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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南州的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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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南州的深秋

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浮现在赖芾心中的这句诗,带着不一样的魅力,于口中反复咀嚼数遍,更觉情挚意浓。

呼——

赖芾自道上围栏上一跃而下,拍拍衣服间的灰尘。抬头望了一眼天边如火般缠绵蔓延的晚霞,心里的期待感忽的坠落一空。

“看样子,是不会来了!”

也是,十四五岁的年纪,都懂些啥,分别就是一眨眼,一挥手的事,谁都不会预料到未来,更不会想到这可能会是最后一次见面,是自己多此一举了。

南州的江风,这个季节已经有些寒凉,裹挟吹拂过面庞时,微微润湿的潮意总会让许多北方人感到不适。

地处亚热带季风气候,南州的四季是最分明的,每到春秋季节,短暂而充沛的雨季都会带来不太愉快却又难忘的潮湿记忆。

赖芾晃晃脑袋,直起身子,高且壮的身子仿佛高塔一般突然矗立起来,惹得一旁恰巧走过的的行人惊异连连。

才十四五岁的年纪,他的身体就已经发育得极其出色了,北方人的基因在他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甚至可以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想想老赖也就一米九出头的个子,而自己茁壮发育的程度,已经轻松越过了学校里一米八的墙尺刻度。按身体带来的充沛活力,他隐隐感觉到,这还不是终点。

也许再过个五六年,他才会步入生长迟缓期。

瞧了眼天色,已经快晚自习打铃了,看样子是没法看晚霞了。

他将胸前袒露大半,露出洁白内衫的校服拉链重新拉上,恢复了往日乖乖巧巧的大个子男生形象。

一溜烟跑进了静竹园的后门,竹林后边的环境幽静宜人,这个时间段,往往无人在这里。他停驻在铁栏窗前,脚尖在原地弹了两下,再使劲一点地。

身子就如同轻捷的猿猴,跃升到了铁栏上,赖芾一把抓过生硬的铁栏柱,一个翻身,轻轻落地,一气呵成。

拍拍双手,整理校服衣容,丝毫不乱发型。

嗯,还是一个优秀的社会主义三好学生!

赖芾转过身子,左脚还未抬起,就呆在了原地。

竹林门口的石桌旁边,正坐着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地盯着自己。

气氛就一下子凝滞了下来。

赖芾没想到,一直无往而不利的逃课计划,在今天这个最后时刻翻了车。

难道说,自己是反派角色,在剧情的最后时刻都要被法办?

赖芾选择认命!

他笑容可掬,完全看不出一丝尴尬,一个三十岁大叔的灵魂演技在此刻达到了巅峰:“老傅,你咋来啦?”

被称作老傅的傅大班主任听后不置可否,神情依旧严肃,只是不咸不淡的点点头,撂下一句话:“来我办公室!”

说完,转身就走。

赖芾望着班主任老傅离去的身影,有些呆愣,老傅这不按常理出牌啊,自己怎么说也是静竹园学校官方认证的校三好学生,就小小的翻墙一事,用不着被请去办公室喝茶吧?再说,老傅办公室那么多年轻女老师,怪不好意思的!

想想为了避免挨一顿戒尺竹板,赖芾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出奇的是,临近晚自修的点,老傅所在的年级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而扮演正派boss的老傅此刻已经点上了一根烟,烟雾缭绕里,已经开始了贤者模式的灵魂思索。

赖芾轻手轻脚入了门,乖乖地候立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断。

笑话,这个时间点,刚刚干了翻墙这种违反校纪的事,自己才不会傻乎乎地上去喊一声傅老师。

做个安静可爱的鹌鹑多好!

多明智的选择!

办公室里的时钟指针滴答转过去了一小格,老傅慢悠悠地退出了贤者模式,吧嗒两下烟灰,停止了抽烟活动。

赖芾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瞧得仔仔细细,心里不由暗自琢磨,一向以严厉著称的老傅,担任他们九班的班主任以来,甚少有显露过烟瘾的举动。今天这是怎么了,这一刻的老傅,不像是个尽职尽责的大家长,反而像是一个喟叹青春早逝的中年颓废男子。

正想着,一声叹息轻轻响起,在寂静无声的办公室里,格外突出。

赖芾心里一咯噔,叹息什么意思,难不成自己还得在这个关头,搭上一个处分吗?老傅应该不会这么狠吧?

老傅突然笑了笑,严肃面容上的笑意有些轻松释怀:“小赖,什么时候的飞机?”

赖芾一怔,摸了摸脑袋回道:“过几天吧,月底30号。”

老傅拍拍身旁学生的肩膀,这个高大男生,他的人生轨迹就连授课生涯近十年的自己也看不懂,一不留神,这小子就要溜去美国了,去那个满口自由民主的资本罪恶国家祸害了,自己原本可还想把桌底里的优秀学生奖状发给他的。

“你小子,做到了我年轻时候,做梦想了好几年的事,结果,我是没做到,你小子有福气,过几天就溜达到国外了!”

赖芾恍然大悟,难怪今天老傅突然进入了贤者模式,这种烟雾缭绕下的灵魂思考,简直对他这样的人杀伤力太大了,满满的成熟寂寞感,就差来一首民谣了!

不过老傅这年代的人,确实,年轻时想出国留学太难了,等到了能出国的年纪,又没了拼劲,囿于安稳平淡的生活。

老傅冷不丁地骂道:“臭小子,学校后门的铁栏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翻了?老实交代!”

“好像一年前吧!”赖芾也有些不确定,这个时刻他难得地有些坦诚,心里好像塞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老傅听后有些失神,一年前……这小子长个儿的速度是真的快啊,身体素质棒,弹跳也不是正常学生能比的,现在居然就能够翻越两米多高的围栏了。想想三年带下来,这小子披着羊皮,在自己眼皮子下面,没少干狼的事,却也成绩优秀,就连市里面的篮球比赛,也常夺桂冠。

最后总结一下,这小子还是块掌心的宝,又爱又恨啊!

“不老实,白瞎了我这两年来对你的照顾!”老傅沉声重重吐出了这一句,仍是不饶人的语气。

“嘿嘿,老傅,放心,我溜出去的次数不多,今天情不自禁,没忍住,放心,没给人瞧见,不丢咱老傅的面子!”

老傅哭笑不得,这又关他面子什么事了,他拉了拉抽屉,露出了一叠厚厚的文件资料,最上面的一张纸鲜红艳丽,老套俗气的奖状花纹,上面的优秀学生四字配上赖芾,这一串字眼儿落在赖芾眼中,心里好像又被打了一拳头。

“小子拿走吧,这本来就是你的,去了国外老实做人,别老祸害别人!”

赖芾伸手取过奖状,嗯了一声,冲坐在椅子上的老傅敬了个少先队员的礼,神色难得地郑重,礼毕,转身准备离去。

“喂,一会儿回教室,最后一节晚自习课,你小子别整什么幺蛾子,给我老实一点!”恶狠狠的话语落在后头。

赖芾背着身子点点头,离开办公室时留下了一句:

“老傅,保重!”

其实人生很多事都是这样的,匆匆一眨眼就要面临离别了,赖芾自己其实很看得开,毕竟这具年轻身体里藏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灵魂,瞧多了人世离别冷暖,这点小事,有啥的。

要怪,就得怪老傅!

不就出国读个书吗!临走了还整这些花里胡哨的,让自己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愧疚。

难顶!

怀揣着纷乱思绪,赖芾走进自家的教室,轻轻一拉椅子,坐在了后排位子上。

唉,学校这桌椅质量不行了啊,这必须得反映一下,太小了,自己这双腿都放不下了,太影响学生学习了!

前座的女生听见了后边的动静,没有回头,安静地晚自习教室里,只有低声轻轻絮叨的学子背书和沙沙翻卷的纸页寥落。

期末了,备考了,就自己无所事事。

“什么时候走?”

前座女生清冷悦耳的声音悄悄回荡在耳边。

赖芾心里没来由地吐槽了一句,怎么你们都是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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