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宁星晚是吧?你等等。”江月出声喊住了前面背影聘婷的女孩。
宁星晚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叫我?”
走廊外阳光炙热耀眼,打在女孩脸上,莹莹泛着白光。
她浅棕色的长发散在肩头,背着粉白的书包,回头时卷发微扬,睫翼颤动。
饶是强势如江月,都被惊艳的愣了一下神。
怪不得他弥足深陷。
江月吸了口气,走到女孩身边,盯着她看了几秒,似是在斟酌怎么开口。
“你是要和我说严烈的事吗?”宁星晚捏着书包带子,直接开门见山。
江月一挑眉,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她还以为像这种小公主,都是矫情又高傲,眼里装不下人的。
“你以后离他远一点吧,如果真的为了他好的话。”江月双手抱胸,眼睛咄咄逼人。
宁星晚眉尖轻簇,觉得很神奇。
她搞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她和严烈不合适,然后都一副电视剧里面恶婆婆的脸色跑到她面前来说些听起来很搞笑的话。
接下来,是什么,不会甩张支票到她身上吧?
他们合不合适,为什么一定要别人来评价呢?
还是说,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
“为什么要我离他一点?我想怎么做是我自己的事情。”宁星晚抬眼淡声道。
“……”江月似是觉得不可思议,放下了交叉在胸前的双手,一手握上了被阳光晒得滚烫的栏杆,身子前倾,语气急切:“你还害的他不够吗?你知不知道自从认识你,他过的有多辛苦?以前也就辍学一天做三份兼职,可是最近他几乎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尝尝凌晨四五点一身伤的回来!而且为了省钱重新画画,饭也不好好吃。这么下去,身体怎么可能受的了?!”
“可是……这为什么是我害的……”宁星晚脑子像塞了横七竖八的毛线,一团乱,冥冥有什么思绪,却怎么也抓不住。
“为什么是你害的……因为他想跟你在一起啊。可是,就算这样,又有什么用呢。”江月冷笑了一声,似乎是觉得有点可悲,“你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想他最近应该也认清这个事实了吧。”
可是,从痴念中清醒的人,求而不得,身心俱枯。
还不如从来没妄想过。
宁星晚:“……”
耳边的话每一句都听得懂,可每一句又似乎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慢慢的,那一团毛线像是终于露出了线头,抽丝剥茧,渐渐明晰。
原来,他竟是这么想的吗?
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家庭或者身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甚至还隐隐有些窒息想逃脱。
却原来,给他带来了这么大的压力吗……
宁星晚杏眼睁圆,慢慢起了雾气。
一股难言的酸涩从心头蔓延至喉间,攥着书包带子的手指渐渐泛白。
“喂!你不会是要哭了吧?”江月见她小脸微白,水凌凌的双眼泛红,心里一个咯噔,忽然觉得自己刚刚话是不是说重了。
宁星晚垂下眼,看着脚尖,抬起手背抹了一下眼睛,低声嚅嗫:“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干嘛……”女孩垂着脑袋,看起来有点可怜,一下就击中了江月的御姐心,忽然有些手足无措,干巴巴的回道。
低头整理了一下情绪,睫翼沾着水汽,宁星晚抬起头,眼神清淩的看她:“我以前都不知道,我本来没觉得这个有什么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说着,抿唇对江月挤了一个难看的笑,宁星晚捏着说包带子转身朝楼梯口走去。
……
江月过去十八年的人生身边都是像侯川这样的皮小子,跟班上的女生也从来玩不到一起去,哪儿见过这么甜软的妹子。
本来还憋足了气要好好教训她一顿的,结果御姐心一下被击中。看着女孩清瘦聘婷的背影,忽然有种想上前将人抱在怀里摸摸脑袋的冲动。
她怕是疯了吧……
宁星晚心乱如麻的慢慢下了楼梯,直到出了医院,被当头的日光晒得迷了眼睛,才忽然觉得身体重新有了知觉。
慢慢走到一旁花坛旁坐下,全身卸了力气般的耷拉着肩头,眼神不聚焦的盯着灰扑扑的地面发呆。
一下子,那些画面都涌入心头。
雨伞下他浑身紧绷的慢慢靠近,约她去破庙时的小心翼翼,被她偷亲了之后的满眼炙热,还有后来大雨滂沱下他决绝的背影……
他后来是知道了她的家庭吧。
是觉得没办法和她在一起,所以干脆暧昧都不要,将她慢慢推远。
宁星晚此刻才觉得并不意外。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她知道他其实是一个有担当,让人很有安全感的人。
虽然看起来野性不羁,什么都不在乎,其实骨子里很有人情味。从初见时他把盒饭都给小狗们起,她就知道了。
蝉鸣鸟叫,树影葱茏,当头的日光白晃晃的一片。
宁星晚双手撑着花坛,垂眼看着脚边落的一瓣蔷薇,耷拉着肩头叹了口气,声音轻软悠长,喃喃自语——
“傻瓜……”
“怎么样,这次又是什么原因想让我给你爸打电话?”那边电话刚接通,就传来宁如歌了然的调笑声。
“姐姐!我就不能单纯是想你了嘛!”瞬间被看穿小心思,宁星晚鼓唇反击。
“哦?是嘛,行啊。那说完想我,可以挂电话了?”
“诶——别挂!”宁星晚哪是自家姐姐的对手,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脑袋抵着出租车的玻璃窗看外面纷扰繁华的街道,“姐姐,他受伤住院了,我想去照顾他。”
“……什么?”电话那端半响才反应过来,宁如歌罕见的惊讶出声。
本来以前不觉得有什么,自从今天听江月说完那些话,宁星晚此刻忽然有些不确定起来,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惊讶质疑,一颗心小鹿乱跳,“姐姐,他叫严烈……”
那边还没细问,宁星晚便三言两语把他的情况说了,末了还急切的补充:“可是姐姐,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你以后见到就知道了!”
这一次,电话那端是长久的沉默。
宁星晚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急匆匆的就想告诉她这些,只是说出来了心里忽然轻松好多。
“晚晚,你是真的喜欢他对吗?”那边宁如歌终于出声,只是声音有些严肃。
宁星晚没想到她会这么单刀直入的问,怔忪了一秒,立马重重的点头,反应过来那边看不见,又坚定的“嗯”了一声。
似是没想到她这么迫切,那边传来一声低笑,而后就听到她低声的询问——
“可是晚晚,年少时候的喜欢常常做不得数。而且你又能保证,这种喜欢能维持多久呢?”
春心萌动,青涩美好。
可是随着年岁长大,那些横冲直撞的喜欢常常被时间冲淡,而后付之一笑。
“你以后会长大,会遇到很多人,就连喜欢都不再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现在跟你说这些,你可能根本听不进去。可是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宁如歌低声说。
“……”
窗外车水马龙,行人摩肩接踵,霓虹的灯牌衬着晚霞,理发店前的转筒晃晃悠悠。
宁星晚摸着空掉了一块的心脏,忽然很难过——
“可是……他们都不是他呀……”
纵使会遇到很多人。
可是再也不会遇到一个,为了保护她连命都不要的人了。
她就是知道。
医院的楼梯平缓低矮,宁星晚三两步跨上台阶,拎着在医院门口打包的粥到了病房门口。
推开房门,对上那双怔忪的眼睛,宁星晚抿唇一笑,举起手中的热粥晃了晃,“给你买了晚饭,饿了吧?”
床半升起,严烈靠坐在床头手里拿着纸和笔,见她走过来,忽然回过神,慌乱的将纸往大腿下塞。
“……”
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宁星晚觉得好奇,还没见他这么慌张过,“你藏什么呢,我都看到了!”
看到个鬼,是有透视眼吗?
严烈大腿紧绷,低咳了一声,抬手摸了摸眉骨,又回到了那副生人勿进的表情:“你怎么又来了?”
现在再看他强撑的冷淡,觉得既心疼又有点想笑。将粥放在桌上,居高临下的站在床边,宁星晚觉得自己站出了气壮山河的气势——
“你刚刚藏的什么?不会是给我写的情书吧?”
声音甜软,理直气壮。
严烈深邃的眉眼一紧,有点不可置信的抬眼看她,怎么觉得一个下午不见,她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
“你还能更自恋一点吗?”严烈撇过头。
宁星晚嘟唇低哼一声,“胆小鬼没资格说话!”
严烈:“……”
本来以前对她就没什么抵抗力,现在似乎要更难一点。
严烈正垂眼调整情绪,忽然一个身子扑到床边,接着一双小爪子就在他的腿边一阵捣鼓。
“快拿出来我看看!你刚刚到底藏什么了?”
“嘶——”严烈紧绷的大腿一抖,下意识的捉住女孩的双手,“别闹!”
声音像是奏在耳边的大提琴,无端拨动着心弦。
“就闹就闹——”宁星晚才不怕他,似乎下定了决心非得看看他藏的什么。
葱白的手指摸到他的身侧,身下的人浑身一僵,耳边的呼吸突然重了好多。
……
宁星晚本来跪在床边,躬身去拿他压在腿下的纸,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去看,就对上他隐忍的脸色,眉峰凛冽,嘴角紧绷,那双眼睛巨浪中迸裂出滚烫的火花。
烧的人心头一烫。
宁星晚似是被烫到,腿一软,接着整个身体扑到床上,压在了他修长结实的双腿上。
……
严烈本来捉着她的一只手,软棉无骨,像是要在掌心化开。
鼻尖全是她的甜味,拢的眉梢眼睫处全是。
这么靠坐着,后腰上的伤口就隐隐作痛,还得弯腰去拦她为非作歹的双手。
偏偏小姑娘不老实,一只小手一直在他大腿边摸索。
然后就见她忽然跌在床上,整个身体撞上他的膝盖。
一时间,后腰的伤好像更疼了……
忽然房间门被推开,伴随着一道爽朗的声音——
“哎呀,饭后百步走,能活九十九……”后面的话突然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门口遛弯归来的大爷大妈和房内床上的两人面面相觑。
“……现在的小孩,胆子都这么大了?”大妈脸双眼睁的浑圆,表情一言难尽。
宁星晚:“?”
严烈:“……”
严烈:我说我们什么都没干,有人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