师兄想怎么样?抓我进悔过楼?”

项逐天抚去眼角挤出的泪滴,转而看向了他身侧一直沉默瞪来的另一人:“楚九渊,既然你与寄无忧师徒情深,我也不好难为你们,这样吧,如今出了事总得有个交代,你代替他进悔过楼受罚,如何?”

寄无忧只觉得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我清清白白没有罪名,但按理说也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你不关我,凭什么要去关阿月?”

项逐天点点头,故作沉思状,说:“不审就关人,也确实不好。这样吧,楚九渊,我问你,今日午时你在哪里?在做何事?”

楚九渊站出一步,无惧道:“我在上青峰崖边练剑。”

项逐天挑眉看他:“可有人能作证?”

他沉默半晌,又摇头道:“我当时心有不安,一人在崖边静心练剑。”

“不安?如今你空口无凭,确实很是不安……”

项逐天嘴角轻而快地勾了一下。

寄无忧猜他此时定是得意地快要仰天大笑,气的想要抄袖子干架。

他身子一倾,便被一只手迅速果断地挡住了前进的想法。

“师父,我一时被关不要紧,待到事情水落石出,你再接我出来便好。”

说罢,寄无忧忽然被他抱紧了怀里,还未反应过来,低声暗语的唇便覆到了他的耳尖边上。

“我会想办法出来,如果三日内你等不到我,你……就去问天楼找秦珅吧,他一定会帮你。”

他的胸口没来由的一疼。

不知为何,寄无忧觉得他说出此话时,似乎很是痛苦,仿佛已经受了悔过楼的罪责。

一双手扯开了他们的拥抱,一声号令打断了夜色的沉默。

“来人,把上青峰弟子楚九渊拿下!关入悔过楼,禁足禁言禁食禁酒,不许他出楼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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