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贺琳琳哼着歌,拉着卢昭上了楼,卢昭还有顾虑,贺琳琳左右一看,凑到他耳朵边,拉他的手臂,卢昭弯下腰,听见她说:“我家没人,来吧。”说完还眨眼,一脸“你安心”。
卢昭自省了一会儿,直起腰,手也放开了,看了她一眼,带头先上了楼梯。
贺琳琳莫名,怎么这么个眼神??她没说错啊?她家里是没人啊,要是有人她还能领他上去?她又不傻。
前头的卢昭想起来他还住在这楼上的时候,碰见贺琳琳她就把头一低,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那么介意。
卢昭到了二楼,站子贺家大门口,贺琳琳两步并作一步,蹦上了楼梯,掏出钥匙给他开门。
卢昭就忍不住开口:“小心点。”贺琳琳转着钥匙,还不忘扭头对他笑。
卢昭没笑,拉开门走了进去。
他今天处处都要带头,难得的很。
贺琳琳跟在后头抱怨:“怎么搞得像你是主人我是客人一样···”
她口不对心,明明看他坐在自己家里就觉得无比自豪,自然,想起爱屋及乌这个词儿,又觉得好像用的不对,屋还是那个屋,但她不是乌。
应该造个词儿,爱人及屋?
自认被爱,对贺琳琳来说不容易,她只惯于贬低自己。
贺琳琳站着,卢昭坐着,谁不自在一眼分明。
贺琳琳傻看了他一阵才想起来,说道:“我给你倒杯水吧?”她往厨房走,走到一半又回来,“我先给你把取暖器打开,太冷了。”
卢昭说:“不用。”贺琳琳客气起来:“没事儿没事儿,烤会儿烤会儿。”
她把取暖器移到他脚边,又蹲下去打开。
怪不得古代人喜欢点着蜡烛看美女呢。
柔光下氛围一绝,而且她还自带滤镜。
她又傻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
卢昭答:“好了,不冷。”
贺琳琳点点头,自觉坐到了他旁边,倒水的事彻底忘了。
外面的雪下得传出声响,虽然细,但越听不清就越想仔细去听。
“雪越下越大,你待会儿怎么回家?”这是贺琳琳问得。
卢昭说:“我刚坐下,你就想我走?”
贺琳琳:“不是!”她急了,不信卢昭能这么曲解,再看他脸上的笑色,后知后觉地委屈起来,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过的,心口膨起来的那种委屈。
卢昭能冷着脸听笑话,也能冷着脸叫笑话。
他看着贺琳琳急了,忍不住笑。
庆幸客厅狭小,冬天来得也恰是时候,屋外的雪是应约而至,或是谁暗暗求来的。
他们能挨挨挤挤地坐在一起,是老天帮忙吧,贺琳琳想,她低头看了看两人的脚,脚尖还真是向着对方的方向。
“看什么?”卢昭问。
贺琳琳就把心理学那套关于脚尖朝向的理论告诉了他,说完做证明,得意洋洋地晃着脚,叫他看,说:“你看!我觉得有点道理。”
卢昭就看了一眼,说:“你可能只是习惯性朝着这个方向,或者是因为这边暖和。”他指了指取暖器。
当头泼冷水。
贺琳琳急了:“不是!唉,你···”她卡了壳,不知道要怎么跟卢昭解释杠精这个词,她想起卢昭给她上课的情形,无奈道:“算了,我跟你一个学理科的讨论这些干嘛···”
浪漫又感性的右脑他没有好好利用。
贺琳琳又说起别的,卢昭听着听着走了神,眼神自然向下,看向自己的脚尖。
他刚刚明明朝着另外一边,因为听到那套脚尖理论,他还没发觉自己对贺琳琳说得一些话总是很当真,他尤其信任她,又格外怀疑她。
脚尖的确还是朝着另一边,并没有对着她。
卢昭抬起眼看向贺琳琳,她说得眉飞色舞,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太久。
卢昭抿了下嘴,好像赋予意义的人,都不在乎意义。
他看着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连说些再平常不过的事,也有笑意,他太熟悉这张脸,所以从来没去细看。
她眉毛漆黑,整张脸就从这里生动起来,双眼像刚带着绒毛和水汽的青葡萄,一看就知道不甜,还可能酸,她也不是那种能笑得甜,讨人喜欢的女孩儿。
看人时眼珠子从你脸上溜过去,都不知道看没看清哪儿时鼻子哪儿是眼睛。
卢昭冒傻气的事做过的不多,但好像人天生就有犯傻的本领。
桌子底下的脚尖,悄悄地改变了方向。
冯春英做了检查之后,确定是除了有点贫血之外没有别的毛病,医生开了药,叫她吃,教育道:“别不把更年期当回事儿,也是病!”
卢桂平在一边点头,下去把药单子上开得药都买了,粒拎回病房冯春英一看:“怎么都是保健品?怎么还有一袋桂圆肉?!”
她话里已经有火了,卢桂平赶紧道:“桂圆助眠,你不是失眠吗,用这个泡水喝。”
冯春英忍耐道:“医生说得?”
卢桂平保证,冯春英盯着他,勉强信了,又问:“卢昭呢?”
卢桂平也不知道,还是答:“在家。”
冯春英没说话,她晕过去这件事好像和卢昭有关系,其实又没什么关系,她不知道是该不该怪儿子,她也察觉到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情绪不对劲,她怕是自己拱邪火,没事找事。
卢桂平看着冯春英脸色,为了安慰她,把那件事提了。
他说:“卢昭说让我们搬到b市去。”
冯春英一愣:“他跟你说得?叫我们搬过去?”
卢桂平道:“那肯定啊,说了你还不信。”
冯春英听了却更怨怪了:“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还得我们求他···”她叹口气,靠在床上,揪着被子,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卢桂平说:“谁求了?我没求啊,我现在就问问你的态度,你要同意就搬,不同意就不搬了,我看你也是一天一个主意。”
冯春英没做声,卢桂平和她过了这么久日子还是了解的,她这就是欠个台阶下,能离儿子更近,她怎么可能不同意。
他想起卢昭说的话,又道:“其实我搬去b市不光是为了卢昭,那地方气候好,过去住对我们俩身体都有好处,卢昭倒是其次。”
冯春英瞪着他:“你就光想到自己!”
卢桂平淡淡道:“我们替他操心了半辈子,他都这么大了,你还没操心够吗?”
冯春英听不得这种话,往床上一躺,翻个身,背对着卢桂平。
卢桂平也没有再开口,微微叹口气,当时真该再生一个。
朱玉萍从摊子上挑了条鱼回来,问道:“晚上弄个鱼头火锅怎么样?”祝子嘉一点都不爱吃鱼,但还是说好,每年除夕夜都桌上都得有鱼,讨个吉利。
祝子嘉拎着鱼去厕所处理,冷水淋到手上,激得人一颤,全身的寒毛都立起来了。
朱玉萍在厨房里喊:“你手轻点,别跟去年似的把苦胆弄破了。”
祝子嘉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又没说,专心去弄手里的鱼。
去年的那条鱼明明是朱玉萍弄的。
祝子嘉从鱼腹里把苦胆摘下来,连着一串内脏都扔进下水道里,鱼鳃还能勉强的撑开,眼珠子也鼓着。
“新鲜吧。”朱玉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站在门边看着,“今天最活蹦的就是这条,是从野糖抓的,和池子里养的不一样,我特地留下来说晚上我们自己吃。”
祝子嘉说:“卖了多好,卖贵点。”
朱玉萍笑道:“卖了好多了,今天菜场里就几家还在做生意了,还有人来买年货呢!已经比平常卖得贵了。”
祝子嘉没答话站起来,把装着鱼的盘子递给她。
朱玉萍端着盘子进去,又让他把手洗了,“你去把取暖器开开,去坐会儿。”
祝子嘉说声知道了,他手已经冻得跟不是自己的一样,倒也不觉得多冷了,一会儿还要发热。
他挠了挠,感觉手指头上有硬硬的包,抓着有点痒又有点疼,发出来就是冻疮。
他每年手上都得长冻疮,戴手套也不顶用,擦药又嫌麻烦,只有等冬天过去才会慢慢好。
一年四季里他最讨厌冬天,也觉得冬天最难熬,过年就是冷得最盛的时候。
祝子嘉希望,年快点过完,冬天也快点过去。
贺长峰在饭桌上叹了口气,就被罗丽芳骂了。
“成天叹气,过年也要叹!运气就是被你叹走的!”
贺长峰捏着酒杯,仰头倒进嘴里,说道:“你闭会儿嘴行不行,老子待会儿就走。”他今晚还要值班。
罗丽芳还真闭了嘴,贺琳琳也不敢做声。
他们家过年有个传统,总是要大吵一架,谁跟谁吵不一定,反正就是要吵一回,往年都是这样,吵了才算过年。
她读书的时候就是罗丽芳和贺长峰吵,后来她工作了,只过年回来,机会难得,就成了她的主场,贺长峰罗丽芳看形势派谁上场。
贺琳琳是越来越不喜欢过年的,因为越来越没意思,过年对她来说就是个清算大会。
今年这个年稍微安生了一点,可能是贺长峰要上班,罗丽芳显然有其他事烦心。
贺琳琳自己吃自己的,乐得清净。
罗丽芳忽然开口道:“我过完年就走。”
贺长峰把筷子放下,看她一眼,端起碗进了厨房,罗丽芳没管他,她早就和他说过了。
贺琳琳愣了,问她:“你去哪儿啊?”
罗丽芳说:“去c市。”
贺琳琳:“去那儿干嘛?”
罗丽芳道:“张阿姨介绍了个工作,叫我过去。”
贺琳琳:“什么工作啊?”
罗丽芳不耐烦道:“说了你也不知道,我不在家你要是放假就去爷爷奶奶那儿吃饭,我每个月寄生活费过去,你什么都不用管,把自己管好就行了。最后一年了,你心里有数吧。”
贺琳琳点点头,她记得上辈子的罗丽芳没出去,家里情况也不比现在好,她大学学费都是借的,后来工作她自己还的。
其实上辈子罗丽芳也动过念头要出去打工,但是贺长峰坚决不肯,说家里老人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就他一个儿子,要人在身边。
“你不是人!”罗丽芳气死了,但最后还是没去成,贺长峰后来终于担了责任,拉下脸去借了钱,给贺琳琳交学费。
越穷越有骨气,贺家夫妇俩都不爱向人开口。
罗丽芳这回坚决要出去,还因为她开了口,跟贺家二老刚透出点意思,他们就把贺长峰叫回去,数落了一通,之后给了五千块钱。
罗丽芳叫贺长峰把钱还了回去,不信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琳琳说是他们家唯一的孙女,两个老人从来没正眼瞧过,对那几个外孙外孙女更亲,是为什么,贺长峰心里没数?
“你告诉你爸妈,我有手有脚,就是讨饭也不会讨到他们面前去!”
罗丽芳这话说完,贺长峰就没再拦着。
“等你明年考完,就去我那儿玩。”罗丽芳还想说句在家听话,好好学习之类的话,最后又都咽下去了,她对女儿发火的时候多,但也有愧。
贺琳琳不习惯罗丽芳这种样子,只点点头,浑身不自在,他们家当家作主,性格更刚强的其实是罗丽芳。
“那我爸呢?”贺琳琳好心替亲爹问了一句。
“你管他呢!”罗丽芳翻个白眼,恶声恶气,像说仇人。
贺琳琳好了一些,这个样子的罗丽芳才是她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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