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一束光
人群中有窸窸窣窣的私语声响起。
“刚刚是玫瑰花海, 现在是戒指盒, 我觉得这些无人机是有预谋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有预谋的，我只知道我现在很想对一个人表白。”
“我想求婚，可是我没有玫瑰花，没有戒指盒, 也没有求婚对象。”
“接下来我将随机选一位幸运观众和我拍照假装秀恩爱，输入不能输阵, 这么好的背景拍单人照太惨辽。”
“选我选我，夏日限定谈恋爱！”
细碎的光芒再度散开，在同一时间黯了下去, 只留下浅淡的月色。
月光太淡, 园区里的灯盏闪烁，秦川脸上的表情不太清晰, 叶楚然隐隐间从上面看出了几分紧张。
他看见秦川双手轻轻合了一下，视线垂着，落在地上。
明明秦川是沉默着，叶楚然却能从中看出许多内容。
犹豫, 不安。
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叶楚然听着耳边的讨论声，情不自禁的弯着眼, 唇角扬着，和秦川絮叨：“刚刚好遗憾没有拍照，现在都没有光了。”
秦川抬了抬眸，清淡的笑了一下：“你忘了，我们在拍节目, 会有录像的。”
叶楚然：“好像也是。”
他挠了挠头，眼眸澄澈：“玫瑰花海很好看。”
秦川“嗯”了一声。
星海又来了。
突然起来的光线让叶楚然闭了闭眼，等他睁开时，秦川却将他的眼遮住了。
他怔了怔，一时间意识到了什么。
“无人机亮了！！”
“卧槽这次是戒指了。”
季千寻从人群中溜进来，悄悄的把戒指盒递给秦川，对他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叶楚然能感受到，秦川掌心的温度，不止是温热，甚至可以说有些发烫。
他心跳的越来越快，砰砰砰的如同擂鼓。
“秦川。”叶楚然手无足措，声音也随之软了下去，“你想做什么？”
秦川没有回答他的话，忽然问叶楚然：“你知道为什么会有蓝钻吗？”
叶楚然：“……”
超纲了，这题他不知道。
秦川：“没有杂质的钻石晶体是无色的，当一个孤立的硼原子取代了钻石晶格中的碳原子时，会吸收其他可见光，展示出蓝色表象。”
“这样呀。”叶楚然突然间特别想笑，他很想问秦川，这是不是某科普节目现场。
他这样想着，唇角不自觉的翘了一下，眼里萦绕着笑意。
秦川也笑了笑，随即松开了手。
叶楚然最先看到的，是秦川手上的蓝钻戒指。
璀璨的钻石切面光芒流转，耀眼的不真实。
而后是星子般闪烁的无人机，落下浅蓝色的光，这枚戒指悬在天边。
秦川摘下脸上的面具，深邃的五官露了出来。
高挺的鼻骨，紧抿着的唇，轮廓的阴影都恰到好处。
他单膝跪地，眼神明亮，声音温柔的像这一刻的晚风。
“谢谢你孤身一人闯入我的生活。”
“谢谢你中和了我的阴暗面。”
“你让我知道，每一刻都是真实存在的，忽明忽暗的世界里，你是我的核心，是我的第一束光。”
“搞什么啊。”叶楚然摇了下头，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说话的声音却是哽咽着，“突然这么煽情，一点准备也不给。”
叶楚然说完后，又觉得他这样的反应傻的冒泡，窘迫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他不自在的抿了抿唇，迎着秦川的目光，略微抬了下手。
秦川眉心舒展开，轻松的笑了一下：“真心话，没煽情。”
“哦。”叶楚然小声问秦川，“那我知道了，我该做什么？”
第一次被求婚，没什么经验。
叶楚然紧张忐忑，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甚至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他会不会表现的太木讷了，早知道多看一点情感鸡汤，偷偷的排练一下。
看着叶楚然脸上的紧张，秦川特别想揉一下他的头。
他低声呢喃：“我会尽我所能的爱你，把我的一切都交付于你，我的现在，我的未来。”
情话一茬接一茬，叶楚然耳根发烫，脸上烧着不正常的温度。
好像没有什么是需要他做的。
秦川的声音低沉，在这样一个夜色里，像是渡上了一层焰火，炽热浓厚，席卷而来。
“你愿意，和我共度余生吗？”
叶楚然的心一点点的暖了起来，他站在原地，有许多纷纷扰扰的情绪涌上心头。
他想答应，也知道他现在只需要说出“我愿意”就可以了。
可是，更深层的忧虑让他张不开口，甚至是在犹豫。
他来到这个世界，毫无征兆，没有人告诉他，他能在这个世界里待多久。
他就像一个没有未来的人，突如其来的闯入了秦川的世界，却什么保证都做不了，也不应该提前预支秦川的未来。
而秦川清楚的看见了这一丝犹豫。
这一刻，秦川意识到，叶楚然在害怕。
害怕答应他。
秦川单膝跪着，几乎要维持不住镇定。
叶楚然心紧了紧，他抛开那些关于未知的担心忧虑，重重的点了点头，一字一音道：“我愿意。”
老天爷不会这么玩他的，叶楚然想。
就算老天爷真的恶劣至此，也不能妨碍他爱下去。
这声答复来的太不容易，秦川松了一口气，所有的负面情绪在瞬间消弭干净。
秦川嘴唇干涩，追问：“你说什么？”
叶楚然眨眼笑：“我说，我愿意。”
秦川：“你再说一遍。”
“……”叶楚然叹了口气，重复道，“我说我愿意。”
秦川唇角勾了起来，终于是心满意足了，他低下头，细心的给叶楚然戴上戒指。
季千寻老母亲一般顺着气，杨怡在一旁鼓掌。
周围的工作人员，不认识的游客，也都开始跟着鼓掌。
又有烟火绽放，色彩纷呈的火花燃起来，连绵不断，如梦似幻。
叶楚然看了这枚戒指，耳边是烟火燃放的声音，他深刻的觉得他还是太年轻，反应的太慢了。
表白是秦川先表白的，可是为什么，求婚也是秦川先求婚呢！
他觉得自己像个慢半拍的陀螺，秦川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不止准备好了戒指，连无人机和烟火都联系好了。
叶楚然不甘心的咬了下唇，而后按着秦川的肩膀，低头吻了上去。
唇/瓣碰着了，像是两颗沉甸甸的心终于碰到一起，相依相偎，烈火亨油一般的燥热。
“哇！”
“哟哟哟！！”
“看烟花啦！”
“大圣为什么要和人亲亲啊？”一道充满稚气的声音响了起来，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仰着头疑惑不解。
叶楚然的动作僵住了。
小男孩单纯的说：“我也要大圣亲亲。”
叶楚然：“……”
秦川憋着笑，尽量不要刺激到叶楚然此时崩溃的内心，他安抚性的拍了拍叶楚然的背，咬了下后者的唇，温声低语道：“接吻要专心。”
小男孩睁大眼睛看他们：“大圣还在亲亲耶。”
叶楚然好绝望啊。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快闭眼！”另一个稍大一点的小女孩站出来，捂住了小男孩的眼，很有大姐风范。
季千寻开始搞事，他扒拉出秦川之前的t恤，向着两人丢过去。
季千寻笑嘻嘻的说：“秦哥接着，遮一下头，想亲多久亲多久，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脸颊被突如其来的t恤罩住了，一下子闷了起来，连呼吸都开始不顺。
叶楚然觉得季千寻很欠揍。
秦川领悟到季千寻的意思，笑着应了一声：“谢了。”
秦川随手将t恤摊开，罩住两人，而后在叶楚然的不适应之下，他揽着叶楚然的肩，掌握了主动权。
季千寻：“秦哥够上道啊。”
只是这个上道，上的有点久了……
叶楚然红肿着唇，浑身滚烫着，连牙关都在轻颤。
他心想这是哪门子的上道，这分明就是大写的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t恤轻薄，透着微弱的光，隐隐间显露出里面人大致的轮廓。
因为看不太清，只是朦胧的画面，更添了几分暧昧。
连皇帝的新装都不如。
等到秦川终于扯开头上的衣服时，叶楚然的眼里有着湿漉漉的雾气，鼻尖沁着细细的汗。
他的脸上少见的流露出几分轻怯之意，溃不成军一般，双腿发软，几乎都快要站不稳。
舌尖发麻，里里外外都是秦川的味道。
明明都是新手上阵，为什么秦川就能这么秀呢？!
自然而然地，仿佛点通了任督二脉，和叶楚然的局促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
叶楚然松开秦川的手就开始狂奔，漫无目的，心跳起伏的宛如震铃。
他在心里无声的哀嚎——
好丢脸啊，居然被……
被亲哭了。
秦川在后面追着叶楚然，一个追一个跑。
工作人员被甩在后面，懵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追着这两不按常理出牌的嘉宾。
摄像大哥扛着摄像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同时还得找好角度，一肚子的辛酸泪。
两位祖宗啊，你们能不能打个商量，要跑可以，先给他一点准备时间。
摄像大哥此时无比羡慕其他组的几位同僚，有剧本拍要轻松太多了。
杨怡以一种过来的姿态安慰起摄像大哥：“你换个思路，至少你的随机应变能力得到了提升，这是一种锻炼，对你来说是进步，是好事啊。”
摄像大哥：“……”
还能这样想的？
……
回酒店的路上，叶楚然一路维持着冷漠脸。
杨怡原本还准备开两句玩笑，一看这模样，稀奇了。
求婚求完了，人也答应了，亲亲抱抱了，本来该是甜言蜜语的时候。
结果叶楚然开始逃遁，就当是因为脸皮薄所以害羞了吧。
但也不至于害羞到现在啊……
叶楚然的视线一直盯着脚尖，都不好意思抬起头。
他觉得秦川刚刚的做法，简直就是罄竹难书，太太太过分了。
适当的过分一丁点，其实是可以的，可是最后他受不了了，推拒着秦川。
谁知道仗着t恤遮挡的不太严实，叶楚然不敢有大动作，秦川反而更过分了。
先是磕了下叶楚然的牙齿。
而后继续咬了一下他。
循序渐进懂不懂啊？！
叶楚然决心等会儿到酒店了，私下里两个人独处时，他再好好和秦川说道说道。
秉着关爱嘉宾（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杨怡作为跟拍助理（吃瓜群众），一向关心嘉宾的实时状况，以便沟通安排行程。
她看向叶楚然，问道：“楚然，你没事吧，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我没事。”叶楚然应了一声，原本想和杨怡闲唠嗑几句，也可以缓解一下他此时的紧张。
没想到刚一开口，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瞬间紧闭上唇，一个字也不想再说了。
杨怡愣了愣，半晌之后，吐出几个音：“哎，那就好……”
叶楚然的声音有点哑，因为舌尖发麻，他的吐字不太清，黏黏糊糊的调子，听起来软的不行。
实在是太不像他平常的声音了。
杨怡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叶楚然深吸一口气，视线掠过秦川，没好气的瞪了对方一眼。
他的眼角还挂着湿润，泛着红，像是被欺负坏了一样，这一瞪眼，毫无杀伤力。
至少秦川没能理会到。
秦川饶有兴致的倾下身，伸手按在叶楚然的眼角上，指尖在上面轻轻的磨蹭了几下。
他像是哄小孩一般，眼里含着笑说：“不哭了，不生气了。”
叶楚然：“……”
他一点也不想理秦川了！
这一沉默抵抗，一直持续到回到酒店。
叶楚然埋头躺在床上，不想动，也不想看秦川。
秦川等了一小会儿，出声提醒：“该去洗澡了，然然。”
叶楚然一个激灵，下意识的说：“你先去洗。”
秦川笑了一下：“你不去吗？”
叶楚然：“一起啊？”
秦川不说话了。
叶楚然又开始紧张了。
他的心七上八下的跳，事到临头了，开始犯怂，直到手机微信响了起来。
这声音简直是救命。
是曲熠熠给他发的微信。
曲熠熠：“楚然你们浪的很开心嘛，无人机都搞出来了，路人拍的视频上热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