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夜莺与玫瑰（12）
今天这场晚宴虽然缀了一个晚宴的名头，其实就是换了一个地点开季度总结会。
作为打杂小工，周池并不需要做工作总结，于是寻了一个地方，默默听各部门的主管向包括陆诚在内的领导班子述职，同时报告下一季度的工作规划。
听到一半，鼻尖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香气，周池侧头一看，果然是陶君妍。
“你怎么跑来了？”周池压低声音问道。
陶君妍学着他压低了声音：“陆总需要听报告，我又不需要。”
周池笑了笑：“怎么样？累吗？”
陶君妍翻白眼做累死状：“已经累得升天了。”
周池：“有那么夸张吗？”
陶君妍：“怎么没有？别的不说，就说我这双鞋。对我来说，七公分以下的高跟鞋是美腿利器，但七公分以上的，那就是杀人利器了！你看我小腿肌肉都快出来了！”
她说着，毫无顾忌地拉开了她半开叉设计的长裙，露出脚上一双红色铆钉高跟鞋。
周池嘴角弧度不变，轻声道：“真好。”
陶君妍：“什么真好？”
周池：“你知道你脚上这双鞋需要多少钱吗？”
陶君妍满脸问号。
周池道：“至少七千。”
一个月工资才六千出头的陶君妍顿时一脸震惊的表情。
“这鞋陆总买的，他不会问我要钱吧？！”继而她颇为肉痛道，“你说这么多钱，直接给我多好啊！”说罢看了看鞋，顿了顿，“别说，我忽然觉得这鞋还挺好看的……”
周池在一边低低地笑。
陶君妍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挺没见识的，哈？”
周池摇头：“不会，很可爱。”
陶君妍看了他一眼，笑了，伸手比了个手势：“小池哥，我觉得现在你看我……”
“什么？”周池没看明白。
“滤镜有这——————么大。”陶君妍说。
滤镜极大的周池嘴角弯起，那是一个看着极为亲和的笑容，但细看就可以发现，他嘴角的弧度像是精心算计过的，而他的笑容虽暖，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陶君妍和周池聊了快一个小时，但大多数的时间都是她在讲，周池在听。
一个小时后述职会议结束，两人分开，陆诚站在舞台前，举杯宣布晚宴正式开始，台下已经饿得饥肠辘辘的众人跟着举杯，遥遥敬了陆诚一杯后便四散开来觅食。
周池混在人群里，从餐台上拿了一杯红酒，站在一边看着并排站着的陆诚和陶君妍。
自家宴会，会场内并无外人，但陆诚作为博诚的领头羊，虽身份地位凌驾于众人之上，却也要和领导班子的其他成员及部门主管等喝上几杯，用以表示亲近和鼓励。
不过这酒虽然要喝，但不同职位的人来敬酒，喝还是不喝，喝多还是喝少，这些都有讲究。以往这些时候，站在陆诚身边替他安排一切的，是他的贴身助理金特助，但眼下金特助并不在他的身边，取而代之的是行事青涩、身上还隐约留有学生稚气的陶君妍。
周池在宴会厅里四下环顾，等看到了目标人物后，他微微勾起嘴角。
高脚杯里的红酒色泽亮丽，他摇了摇杯子，正欲送往嘴里，忽然有人过来按住了他的手。
“金特助？”周池回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你今天还没去医院吧？”金特助用指尖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视线扫向他手里的红酒。周池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了一眼，迟疑一会儿后慢慢地放下了。
“金特助……”周池声音迟疑，“我能问一下为什么最近抽血的次数变频繁了吗？”
金特助看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轻蔑：“这不是你和陆总签署的合同吗？他提供给你高薪的岗位和高于你年收入数倍的奖金，而作为代价，你要无条件定期去医院抽血。”
听到“高新岗位”和“高于年收入数倍的奖金”时，周池的脸上蓦地一红。
“我知道的，只是……每隔两天的频率，会不会太频繁了？”
“你年纪轻轻的，每次只抽两百毫升的血，这你都扛不住吗？”金特助开始不耐烦。
“不是的……”周池嗫嚅着辩驳。
“既然不是就别多问，老老实实去抽血，这红酒就别喝了。”
金特助说着就要来抢他的酒杯，周池余光扫着四周，眼见陆诚已经被他这边的响动吸引了注意，正带着陶君妍迈步走过来，微微垂眸，继而假意受惊退后了一步，将酒一倒。
本应听到的红酒洒地的声音并未传来，同时整个会场瞬间陷入了一片可怕的沉寂。周池“心惊胆战”地回过头，只见陆诚沉着一张写满了“山雨欲来”的脸站在他的身后，而他高定西装下的白色衬衫已经被染得一片血红，红酒滴滴答答、淋淋漓漓地洒了一地。
周池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你！”陆诚沉眉怒道。
“恭喜陆总！”陶君妍突然抢白，接着一个迈步插到两人中间，同时往已经看得一脸呆滞的侍者勾了勾手掌，侍者回神，忙递了一块帕子过来。
陶君妍捏着帕子，微微躬身做谦卑状，给陆诚拭擦那一身淋漓的红酒。
“小时候我也常常打翻红酒，我妈告诉我，说这叫‘鸿运当头’，是好事，恭喜陆总呀。”陶君妍说着，压下心中的惧意，仰头冲陆诚笑了笑，笑容真诚，“祝陆总万事顺心，一切如意，在接下来的这一个季度里带领着我们继续开创佳绩、勇争新高！”
陶君妍笑得一脸灿烂，但陆诚却并未忽视对方颤抖着的指尖。
他微微眯起眼，不置可否，众人也不敢插话，这时人群中也吓得一脸惨白的石向阳率先开口，捏着嗓子高喊了一声：“祝陆总万事顺心、一切如意、再创新高！”
众人被喊得回神，也纷纷举起酒杯，一时间会场里只能听到大家的祝贺声。
陆诚的面色变了又变，最后他向金特助丢去一个眼神，对方会意，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陆诚心中的怒意压下了些许，环顾一圈对众人说：“感谢各位，宴会还有一段时间，大家吃喝自便。”说罢压低声音对陶君妍道，“你跟我来。”
陶君妍浑身一颤，把手里的帕子还给侍者，看了一眼周池后跟着陆诚离开了。
陆诚一走，会场内原本紧绷的气氛终于彻底散开，众人或探究或责备地看了周池眼，人群中的石向阳正欲挤开人群去安慰安慰周池，就见金特助拉着周池离开了会场。
石向阳：“金特助？他要带小池去哪儿？？”
和满是疑惑的石向阳不同，此时周池坐在车里，脑海中是系统转播给他的画面。
陆诚离开后带着陶君妍去了宴会厅楼上临时开出的房间里。
他脱下被红酒打湿了的衬衫，随手丢进陶君妍的怀里，而后看也不看对方涨得通红的面色，裸着精壮的上身走进了卫生间，很快花洒落水的声音传来，陆诚的声音杂在其中——
“叫人给我送一件衬衫过来。”
陶君妍红着脸，怀里沾满了男性味道的衬衫不知该丢不该丢，于是一边捧着衬衣一边去翻手机，同一时间，车里正在看转播的周池接到了陶君妍的电话。
“小池哥！”陶君妍声音焦急，“陆总说让人给他送一件衬衫，我该怎么办？”
周池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排的金特助，道：“你给前台打电话。”
“啊？”陶君妍没听清。
“给前台打电话，”周池说，“就说你是陆总的助理，陆总需要一件干净的衬衫。”
“哦哦哦，”陶君妍这下听懂了，“我明白了！”
周池轻轻“嗯”了一声，而后道：“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陶君妍先是一愣，接着笑道：“小池哥你在说什么呀，我刚才应付陆总的话，不就是你刚才和我聊天时提到的你曾经经历过的事吗？不过小池哥，你刚才真是太不小心了，还好我反应快，又有人配合，不然我们就倒大霉啦！好了我不说了，我要去给前台打电话了。”
周池说了声“好”，电话跟着挂断。他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一抬头，正对上后视镜里金特助的眼睛，他一愣，继而掏出手机挥了挥示意道：“陶君妍的电话……”
金特助依旧是那副轻蔑的神情：“你和陶君妍，很熟？”
周池神情一顿，继而道：“还可以吧，陶小姐是个很外向很开朗的人。”
金特助冷哼了一声，闭上眼没有再说话。
周池继续原来的动作，把手机放回了兜里，继续叫系统给他转播。
宴会楼上的客房里，陶君妍在给他打完电话后立即用房内的座机给酒店前台打了电话，前台听说是陆诚弄脏了衣服，立即表示会叫人送衣服上来。
陶君妍听着浴室里的声音，催促道：“你们快一点啊，陆总马上洗完澡了。”
前台表示五分钟内一定送到，陶君妍松了一口气，四下转了一圈，忽又觉得不放心，于是把脏了的衬衫折好放到一边，而后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蹑手蹑脚地走到房门后，把门口拉开一条缝，想着如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可以马上开门逃走，然而她才刚把门打开，陆诚出来了。
换上了一身浴袍的陆诚撩起毛巾擦了擦沾在脸上的水珠，突然出声：“你在干什么？”
陶君妍被吓了一跳，倏地转身，背靠在门上，“砰”的一声，门关了。
陶君妍立即闭了闭眼睛，满脸写着懊悔。
正在看转播的周池和已经猜到了她想做什么的陆诚同时一笑。
陆诚：“开门留缝？怕我对你做什么？”
陶君妍一脸尴尬：“呵呵呵，怎么会呢，我是想看看衣服什么时候能送来……”说着她忽地抬手一指房内，“我开了暖气，陆总你赶紧过去吧，省得着凉。”
陆诚挑眉，放下手里的毛巾，往前一步将陶君妍更往门后逼了一步。
“你……”他看着陶君妍的眼睛，“喜欢我？”
“啊？”陶君妍一愣，等反应过来陆诚说了什么之后，她更夸张地“啊？”了一声。
陆诚眯起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陶君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度，赶紧挥挥手：“我没有什么意思。”
陆诚：“那你叫什么？”
陶君妍：“我叫，我是……唉，陆总，你不是跟小池哥是一对吗？怎么会怀疑我喜欢你？”
陆诚：？？？
陶君妍：？？？
继而，陶君妍：！！！！
陆诚：“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陶君妍：“我没说，我什么都没说。”
陆诚：“你说了。”
陶君妍：“我没说我没说。”
陆诚：“你说我是gay。”
陶君妍：“没有！！”她怒吼，忽然背后传来敲门声，送衣服的到了，陶君妍如蒙大赦，赶紧转身开门，将来送衣服的小哥一把推进门里，“多谢多谢，你给陆总换上吧。”
说罢她提着高跟鞋转身就跑，留下一脸茫然的送衣小哥和饶有兴趣地勾起嘴角的陆诚。
车里松了一口气的周池：“可以了，关了吧。”
系统：“好的周先生。正在关闭转播程序……程序已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