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会场上发生的大戏,严烈并不知情。
他跟着沈薇见了几个合作方之后,就径自去了洗手间。
结果刚从洗手间出来,门外一个带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副精英气质的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请问是严烈先生吗?”精英男开口问。
严烈正用纸巾擦着手上的水渍,闻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有条不紊的将用完的纸巾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才不咸不淡的开口:“有事?”
精英男挑眉愣了一瞬,没想到眼前的年轻男人这么淡定。想起自己查到的那些事情,又将眉毛淡定的按了回去:“有人想请严先生借一步说话,不知道方便吗?”
“不方便就能不去吗?”严烈擦完手,姿态轻懒的靠在洗手间的门框,声音温度却很低。
精英男又是一笑:“恐怕不行。”
严烈又看他一眼,然后朝前点点下巴:“带路吧。”
精英男估计已经适应了这种谈话节奏,这次倒没吃惊,只从反着光的镜片后面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脚带路。
穿过长长的回廊,两人拐进一旁的休息室。
路上,精英男状态倒是闲适,又状似不经意的瞟了他一眼,然后轻声笑:“严先生倒是随遇而安。”
严烈兜里手机震了一下,他掏出来看了一眼,闻言眼皮都没抬的开始发信息。
“能进到这种场合的,还能这么堂而皇之的来请人,你觉得,我除了随遇而安,还能做点别的吗?”
他的嗓音偏低,天生像是带着点混响。在逼仄悠长的回廊里,又调和了一点凉意。
看他这样子,还真不像什么都做不了。
大概不怵不惧,没什么能放在心上。
可精英男打量着他发信息的样子。
廊灯透过眼尾的睫翼落下一片小小的光影,他敛着眉眼,眉心微蹙,脸上却罕见的柔和。
又不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想到某种可能,精英男一愣,脸上闪过某种奇怪的表情:“严先生是在跟女朋友发短信?”
严烈指尖一顿,脸上的柔和散去,冷漠的抬起头,满脸都写着“关你屁事”。
精英男被那表情一噎,可想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室里的人,又觉得自己不该多管闲事。
严烈不知道眼前的男人经历了一串怎么样的心理活动,只最后在他脸上看出了一种“好自为之”的感觉。
严烈眼皮动了一下,这才将手机塞进口袋,看向已经走到尽头的路。
还没等他多想,门被推开,精英男一副莫名看好戏的样子,伸了伸手:“请吧。”
门内空调偏低,有沁凉的冷气溢出来。
严烈往里看了一眼,抬脚走进去。
门在身后关上,精英男并没有跟进来。
严烈扫了一眼室内,目光忽的顿住,看向坐在沙发里正低头沏茶的男人。
或者准确的说,老人。
对面的人听到动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法令纹深刻。
快速的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严烈猛地一僵,忽然明白过来刚刚精英男脸上的“好自为之”是为什么了。
宁宗海,宁氏集团创始人。
也是……她的外公。
想起这层关系,严烈心底重重的一跳,垂在身侧的指尖动了动。
宁宗海任由门边的少年怔愣,慢悠悠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才目光如炬的朝对面看过去。
“怎么,哑巴了?你应该认得我吧。”宁宗海从上到下打量了眼前挺拔清俊的少年一番,才从鼻尖不屑地重重哼了一声。
就是这幅臭皮囊,把家里的小丫头迷得神魂颠倒!!
严烈嗓子一紧,莫名生出一种罕见的手足无措的紧张感。他抿了一下唇,目光没有躲闪的看向对面显然“来者不善”的老人:“宁……爷爷好。”
“……”
宁宗海大概是没想到对方会出这一招,全身的威严都晃了一下。眼底闪过莫名的笑意,然后一咳:“你倒是会顺杆爬!谁是你爷爷?我认得你嘛,就攀关系?没大没小!”
老人声音浑厚,刻意想要教训人的时候,很少有能绷住不怵的。
可眼前的少年闻言只颔首听训,跟自家那个挨批评的时候装乖的小丫头一个样,看的宁宗海心气儿更不顺。
“您是星晚的外公,我跟她……最起码也是同学。喊您一声爷爷,是礼貌,并不是想攀关系。”
宁宗海一听他竟然还敢主动提宁星晚,脸上的星点笑意散了个干干净净:“你和她,只是同学?”
明明是个问句,严烈愣是听出了一种刀架在脖子上的肃杀感。
他眨了下眼睛,头一次生出某种类似“心虚、愧疚”的感情。
就像是上学早恋被抓到,然后心上人的家里人找到了面前,质问他跟自己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严烈静了一瞬,然后在这几秒钟的时间里,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对面老人身上散发的寒意似乎更重了。
“确实不只是同学。”严烈舔了下干涸的唇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少年气,目光却直直的看过去,“我喜欢她,想要跟她在一起。从以前到现在,都是。”
啪的一声。
茶杯在他脚边炸开。
滚烫的茶渍溅上他的裤脚,瓷片碎渣裂了一地。
宁宗海目光又沉又冷,鹰隼一般,好像此刻他才终于显露出杀伐决断多年的上位者的姿态。
“你还好意思提你喜欢她?小子,你当年一走了之,晚晚一个月就瘦了十斤,过了一年多都没缓过来。后来回到家,晚上经常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还不想让我们发现。要不是派人去查,我还不知道有你这么号人。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说喜欢她?”
严烈在听到她“瘦了十斤”的话时,垂在身侧的手指已经攥成了拳头,后面越听越心惊,目光像是淬了冰,寒冷一片。
他扯了扯唇,嗓音莫名干涩:“是我的错。”
宁宗海几句话说完,就在观察他的神色。听他这么说,眼神闪了一下。
“你倒是全揽自己身上。怎么不解释周永锋在其中造的孽?”
严烈闻言,身形微顿,抬头看向对面的老人。
宁宗海满意的看着他眼底的惊诧,哼笑一声:“没错,我知道是他威胁你走的。怎么样,后悔吗?”
后悔吗?
他在无数个干冷寂寥的夜,问自己。
那个时候的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其实有的。
他可以不说明原因,但他可以跟她道别,然后让她等他。
可是,等多久呢?
两年?五年?十年?
如果他永远没办法站起来,从此被生活按在黑暗里,还要让她一直等他吗?
他有信心能走到她身边,可是不能把这中间的时间自私的占为己有。
“我不后悔,只是让她受到了这么多伤害,我……”严烈顿了一下,嗓音一哽,垂下眼睑,遮住了整片的荒凉破败。
他从来不是情绪轻易外泄的人。
可是当着眼前的老人,却莫名的显露出一丝脆弱和难过。
他心疼自家外孙女受到的伤害。
可真要算起来,他也是受害者。
宁宗海沉静地看着站在对面的人。
他身高很高,头顶的灯光几乎就悬在他的头顶,洒下一片暖黄的光。可即使这样,依旧不显局促,站着的时候,背挺的很直。目光清冷又深沉,只是在提到他的宝贝外孙女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无措和慌乱。
宁宗海阅人无数,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让人眼前一亮的年轻人。
虽然才二十出头,在他眼里还是个毛头小子的年纪,他也见过很多圈子里这个年纪还只知道挥霍的败家子们。
但在他身上已经几乎看不到稚嫩莽撞的少年气,也许轻狂依旧,只是那股子野劲儿被埋进了骨子,就更显得难能可贵。
宁宗海冷冷的哼了一声,脸上肃杀依旧:“当时周永锋威胁,你离开了。那今天,如果我也说不同意呢?小子,不说你也该知道,我的手段,可只会比他更厉害。”
严烈很快调整了情绪,眼底的荒凉褪去。闻言,紧攥的拳头指甲扣进掌心。
他抬起头,浅棕色的瞳仁在灯下愈显清透。
“不管您同不同意。只要我还有力气走到她身前,我都会告诉她,我爱她。”
“……”
严烈直到离开休息室,也没搞明白今天老爷子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只是在他说完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定定的看了他几秒,然后摆摆手,示意可以滚蛋了。
严烈一路思忖着,来到宴会现场。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抬眼朝鬓香衣浓、星光璀璨的场内扫了一圈,然后瞳仁一缩,眼睛眯了起来。
这边,宁星晚摩挲着手机,心不在焉的听着身边的花蝴蝶谢玉的长篇大论。
没错,谢玉不仅跟她是一桌,还是临位。
这位被拉黑的家伙来得晚,一坐下就开始喋喋不休的跟她打听刚刚错过的一场好戏,全然不管自己至今还是一个躺在黑名单的被拒绝者。
“我说,你盯着个手机是准备盯出个花儿来吗?”谢玉没得到回应,看着身边没精打采的女孩,不由抬手抽走了她宝贝似的捧着的手机。
!
“喂,你还给我!”宁星晚正在愣神,转眼间手机就被劫持,气的抬手就要去抢。
谢玉举高了手机,偏不让她拿到,幼稚的一批:“那你先告诉我,这手机里是有什么宝贝,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一下我?”
宁星晚:“……”
手机里有什么宝贝?
很抱歉,什么都没有。
只是十几分钟前有个可恶的家伙发来了一条询问她还好吗的短信。
结果就跟个不经意伸出jiojio随便一撩的渣男一样,就这么一句,再没了下文。
虽然她也没回,但是!
就这么敷衍不负责任的关心,谁要!
宁星晚咬了下舌尖,就要起身去夺手机:“什么宝贝都跟你无关!手机还给我!”
“就不给,除非……你对我撒个娇?”谢玉相当欠揍的将手机举高,黑曜石耳钉在灯下泛着骚气十足的光。
结果,还没等他骚完。
举着的手一空,手里攥着的“人质”,不是,“机质”就被洗劫一空。
头顶传来一道冰冷低沉的声音——
“你说让谁,撒个娇?”
烈哥:我的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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