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兄弟的争执
火。
大火，猩红色的，像七月的彼岸花，开满了整个自治领。
雄鸡酒馆塌了，市心广场毁成一片废墟，市心大街已成火龙，一直蔓延到城堡脚下，引燃了漫山干草，直向城堡，向塔楼，向他扑来！
“哇！”
高华从噩梦中惊坐起，胸口挂着萤石的地方火热得发烫。
他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这是他的房间，由白色条石垒成，没有粉刷。地上铺着兽皮，一桌一椅一床，此外什么也没有。陈设老旧，却也整洁。
除了墙上挂着的一只烧焦的恶蝠鬼脚爪。这是他卖剩下的那只，又舍不得扔，就废物利用地装饰房间，尊享伊甸军事贵族的奢华体验。
房间建在城堡主楼东南角八层高的塔楼上，在四个方向开着狭窄的观察窗孔。视野绝对一流，在冬季的舒适性就未必了。
窗外是阴天，云团在风中变化多端，如水墨画般写意。云层稀薄的地方露出蓝翡翠般晶莹的天空。远方广袤的森林像碧绿地毯，皱巴巴盖在崇山峻岭上。
他挠挠头——怎么今天起床这么晚？对了，紧张刺激的后勤工作刚完成，资金全部到位，盔甲兵器开始稳定出货，兵员也已就绪。
重任告一段落，接下来就看高勇的了。虽然高华上辈子也曾是军官，但对冷兵器作战是外行中的外行，还是让给专业人士吧。
百无聊赖中，他习惯性地把胸口的透明萤石拿在手中摩挲。梁翠似乎称它为光石？真是奇怪的名字。这石头会发光？
盯着石头看了一会，恍惚中，好像看见火星在里面跳动，像小精灵一样。揉揉眼，火星又不见了。
忽然，他感到一阵晕眩，视线模糊。手中的萤石重新发出耀眼的光芒，越来越烫，仿佛要将他点燃一样。
高华噗通摔倒在地，萤石滑到了床底。光亮和头晕都消失了。
身体透支，都产生幻觉了。再这么往死里压榨自己，怕是和上辈子一样，迟早药丸。下去走走散心吧。
他穿上厚毛衫，晃晃悠悠就溜达到了训练场。几千士兵有的穿着全套盔甲，有的只穿着便服，乱哄哄地围成一个圈。
圈中央是一堆木箱子，高勇站在箱子上，正在展示持剑格斗技巧。
高华驻足观看。不得不说，高勇确实很勇，武艺干净利落，赏心悦目。
“学会了吧？各军官指导士兵，开展两两对攻训练。”
又是一阵闹哄哄的骚动，黑精灵战士们像撒豆子一样布满训练场，二对二结对子，模仿高勇刚才的动作“训练”起来。
圈子稍靠外的士兵就已经看不见高勇的动作了，只能模仿前排的动作。一级级传导下去，最外围士兵的动作扭曲得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诡异的集体仪式，持续了半个多钟头都不见停。
高华心中风起云涌：这是军事训练还是小学体育课？我爆肝攒出来的钱，就是给你们耍猴戏挥霍的？
他默默走到高勇身边问：“今天的训练内容就这些？”
“不止！”高勇神气活现地说。“还有好几套劈砍动作，今天都要让他们学会。”
“不说别的，刚你做的那套，他们学会了吗？”
“当然！你看士兵们把剑舞得多好！”
高华无语了。
“那……还有别的把式吗？”
一听弟弟用“把式”形容自己华丽的剑舞，高勇老大不高兴，只当戏言没追究，拍拍胸脯说：“更厉害的绝招，莫过于我们的神力了。”
哦？
高华的兴趣立刻上来了，搓着双手两眼放光。在异界快四个月，自治领里里外外都摸了个遍，唯独神秘的、据说能融化铁的神力，他还没真正见识过。
自己虽然对恶蝠鬼放过一炮，但那小段神力失控的记忆，和会飞的妖怪一起被轰成渣了。
看到高华的好奇样子，高勇来劲儿了：“我今天给你看个劲爆的神力表演开开眼。王大炮！”
“在！”
“给代理领主露两手！”
“好咧！”
士兵们立刻让出大片空地，一位敦实大汉迈着外八走上前，大冬天的敞着肚子撸起袖子，向指挥官略一行礼，便扎起马步，闭眼发功，脑门上立刻沁出汗珠。
哇塞！这会不会很危险呀！
高华兴奋地跑到高勇身后，抱住大腿探出小脑袋，目不转睛地观摩表演。
“哈！”王大炮圆睁双眼大喝一声，左右手猛地一拍，两手间突然出现一颗火球。只见他双手握拳往前一推，火球向空地飘忽飞出。
轰！一声爆炸，地上砸出个坑。
“哦厉害厉害，然后呢？”高华躲在哥哥身后问。
“还然后？结束啦。”
“好！”众士兵纷纷鼓掌叫好，大炮疲软地坐在地上，用手猛擦汗。
完了？就这？
高华愣住了。卖了那么长关子的神力，合着就是个没破片的手榴弹？
高勇以为弟弟被惊呆了，拍着他肩膀说：“见识到黑精灵真正的力量了吧？有这么强力的战士，胜利如探囊取物，你就放心睡大觉吧。”
“……完。”
“什么？”
“要完要完要完……”高华喃喃念叨着，激动地直视二哥。
“咱索性别练了，把脖子洗干净恭迎恶魔得了。你们这么胡闹，我还以为有什么撒手锏呢，就给我看这个？这样的部队打个屁的仗！”
高勇闻言脸色大变，厉声怒斥：“高华，你可以侮辱我，但你不能侮辱骄傲的黑精灵战士！”
高华一股气涌上来：“骄傲个屁！都是拿钱才肯训……”他拼命控制情绪，深吸一口气。“这样训练有什么效果？”
“你懂个屁！不这样还怎么训练？父亲、伊甸，乃至北境，都是这么练的！”
高勇忿忿不平地大吼，士兵也在边上交头接耳：“是啊，千百年来大家都是这么训练的，照样打胜仗。”
“哦？”听闻此言，高华嗅到了有趣的气味，平静下来，试探地问。“方阵、阵型、队列、齐步前进，这些你们听说过吗？”
“你在胡说些什么鬼东西？一边玩去，别打扰我们训练！”高勇不耐烦了。
高华终于发现了，原来异界的军事理论，比地球差了几个档次！这是胜机啊！可惜他忙于公务，一直没发现。
可现在按正确方式密集训练，为时不晚。
他立马换上讨好的表情，嘿嘿笑着凑近二哥：“我有绝妙的战法，包管把恶魔打得亲妈都认不出来。”
“你再干扰军机大事，我包管把你揍得你爸都认不出来！滚回你的房间！”高勇彻底愤怒了，要把他轰走。
“你听我说……”高华还想辩解，但看到哥哥咯吱作响的拳头和鼓起的肱二头肌，他不敢多嘴，悻悻地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