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收拾残局
闹完了一场,收拾残局是件很令人头疼的事情。
崔孝翊奋力摆脱了唐烁和符理二人的封锁,袖子被扯掉半截的左手向后一撑,坚强地站起来,可惜左眼的黑眼圈和下巴上的乌青破坏了这份昂首挺立的傲然。
其他人或多或少挂了彩。裴修的额头擦破了皮,符理不住地揉肚子——崔孝翊挣扎时踹了他两脚,唐烁的发簪掉了,批头散发像个野人,蒋如琢捂着后腰,躲在一把翻倒的椅子后面□□着。
由于崔孝翊和蒋如琢带着满身污水加入战斗的缘故,参战的诸位没有哪个身上是干净的,个个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唐煜站得近了些,衣袖上溅到不少黑点子。
受他们打架牵累,附近的桌子椅子东倒西歪,毛笔镇纸砚滴之类的文具滚了一地,散架了的书册悲惨地躺在地上仰望头顶的彩绘房梁。
“五殿下、六殿下、崔世子,这是怎么了?”陶学士更衣归来就见到这样一幅如同盗匪过境的场面,惊慌失措地问。其余四位皇子和他们的伴读都躲得老远,中间六人以他们三位为尊,是以陶学士有这一问。
心里咯噔一声,唐煜想,坏事了。
下黑脚的时候他光顾着开心,未曾料到会闹到如此地步,他先前只是想让崔孝翊当众出个丑而已。陶学士若是去父皇面前告状,父皇未必舍得罚他,阿修他们就惨了。
唐煜心思电转。
“哎呦。”他惨叫一声,身体软绵绵地倒在一张顽强挺立的椅子上。
陶学士正忙着查看唐烁的情况呢——唐烁的嘴角不知被谁挠破了,往外渗着血珠儿,听到唐煜的□□只觉得欲哭无泪。
“陶师父,我没什么大碍,你去看看五哥吧。”唐烁说。
唐煜在心里为唐烁喝彩,好弟弟,真有眼力见儿,我这个当哥哥的就原谅你向崔孝翊那个家伙多嘴的事情了。他原本怀疑是符理呆劲儿发作,向崔孝翊告密他上课看话本,可后来看到唐烁这么着急忙慌地冲出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五殿下,您伤到哪里了。”陶学士的右眼狂跳。
“我左胳膊有点疼。”唐煜装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样子,“虚弱”地瘫在椅子上,“师父别担心,我回去休息会儿就好了。”
烧书归来的苏远及时地吆喝着:“哎呀,殿下臂伤发作,还不抬步辇过来,赶紧去传太医!”
四个守在外面的粗使太监闻声涌入崇文馆内堂,抬着唐煜往外走,路过裴修的时候唐煜踹了裴修一脚,接着悲伤地喊道:“阿修,阿修你怎么了。”
“啊?啊!”裴修毫无默契地抬头,见唐煜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才明白过来,捂着额头倒下装昏。
“我的头好疼。”裴修闭着眼有气无力地说。
唐煜嘴角抽搐,这装的太假了吧。
作戏得做全套,唐煜强撑着病体,悲痛地说:“我不要紧,快让太医来看阿修。伤到头可不是小事。阿修,阿修,你还好吗。”
“你就这么走了?” 崔孝翊对唐煜连敬语都不想说了,被四个人围着狂揍了一通的是他好不好,为什么五皇子装得比他还可怜,只恨刚才没揪着领子揍五皇子一顿。
“我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陛下。”他祭出了向长辈告状的大杀器。
“表哥,唉,不是我说,你照照镜子吧,你现在去见父皇怕是会落个御前失仪的罪名。”唐煜愁眉苦脸地说,似担忧似嘲讽。
“殿下请。”陶学士已是焦头烂额,他也琢磨过来味儿了,想尽快把这两个祖宗分开。
回到自己的地盘后,唐煜立即吩咐苏远把裴修和符理二人送出宫,转头与姜德善说:“你去找人跟吴总管通个气,我那块透雕的百鸟朝凤玉佩在哪呢?装个荷包带过去。”
崔孝翊说到做到,换了身衣裳就顶着黑眼圈去向皇帝舅舅名为请罪实为告状了。由于罪证已被苏远毁尸灭迹,崔孝翊没提话本的事情,只说唐煜课业有了退步,他去劝说,结果被唐煜招呼人揍了一顿。
庆元帝着实为崔孝翊的模样所震撼,好生安慰了他一通,接着迎来的是真来请罪的陶学士。陶学士的说法是两头都不得罪,既说了裴修挑衅在先,又说了崔孝翊先动手的事实,既说了众人的惨状,又说了崔孝翊以一当五的英勇。
“老五老六这两个温吞性子,朕以为一辈子不会跟人动手呢。”打发完这两人,庆元帝对吴质感慨道,“结果一群人打他们表哥还没打赢,太丢人了。”
“恕奴婢多嘴,即使殿下们有错,可崔世子毕竟年长几岁,闹成这样着实冲动了些。”吴质趁机说。
“你说的也有理。”庆元帝懒得处理小孩子打架的事情,反正看样子也没人被打出毛病来,但外甥在宫里惨遭围殴总得对妹妹有个交代,然而他还没想好怎么交代呢,唐煜到了。
一进紫宸殿书房,唐煜双腿一弯,毅然跪在冰冷的青砖地上,根本不给宫女将毡垫放到他膝盖底下垫着的工夫,眼泪刷地流下来:“儿臣向父皇请罪。”
庆元帝被唐煜闹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老五你怎么了?”
他一转头,见宫女手里捧着大红色的毡垫进退两难,吹胡子瞪眼睛地说:“蠢货,还不把五皇子扶起来,地上多凉啊。”
吴质亲自上前去扶唐煜,唐煜不肯起来。
庆元帝头都大了,念在儿子伤势未愈的份上,他原想训斥两句就放过的,至多不过罚下牵扯进去的伴读们,谁能料到老五进门就开始哭。究竟是他欺负了别人还是别人揍了他啊?想起外甥比儿子高不少,身子骨亦是壮实许多,庆元帝怀疑起陶学士向他转述消息的真实性来。
唐煜酝酿了一路的情绪,还特意往袖子上抹了生姜汁,那顾得上他老子如何震惊,嚎得嗓子都哑了:“儿臣知道自己有错,可表哥实在是太气人了。我纵是有不是的地方,他就不能私底下劝我吗,当着弟弟们的面给我没脸。裴修一时气不过就替我说了他两句……他就要打人……”
话未说完,唐煜继续顿地大哭。
庆元帝坐立难安,老五长这么大就没在朕面前哭过,这是被崔小子气成什么样子了。
吴质多番努力下终于成功将唐煜扶起安置到椅子上。宫女赶紧上茶,唐煜用左手去接茶杯,似是使不上力气,手一抖摔了杯子。
注视着地上的碎瓷片,唐煜面色黯然:“是儿子无用。”
庆元帝额头青筋直跳:“白痴,你五殿下胳膊有伤都不知道吗?”
折腾了这么一通,毕竟是亲生儿子,庆元帝的心就偏过去了,也顾不上处罚裴修等人,温声劝慰了唐煜一会儿便让吴质安排人送五皇子回寝宫修养。
吴质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五殿下,您请吧。”娘哎,他今天算是长见识了。
被人从紫宸殿恭恭敬敬地送出来,唐煜便回端敬宫去了,才坐下不久,庆元帝的赏赐到了,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子,说是给他压惊用的。
唐煜觉得好笑,今天他大闹了一场,应该是他父皇要压压惊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