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念语拉着凤后回去, 安抚她道：“进去再跟你说, 你可别激动呀。”
念语没理会华旭，只是对若若道：“若若，把太子殿下扶起来。”
若若忙不迭地去扶华旭, 华旭阻止了，凤君迷了眼打量着华旭, 他也没再坚持将华旭扶起来，只是道：“发生了什么, 你亲口告诉我。”
华旭双手举着荆棘鞭，道：“我负了她。”
凤君一个不稳，差点往后倒去，还是身边的随从和若若反应快, 将他扶住，凤君不可思议地问：“你把她休了？”
华旭抬眸看向凤君的眼睛, 道：“没有，我和她和离了, 父君和母后都准了。”
凤君差点被气的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他稳住自己, 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 冷笑道, 咬着后糟牙道：“华旭啊华旭，当初是你们仙族亲自来提的亲，非我女儿不娶，我真当你们诚心诚意, 如今你们竟然这般欺负我们凤凰山是不是？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是不是！”
华旭摇头道：“不是的，您请息怒，父君和母后对凤凰族依旧是抱着感激的心情，只是我和念语的事是因为感情不和，她在九重天过得不好，不开心，是我的无能造成的，这和两族的恩怨没关系，我心里是欢喜她的，也已经下定决心，以后都不会再娶妻了。”
华旭一手拿出和离书给凤君看，凤君接过，只见上面句句皆是华旭的不是，和念语一点关系都没有，天帝的签印在旁边，华旭的名字也在旁边，凤君便明白，天帝还是留了余地的，但是他们这样对他女儿，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将和离书狠狠地摔在华旭的身上，凤君道：“既然人给我们送回来了，那就请殿下赶紧回去吧，我们凤凰庙小，可供不下你这尊大神。”
凤君冷哼了一声，对身边的随从道：“帮本君送客！”
若若看了看跪着的华旭，再看了看气冲冲地离开的凤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临离开时，若若对华旭道：“公主她原本嫁给你就已经很委屈了，什么都忍着让着，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的事情，可是殿下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就对公主好了么？在天后为难她的时候，在神女为难她的时候，殿下都在干什么呢？如今这样，公主很开心，若若也开心，所以殿下还是放过我们公主，以后都别来找我们公主了。”
华旭：“……”
若若越说越委屈，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她扁了嘴，转身进去找念语了。
华旭跪在那里，一直都没动。
…
凤君气的进去后就喊念语：“语儿，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他们合伙欺负你？”
念语正在大殿里安抚凤后，凤后已经哭得不行了，又气又难受，咬着牙道：“我今天不去打死这个负心汉我就不叫白凤了！敢这么对我女儿？真以为没人疼没人爱的？欺人太甚！当初也是他们来提亲的，如果不来提亲我们会和他们家联姻吗？什么玩意儿啊？”
念语扶住她，安抚道：“合着我说的话您一句都没听明白呢母后，我和华旭和离是两个人商量着决定的，所以这事情不能怪罪任何一方，只是过不下去所以选择了这条路，华旭他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只是选择了一个舒服的方式来结束了而已，别生气好吗？”
凤君进来，一看凤后在哭，便道：“哭什么哭？和离了好！我当初就觉得这事情有点悬，再后来还没成婚就有各路妖魔出来作怪我就知道不会有好事！当初如果你我坚定一点，也不至于让语儿现在成了这样子，别哭了！”
凤后说：“你还说我，你怎么不去说华旭啊！是他负我女儿在前。”
凤君摆手道：“别跟我提这些人了，以后也别跟我提什么和仙族的友谊，他们这么对语儿就是没把我放眼里，气死我了。和离就和离，有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和离了她就嫁不出去了，回头我就去再给她寻一门好亲事。”
念语哭笑不得，安慰完凤后又安慰凤君：“父君您可让我好好歇歇吧，这和华旭的事情还没闹明白呢，又寻亲事，您怕是觉得我过得不够自在。”
凤后吸了吸鼻子，也说：“是啊，这才嫁了多久就和离了，已经成了别人的笑柄了，再寻亲事，还不让别人指着我们的脊梁骨骂啊？话说华旭呢？走了么？”
若若在后面跑进来，凤后一看若若来了，立马指着若若道：“让你跟着公主去仙族就是为了让你盯着她的，所以公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如实说来。”
若若一下子跪了下去，眼眶还红着，她说：“不敢隐瞒凤君凤后，九重天真的不是人住的，所有人都在明争暗斗，公主这嫁过去才几天，出人命的出人命，栽赃的栽赃，陷害的陷害，公主和华旭殿下和离简直太明智了，您和凤君要是体验一次，大概永远都不想再去。”
念语表示若若的回答可以给满分了。
默默地给若若竖了个大拇指。
若若又补充道：“这就算了，天后当着我们公主的面说公主若是不答应华旭殿下娶妾，那就让华旭殿下和公主和离，你听听这是人话么？”
凤后气的拍桌子：“这个老妖婆，生辰宴上还让那个什么神女坐在华旭旁边，我就觉得有问题，我还想着语儿既然嫁过去了她就会收敛，没想到这么过分。”
若若也气愤道：“是啊，还有更过分的，唉那个场景我真的无法给您和凤君描述，若若都被气哭了好几回，公主的命是真苦，这既然和离了，也算是跳出火坑了。”
念语道：“本就不是两情相悦，夫妻相处没有感情，怎么可能不出问题吗，你们说对不对？”
凤君和凤后皆是一愣，凤后不解道：“语儿，你以前可说过非华旭不嫁的，如今倒是没感情了？”
凤君也说：“以前不是很喜欢么，追着人家跑，还偷偷摸摸跑去九重天，结果不知道和谁打架了，一身的伤回来了，昏睡了好几天。”
念语咳嗽一声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或许我以前真的很喜欢他，只是在相处过程中觉得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好，所以就不喜欢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以后又可以陪着你们了，对不对？”
凤君叹息一声：“也罢了，反正也没孩子，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以后就乖乖地待在我和你母后身边，遇到合适的咱们再说，这次就当前车之鉴，仙族的那群伪君子，真的没一个好的。”
凤后点头道：“语儿今年才三千岁啊，华旭都八万多岁了，便宜他了不说，还不好好待我女儿，这以后凤凰山他就别再来了，我们这里再也不欢迎仙族的人了，以后也不嫁仙族。”
念语点头道：“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是会站在我这边的，你们可是我的父君母后，我之所以任性，还是因为有你们啊。”
凤君道：“我和你母后只要活着一天，别人都别想把你欺负了去，仙族的这笔账我们就先给他记下了。”
念语见父母算是接受她和离的事情了，也算是输了一口气，她就怕二老太难受，她倒是没什么。
华旭一直在外面跪着，手里举着荆棘鞭，似乎凤君不打他一顿他就不走，凤君派了好几个随从去赶人，但是华旭依旧无动于衷。
见此情景，凤君便道：“让他跪！我倒要看他跪到什么时候！伪君子！”
华旭这一跪便跪到了晚上，也没人管，随他一起来的天官随从都拉着天马轿回去了，就他一个人还跪着。
念语回凤凰宫以后就再没出来。
晚点的时候两位嫂嫂听说念语和华旭出事了，华旭一直跪在凤凰宫门口，没走，她们便去找念语谈心。
她们以为华旭和念语吵架了，还劝慰道：“这夫妻相处哪有不吵架的道理，床头吵架床尾和，转眼就好了，语儿你可不能太任性啊。华旭殿下还在宫门口跪着呢。”
念语便笑着解释道：“不是吵架了，是和离了，两位嫂嫂不用管我，我以后的人生如何都要我自己走，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的，我现在很好。”
两位嫂嫂以为念语是难过，伤心欲绝，所以不想多说华旭的事情，和离可不是小事，女人一旦和丈夫和离，说好听了是和离，说不好听了就是被抛弃了，以后再找中意的夫婿可就难了。
念语刚和离，她们也不忍心戳念语的痛楚，便随便安慰了几句就走了，心里也是疼惜这个小姑子的。
然后念语真的没他们想的那么难过，反而特别轻松，若若是真的感觉到他们公主变了。
在九重天的时候，她整天老气横秋，也不知道都在想什么，一天轻松的日子都没有。
如今回家了，突然就有了少女的灵动和俏皮，不仅和她抢吃的，还跟她抢活干。
若若就问念语：“公主，是不是还是家里好呀？”
念语躺在凳子上，腿也交叠放在另一个凳子上，跟若若抛了个媚眼：“那必须的嘛，我从来没觉得这么轻松过，果然还是家里好。”
若若说：“我也觉得家里好，还是我们凤凰山好。”
若若收拾吃剩的饭菜送去厨房，回来时便想去看看华旭走了没有，已经晚上了，凤凰宫的门都快关了，她出去一看，竟然看到华旭还跪在那里。
若若心想，或许华旭殿下是真的喜欢他们公主吧，只是那个九重天确实不是人去的地方。
她看了一眼，也什么都没管，就又去找念语。
走到半路，突然落起了雨点，若若抬眼看了看天色，只见今天天色有点阴沉。
过会儿可能有大暴雨，连月亮都没有。
她匆忙跑回去，念语正准备去洗漱了，若若还有点淋湿了，一路跑到念语的寝殿，若若道：“公主，下雨了，需要我再去给你弄点热水么？”
念语已经在浴桶里了，对她道：“不用了，水还热着。”
若若便去帮念语擦背。
念语的皮肤是真的好，若若一边帮她擦背一边道：“我跟公主去九重天的这些日子里，没见过公主和华旭殿下一起就寝过，你们是不是……是不是没有那个过呀？”
念语一愣，问若若：“哪个过？你说清楚点，你不说哪个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呢？”
念语装傻，若若脸色通红，道：“就是那个嘛，我记得有一天，华旭殿下他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裳，还吓到我了，大半夜的来找你了，他是干嘛去的？”
那个晚上啊，华旭说想要个孩子，念语拒绝了，幸亏拒绝了，不然要是真有了孩子可就太惨了。
念语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若若便笑：“我想的哪样？公主不说我怎么知道是哪样呢？”
念语给她泼了一脸的水，道：“小丫头，胆子肥了是吧？”
刚和若若嬉笑着打闹呢，外面突然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
念语愣了愣，问若若：“华旭走了么？”
若若说：“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还看到他在那里跪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都跪了一天了。”
念语闻言，抿了唇，召唤来她的法器，八十四骨紫竹伞，递给若若道：“去给他吧，劝劝他，让他走吧。”
若若不大乐意道：“我不想去，一看到他我就恨不得打他一顿。”
念语无奈，起身，拈起术法穿了衣服，对若若道：“这事情也不是他的错，是我提出的和离，说起来他也是被迫接受。”
若若说：“反正我不管，他让你难受了，我就是不喜欢他了。”
念语就笑，无奈地撑了伞出去，若若在后面喊她，念语对她摆摆手道：“马上回来。”
凤凰宫的门已经快关了，他们一般是戌时关门，这都快戌时了。
倾盆大雨已经积了不少，凤凰宫院子里的水已经到了念语的脚踝，排水口的水流已经像是小溪流一般。
念语打着伞出去，守门的小卒道：“公主，快关宫门了。”
念语说：“我去去就来。”
小卒道：“那您快点。”
念语点头。
华旭跪在那里，闭着眼睛，双手依旧举着荆棘鞭，他的身上已经被湿透，银发上水滴还在落。
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跪在这里，他只知道他很难受，一想到这一离去便再也见不到她，他就觉得人生似乎变成了空白一般。
她存在过，却也只成了他的回忆。
突然，手里的荆棘鞭被人拿了，打在身上的雨水也消失了，他倏尔睁开眼睛，隔着雨幕，看到了她的裙摆。
他抬眸，只见她撑着八十四骨紫竹伞站在他面前，手里拿过了荆棘鞭。
华旭的唇动了动，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她一头青丝又披散下来了，染着雨水的寒意，看起来多了些许少女的灵动，但是她的表情没有多大变化。
华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千言万语在胸腔中，一句都说不出。
她却开口道：“你该回去了，你知道跪在这里也没用的，华旭。”
华旭摇头，他跪在这里不是为了让她回头，而是想再多待会儿，在还有她的地方，再多待会儿，或许以后他们就成了陌生人，相忘于江湖。
原来不曾相濡以沫，却早已相忘于江湖。
大雨还在下，雨幕越来越大，华旭只觉得雨水似乎要将他吞噬了似的。
他再次抬眼看向念语，轻声道：“你不必管我，回去吧，冷。”
念语看着他半晌，也再没说什么，将紫竹伞挪到他的头顶，拈起术法固定住，便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又顿住脚，对华旭道：“以后，别再来找我了，愿你一生安康。”
华旭没有回答，他闭着眼睛，略显苍白的唇微微颤着。
念语回去了，凤凰宫的门也关了起来，嘎吱的声音掩映在了大雨里。
雨越下越大，心，越来越冷。
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华旭悲痛至极，他嗤嗤地笑了笑，轻咳两声，只觉胸口一阵闷疼，唇角溢出鲜血来，咳了一手，他伸手让大雨将他手里的血洗干净，又看了看不远处被念语丢在雨水里的荆棘鞭，他捏起法诀，荆棘鞭回到了他手里。
原本就是来负荆请罪的，竟是连挨打都成了奢望。
既然没人动手，那他就自己动手。
指间泛起白光，荆棘鞭在他手里飘了起来，继而狠狠地抽在他身上。
荆棘鞭是凶器，打出的一个伤口没个千百年都是好不了的，华旭让荆棘鞭打了三千下，算是还了她嫁给他之后的所有委屈。
自此，便不再相见。
不一会儿华旭身上便血迹斑斑，染红了身下的雨水，血水混着雨水流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玄黑衣袍变成了更深的颜色，他咳嗽了几下，慢慢地站起来，身姿坚定。
紫竹伞还在他头顶，华旭看了看紫竹伞，伸手拿过，捏了法诀给念语送了回去。
他则收了荆棘鞭，在大雨中转身离去。
夜色泼墨，是夜的屏障。
他自带神光。
念语见他走了，才在城楼角落出来，看着他消失在了原地，紫竹伞落在了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