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宁兰回头看到他绕过屏风,脸霎时红了,手足无措道:“你怎么……你……你……”
她刚穿上上襦,下衫还没穿,两条玉腿透着奶白的光,一览无余曲在霍起自己的被褥上。
男人却如同没有看到这活色生香一样,只是坐在床沿上,伸手勾到她身后的衣带,不过三四下,收回手,道:“好了。”
宁兰心里莫名涌上一些不甘,她装作不经意往他那边靠了些许,霍起正神色莫名看着她,门外忽然有人通禀道:“报殿下,三公主来了。”
三公主提着裙摆杀到了明质阁外,却被侍从们挡住了。
不论公主问多少遍,“我们世子已经睡下了。”沈厉都是这样一句回答。
贺兰悦几乎按捺不住要做出不符合公主身份的事情:“睡下了?大家都说看到他刚刚抱了一个不知廉耻的女人过来。这才什么时辰,就睡下了?你以为我是傻子吗!让他出来!我不许他纳小妾!!!我不许他们做这种事!!!”
三公主在明质阁外吵吵嚷嚷。长公主贺兰枝记着身份,倒是自己没有来,只是派了仆从来打听消息。
这句话被传回来时,贺兰枝眉头一挑,将茶碗掼在地上:“她不许?她又算我们阿起哪门子人了?妾室养出来的公主,最是没有眼界!索性越大越不知羞了,没得失了天家的身份!叫别人怎么看我们?母后当初心思手软,怎么没把她溺死在恭桶里!”
太监唯唯诺诺,跪着不敢答话。
该被溺死的三公主堵在明质阁门口大吵大嚷撒泼,见沈厉不吃她这套,叫侍女去砸门。侍女不敢,她赫然撸了袖子自己上。沈厉见了都是一愣,不由得念起世子现在房中那位的好来。
贺兰悦才不管,有魏贵妃做母亲,又有贺兰筹做胞兄,她才不要怕别人怎么议论呢!她只要霍起喜欢她!
霍起虽然顾忌了宁兰不能穿着自己衣服走回去,招人非议,但是也没想到堂堂大梁公主会做出这等不依不饶不肯走的事。
他倒是真的和贺兰悦不太熟,不知她怎么如此无理取闹,皱着眉准备出去打发。
宁兰在屏风后自己换好衣服,这下被三公主堵着不进不退,说不出是懊恼还是庆幸,她也弄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心思百转。
眼看着霍起冷淡着一张脸准备出去赶人,宁兰忽然扬开大袖,跑过去拦在他身前:“殿下,您既然已经和公主说睡下了,现在再出去,未免太不给她面子,会伤到公主,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
她新换的衣袖被风吹到了他身上,带着她的香气。霍起一扬眉,静静看着她。
宁兰硬着头皮,却说不下去了,脸渐渐红起来。
她怎么这样冲动,这样不知羞!他又要以为她在引诱他了。
霍起见她不语,替她说下去道:“哦?那三公主一刻不走,侯女便一夜留在明质阁?”
他起先虽然没有进去看她更衣,后来解衣带时也避开了她露出的肌肤。但他耳力极佳,在殿外听到窸窸窣窣的衣料声,前不久又刚在她喝鹿血那时见过部分衣裙下的娇躯。此时听她这样说,不免眸色沉沉。
宁兰脸色绯红,退后一步拉开点距离道:“我……我的意思是……殿下偏殿小床容我休憩一夜,我明日一早一定走,不打扰殿下的。”
霍起“唔”了一声:“可是我没有留客的习惯。仆从有他们各自的床铺,我也只有这一座床榻。侯女莫非是要我给你打地铺么?”
宁兰一僵。
她抬眼望去,男人一副忍笑的神色,明显是拿自己在寻开心!
宁兰气鼓鼓瞪他一眼。不想管他了!让他自己去得罪公主好了!
她现在穿着自己的衣服,公主一走,她马上就能回旦暮馆,她怕什么?
她斜男人一眼,眼风妩媚柔婉,身形倒是大气,袖子一挥自己向外走。
突然又想起来,质问道:“馥儿呢?你不是说让我们一起走?你把她藏在哪里了!三公主一走我们马上就出发!一刻也不多留!”
“也被堵在外头呢。”霍起道:“侯女既然这么怕撞见公主,还是从后墙翻出去吧。也免得带累我的名誉,以后不能尚公主。”
这叫什么话?
她堂堂弘安侯嫡女,长得这么可爱,他就一点不懂怜香惜玉!
宁兰气得想咬他,但她不能。想打他,但她打不过!
她在原地转着圈子:“好,很好!你很好!”她走向门口,心里生气,顺手将他墙上挂的宝弓一撩扔到地上,男人眼明手快接住:“侯女箭术不好,也不该拿我的弓箭撒火呀。”
她满腔怒火被他越燎越高,却说不过他无处发泄,目光从挂弓箭的地方一转,正要撩件不值钱的出气,却在多宝格的玉匣里看到一只极其熟悉的箭镞。
这是她一毫一寸凿出来的,每一处都再熟稔不过。可是不是被她扔到湖里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霍起也看到了,道:“物有相似,侯女不必多想。”
正这时,沈厉从前院过来,禀告道:“殿下,太子忽然来到明质阁,说听说您今日抱得一个合心意的美人,作为晚辈,他想来拜访。”
霍起知道他这是起疑心了,推脱反而更让他怀疑。他是想要直说的,但是宁兰……他转头看她。
宁兰眼前一黑,她还没把宁莲推给太子,这下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她刚刚和男人撒火的架势一去无踪,扶着墙,喃喃道:“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我躲哪好呢?要么我凫到你院前面的水池子里?”
这出息!霍起瞥她一眼,没好气极了。
其实他沉吟片刻,心里已有了主意。但是看她为贺兰玺那样紧张,又想起两年前的事,不由得老大不痛快:“事情是为救侯女而起。就请侯女出去,替我和太子说清楚吧!”
“我不!我不要……”刚刚和他发火的嚣张气焰早无影无踪,听到太子的名字,宁兰可怜兮兮道:“我……那我翻墙出去好了。”
霍起:“呵!”
太子在会客厅左等右等,也不见自己小舅舅出来。看着沈厉脸上暧昧的笑,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小舅舅在做什么?”他问道。
沈厉道:“回太子殿下。世子毕竟也到了娶亲的年纪,男人嘛……总有血气方刚的时候。”
贺兰玺闻言手一歪,不小心将手边的茶碗碰翻,挥开了上前给他擦水的小厮。
他相信他的小舅舅不会骗他。但是他太了解宁兰的诱惑力,小舅舅上次从那样险情救下她,万一宁兰自己起了以身相报的念头,哪个男人挡得住?
他必须得去看看小舅舅带回来的人是不是宁兰才能放心。
锦被内,霍起托着她的身子,闭目似在沉思。
宁兰小声道:“殿下,万一太子去我住的旦暮馆查看怎么办?”
“我已经让元馥回去,和宁莲去你房里,同你一起‘玩乐’。这个时辰,太子会进你的寝房?”男人的声音危险起来。
宁兰连忙道:“我才不是那种人!你怎么老这样想我!”
霍起嗤笑一声。
这笑声果然惹恼了少女,她伸出玉葱一样的手指,指着他的鼻子:“你心里想什么?是不是又想我同你这样,一定对别的男人曲意逢迎,是个水性杨……”
男人瞥她一眼,含住她的手指,低声打断了她自轻的话:“没有,我只是在想,我真会给自己找罪受。”
宁兰一愣,这才感觉到他此时有些不同往常。
一贯清冷的,有些慵懒的眸子,此时一错不错定定看着她。他的眼睫很长,垂下时有些无辜,但毫不女气。他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可他男人的身体却不这么无辜了。
宁兰想,他可能是晚上喝了酒。男人喝了酒,就容易有兴致,并不是对自己有兴趣,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她侧过头,靠得更近了些,仿佛要听他的心跳:“那你今夜去做什么了?要喝酒……是不是和很重要的人啊。”他还拨冗来救她,她又给他添麻烦了。
“无妨,是自己人。”男人倒不避讳她,缓缓道:“我有一个堂兄,名唤霍宁。因为他父亲战死,从小养在我们家。我父母感情很好,两家人也很和睦。后来我外祖父的儿子全部战死祁连山一役,膝下无人,就把寄养在我家的堂兄霍宁抱过去养了。”
宁兰听得云里雾里。抱不跟自己姓的人养,这在洛阳贵族里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凉州风俗与此处不同,将门似乎命运更残酷,性格也更豁达。
她算了一会,突然道:“那你堂哥变成你小舅舅啦!你也有小舅舅的?”
男人点点头:“我们感情很好。”
霍起的堂兄,他感情很好的小舅舅,对他来说重要的人。宁兰不知怎么的,自己也有些想认识。
她安抚道:“凉州霍氏满门荣耀,都是儿郎真刀真枪在战场上拼出来的。外人看着荣光无限,唯有在里面的人知道个中辛酸。”她想,幸好霍起这么多仗都挺过来了。
“荣耀……”男人忽然低声道:“我倒觉得,靠杀人攒起来的功绩,算不得什么荣耀。不过是身负责任而必须承担的罪孽罢了。”
宁兰闻言愣住了。霍起手中沾染了敌人血光的剑,正是大梁万人敬仰他的支柱。在他心中,这竟算不得荣耀,而是一种负罪吗?
门外传来太子的声音:“我就进去看一看我小舅舅,你们拦着我做什么?我还能对我舅舅不敬不成?”
话音未落,传来人被推开的声音,接着大门猛地被一踹。
霍起手臂一揽,宁兰顿时面朝面贴在了他身上,解开的长发缠在他发丝上,遮住大半脸颊。
“叫。”男人轻声道。
宁兰捏着嗓子,像只快被宰了的鸡一样突然打鸣道:“哎呀!哎呦!殿下太猛了!奴要受不住了!”
霍起:“……”
太子:“……”
贺兰玺愣在原地,给他古往今来千百年的想象力,也想象不出宁兰能趴在男人身上发出这么矫揉造作的声音。他肯定是被贺兰筹耍了。
霍起拉住床幔的手腕微一使力,鸦青色的幔帐从房顶簌簌落在了两人身上。
他从逶迤连绵的幔布里直起身子,腰往前又挺了一下,似在纾解。片刻后侧过头有些惊讶地看向太子:“阿玺,你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不同朝代,长公主可以是皇帝的妹妹,也可以是皇帝的女儿。我就私设是女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