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听雪堂。
傅晚渔给下人立的规矩,郭嬷嬷誊了一份,拿给顾岩陌。
进之、裕之也凑上前去看,前者边看边笑道:“这种管理内宅的路数,我倒是没见过。”
裕之点头,“一定立竿见影。内宅的仆妇都会尽心当差,而只要尽心当差,就出不了杂七杂八的是非。三少夫人这一招高明得很啊。”
“可不就是。”进之和郭嬷嬷异口同声。
顾岩陌却没有称赞傅晚渔的闲情,“效法精明的商贾立店规的路数罢了。”
郭嬷嬷为傅晚渔辩解:“三少夫人可没做过生意,陪嫁虽然丰厚,却没有店铺。”
顾岩陌的视线慢悠悠地移到她面上。这几日,她为傅晚渔抱不平的情形可不少。
郭嬷嬷底气十足:“奴婢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实话实说而已。”
顾岩陌一笑,“好,你说的对。你家三少夫人精明干练,是少见的人才。”
郭嬷嬷和进之、裕之都笑了。
顾岩陌回房的时候,傅晚渔正搂着钱匣子犯愁。
她很早就歇下了,却是辗转反侧,索性又爬起来,找出嫁妆明细、钱匣子,清点家当。
她的结论是,现在的自己有点儿穷:金银珠宝古玩字画自是不能动的,长期的进项是陪嫁的几个田庄,现银不足万两。
平心而论,傅家给的嫁妆很丰厚,傅晚渔比起情形相同的人,是比较富裕的。可是,比起前一世,就很不够瞧了。前世她有封地,有利润丰厚的营生,更有皇帝动辄几万两金银的赏赐。
真正的傅晚渔有才,骨子里清高孤傲,不屑于染指生意。如今的她俗得很,而且有个毛病:觉着银钱不够花的时候,心里就不踏实。
她得赚钱。
“怎么了这是?”顾岩陌见她有心事的样子,随口问道。
傅晚渔这才察觉到他回来了,放下钱匣子,笑一笑,“我在想,做什么生意来钱快。”
“放印子钱。”
傅晚渔横了他一眼,“没那么多本钱,而且也触犯律法,你爹娘知道了,会吓坏的。”
顾岩陌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笑着坐到床前的椅子上,“缺钱了?”
“也不是缺,是不够多。”
“想要多少?我给你。”毋庸置疑,她是真心实意地在帮衬母亲持家,他很愿意用银钱还这份人情,“三五万两够么?”
傅晚渔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们和离时,你双亲不会无动于衷,我帮衬婆婆,是提前弥补她。你也不用承情,我嫁过来,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论哪个自己,在如今都会这么做。
顾岩陌微微侧头,凝了她一眼,笑,“那行,不给你银钱,但是能给你一些路子。你想拿出多少银两做生意?”
傅晚渔想了想,“五千两。”
“盐运、漕运、海运都可以,盈利多,你把银钱交给可靠的人,算是坐在家里等着拿钱。”
傅晚渔摆了摆小手,“上赶着不是买卖,而且自己出门去找,你跟我的一世英名不就毁了?”
顾岩陌轻轻地笑了,“找我。”
傅晚渔睁大了眼睛,“好啊你,顾岩陌……”前世她就奇怪,他人脉眼线怎么能遍及各地,现在完全明白了,又有手段又有钱财开路,很多事可不就是轻而易举。
顾岩陌笑问:“怎样?”
“当然好啊,赚钱就得从熟人开始。”傅晚渔打开钱匣子,数出五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递向他,“你看着给我找个地方投进去,文书什么的,你抽空让人拿给我。”
顾岩陌没接,“不急。我帮你垫付一些银钱,怎样?”
“不要。”傅晚渔摇头,“过不了借钱的日子。”
顾岩陌莞尔,继续帮她想辙:“那就这样,初八你得回娘家住对月,到时候可以跟你哥哥再摘借一些。银钱又不扎手,有机会就多赚些。”
“嗯,有道理。听你的。”傅晚渔唇畔逸出愉悦的笑容。
“这么放心把银子交给我?”他问。
傅晚渔点头,“你这个人,可气的地方固然不少,但是能力绝对没问题。万一赔了,只能是我时运不济。”
顾岩陌笑着站起身,“睡吧。”
“好。”
三夫人接手内宅事宜之前,二老夫人、大夫人没少做工夫,各自吩咐了心腹,让她们利用一切可以找到的机会,给三夫人使绊子。
同在内宅这么多年,她们自然是了解三夫人的性情的:过于善良宽和,而这两点,在内宅是最不该有的。
而且只要三夫人频频出错,就算她为了儿子勉强坚持下去,她们却可以把这种消息放出去,给人们一个顾家三夫人根本是扶不起来的阿斗的认知。宗妇撑不起门面,可是毁三代的大事,她们以前多年就是为此,才为着家族强出头的——凭哪个人听多了,都会站在她们这边。
凡事都一样,留言遍及京城官宦门庭,就会传到皇帝耳里。皇帝听说了,自然会明白先前是自己做错了决定,到时候,有人进言的话,定会顺坡下,恢复大老爷的官职。
至于傅晚渔么,逞强斗狠行,内宅这些弯弯绕,是她从不曾接触过的。
——婆媳两个的如意算盘打得特别好,然而事实很残酷。
三夫人主持中馈之后,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行径,只是将针对各个所在定下的规矩明文张贴。
只有这一招,却绝对够用了:二老夫人和大夫人的心腹,都是在府里当差五年以上的,偏生规定里就有那么一条,当差五年以上的出错,不论是第几次,都是银钱与杖责并罚。
婆媳两个想在白日见心腹的时候,便不能如愿,因为心腹要为了避免出错挨板子,不得不尽心竭力地当差。而到了晚间,则有巡夜的婆子在内宅穿行,胆小的看了就打怵,哪里还敢做惹得三夫人不快的事。
这就够狠了,傅晚渔还雪上加霜,让房里的人放出了风声:谁要是不守三夫人立的规矩,那么,三少夫人不介意替婆婆出面惩戒下人,已经备好了军法行事的护卫。
傅晚渔本就是杀戮太重的人,寻常仆妇看到她都胆寒,眼下放了这种消息出来,仆妇要担心的已经不是受罚,而是性命能否保住。因此,仆妇之间由上到下,都对三夫人唯命是从。
不过一两日,二老夫人就认清了一个事实:二房已经失势,最起码,在内宅如此,再难有翻身之日。
甘心么?自然不,却又无法转圜。
急火攻心,她病倒了。
二老太爷、大夫人、杜氏慌了手脚,也没了主心骨。
是因此,傅晚渔回娘家住对月的时候,很放心。三夫人也是真心待她,做主让她回娘家住半个月,让她好生陪伴病中的兄长。
十月初八,傅家大公子傅孟霖来接傅晚渔,顾岩陌照顾她颜面,送她回娘家。
因着傅孟霖是傅晚渔的庶长兄,且出过嫌隙,因而并无兄妹情分,只是在人前做出一副手足情意尚可的样子。
顾岩陌与傅晚渔都没想到的是,刚进傅家,便有内侍来传口谕:皇帝传夫妻两个进宫面圣。
顾岩陌道:“我与夫人来傅家,没可能备下朝服,而等到准备妥当,怕要误了时辰。”
内侍则是谦恭笑道:“顾将军和夫人不需计较这些,皇上知晓你们今日要回傅家,特地交代了,只当寻常相见即可,细枝末节都可忽略。”
顾岩陌瞥一眼随行的进之才颔首道:“那就好。”
傅晚渔此刻在斟酌的,是皇帝召见自己的理由,思来想去,应该只是询问傅仲霖的病情,至于婆家的事,皇帝只会询问顾岩陌。
一个时辰之后,顾岩陌和傅晚渔到了宫中,有太监迎来,“皇上在万兽园等顾将军、顾夫人。”
傅晚渔听到万兽园三字,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她自幼喜欢虎豹狼狐和一些少见的猛兽犬类,为此,和宫里专司驯兽的人学到了驯兽养兽之道。万兽园的那些虎豹狼狐,她还是有一定的感情的,它们对她亦如此。
好些人说,兽类的灵性,非同一般,万一,被哪个小崽子识破了,又闹出在皇帝看来莫名其妙的动静……她好像只有遭殃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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