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5 章节
魄。”
兰雪怀不再理他,看了一眼闲灯,便往前走了一步。他身上金色的符文一闪,这一脚踩下去,如同踩进了一片刀山之中,一把锋利的、白晃晃的尖刀一刀穿透了他的脚心,由下而上捅进了整个小腿中。
兰雪怀没有预料到会这么痛,当即痛呼了一声——凌迟和挫骨扬灰也不过如此,而且走刀山竟然是真的走刀山。
尽管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这剔骨之痛传来,他还是忍不住又惨叫了一声,满头冷汗地跪在了地上。
双手撑着地面,却不想,手心也像是按在刀尖上一样,穿透了手掌,疼得他呕出了一口血。
旁人是看不见这些刀的,只有符咒加身之人才能通过被捅穿的痛觉来感受这些刀,兰雪怀不过走了两步,他的脚下就积起了一个血洼。
兰雪怀倒吸了一口冷气,又往前走了几步,身体已经是到了极限。他每走一步,那些刀就从各种地方冒出来,捅穿他的手脚,扎穿他的心口,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面,地上的血也越流越多,多到雨水都来不及冲刷干净,简直成了一条血河。
仿佛是几百个人的血汇聚在一起——总之,难以想象这竟然是一个人的血。
“好疼啊……”兰雪怀重重的摔在地上,地上的刀一把一把将他死死定住,甚至脸上都能感受到被刀扎穿的绝痛。
他双腿恐怕已经被捅的千疮百孔,全都是血窟窿,此刻已经无法站起来走完这段路。可他并没有离闲灯有多远,他还要再远一些,再走远一些。兰雪怀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那些刀仿佛又从他的身体中抽了出来,等待他走下一步,然后再扎进去,重复这个折磨人的过程。
与此同时,魂魄撕裂的感觉也渐渐在兰雪怀身上出现。比起被刀捅,魂魄的撕裂才是真正的痛不欲生,他痛到双眼一阵发黑,什么都看不见,痛到恨不得自碎元神,结束这比地狱凌迟还恐怖的折磨。
兰雪怀从街头走到了结尾,准确来说,最后已经不能用走了,最后一段路,他几乎是爬到了街尾,倒在了玉兰树下,奄奄一息。
一阵轻轻地脚步声走过来,兰雪怀已经目不能视,喃喃问道:“我走了多远……”
无字磐石道:“很远。”
兰雪怀问道:“闲灯如何?”
无字磐石叹了口气,道:“他很好,魂魄重聚,心跳复苏,你心愿已成。”
兰雪怀像是没听见他这句话,仰面躺在地上,树上的玉兰被雨一打,落在他身上。
他的呼吸渐渐微弱下来,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兰雪怀道:“我很想看他。”
说完这话,兰雪怀的手指也不在动了,只有那花还在他肩头,树上的玉兰越落越多,掉在他的身上,几乎将他埋了起来。兰雪怀阖上双眼,将手放在自己心口,那处放着一个精致的荷包,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耳坠。
风吹来,将他的睫毛吹的微微颤动,也吹走了他最后一丝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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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合一!!
回忆杀结束了!!下一章进入现世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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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吻
唐棋乐振袖一挥,长街上的景色微微变换, 造化镜终于显现出它原来的模样。
他还没站稳, 领子就被人猛地揪了起来。
唐棋乐意料之中地举着双手说道:“事先说好, 打人不打脸。”
重重一拳,落在唐棋乐的脸上,他脸一歪,倒吸一口冷气, 看着已经醒来的——并且恢复了记忆, 脱离造化镜控制的闲灯。
闲灯猛地推开他,唐棋乐一个踉跄坐在地上,看到闲灯的背影,他说道:“你既然知道这个是造化镜中的幻境,想必也知道跑过去也没用。这不过是你的记忆,你以为还能救活兰雪怀吗?”
闲灯的脚步一顿,还是跑到了玉兰花树前, 蹲下后伸手去触碰兰雪怀, 果然,他的双手穿过兰雪怀的身体, 抓了个空。
他醒过来了。
闲灯坐在兰雪怀身边, 双手撑在地上, 已经是泪流满面。庞大的记忆就像是潮水一样, 一股脑、不分青红皂白的挤占着他的脑袋。从他们相遇开始到兰雪怀身死, 漫长的时光如此难熬, 叫他跟随着这一段记忆, 自己也如同又死过一般。
唐棋乐拍拍衣服站起身,走到闲灯身边。他早已预料到闲灯会醒过来,造化镜不可能让他永远都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应当是兰雪怀求换命的时候,他的记忆就在复苏了。但是造化镜对他的影响还没有消失,所以即便他已经清醒过来,知道自己在幻境中,可他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唐棋乐太了解闲灯了,失忆之后的还好说,要是让他恢复记忆,对方可就没有那么好骗。
被他这一拳,在他意料之中。
造化镜中的景色正在慢慢褪去,成了一片空白荒芜的地方,闲灯抬起头,唐棋乐道:“这就是造化镜本来的面貌。你的记忆恢复之后,过去的景象自然会消失,”
闲灯心中有万千疑问,压下悲痛,答非所问:“后来呢?”
唐棋乐了然,道:“兰雪怀跟你换命之后,你就醒了。当然,你的记忆也消失了,所以带走了无字磐石,一个人离开了。”
闲灯喃喃自语:“我一个人离开?”
唐棋乐:“不错,你离开之后就到了无妄山,后面的事情你自己也知道。如果你是要问兰雪怀,我可以告诉你。你离开不久之后,明德真君就赶到了,他将兰雪怀的身体带回了蓬莱岛,用禁术将兰雪怀的魂魄封印起来,放在了冰棺之中。这其中具体是怎么复活他的,就要问明德真君了,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曾听闻这个禁术,只知道封印魂魄之后,人会保留十分混沌的意识,而且知道自己死了。”
闲灯听完,心里一阵绞痛。是了,连无字磐石都不知道怎么复活兰雪怀,兰舟却做到了。当年,兰舟能肯定兰雪怀复活吗?
——当然是不肯定的,尽管知道这是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兰舟依然固执的养着兰雪怀的魂魄。
这就像是做一件徒劳的事情,等一个不可能的结果。与此同时,兰雪怀还知道自己死了,那他躺在冰棺中的这些年……怎么熬过来的?
唐棋乐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闲灯道:“为何是我杀了兰若?为何仙门各派无人认识我?”
唐棋乐:“真相大白之后,副洞主元虚子已经被生生世世囚禁在地牢中,当年参与叛乱的修士也被逐一诛杀。小清洞天事变本身就是一件丑闻,更何况无字磐石还被你带走了。你也知道无字磐石在仙门各派中的影响,天机变只能放话说已经寻回无字磐石放在了小清洞天,这东西是宁可撒谎找了回来都不能公之于众,它丢了。天机变只能协同三司二省压下这个丑闻,以免引起恐慌,过了几年之后,你又在无妄山弄了个阴山子的名头横空出世,自然要把所有的锅都推到你身上。至于为何无人认识你……是我抹去了他们的部分记忆。”
“话绕回来,兰雪怀是明德真君之子,众人就是卖兰舟一个面子,也不能让兰雪怀蒙受不白之冤,而且他已经死了,他们还能怎样?”
“所以就要我来替他们承担这一切?就因为他们不分青红皂白的追杀,我师尊死了,师弟死了,我也死了,最后整个骊山还要为了仙门各派擦屁股?我真是好伟大啊!”闲灯讽刺了一句,顿了一下,又道:“仙门各派天下苍生又关我屁事。”
他忽然抓住了唐棋乐的领子,森然道:“罢了,此前的账我们今后慢慢算,现在给我立刻打开造化镜。”
唐棋乐道:“闲灯……”
他似乎有许多话想和闲灯说,但造化镜中时间有限,恐怕今天也不是一个说话的日子。而且闲灯记忆将将恢复,情绪极其不稳定,如果再告知他跟多的事情,反而适得其反。
唐棋乐思量了一下,一挥手,打开了造化镜,与闲灯两人双双从造化镜中出来。
小小的客栈房间,出现在二人面前。
兰舟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看到白光中出现的人,就要开口说话。谁知道没等明德真君先开口说话,闲灯已经问道:“兰若呢?”
兰舟诧异地看了闲灯一眼。
不外乎他诧异,闲灯现在气质大变,比起失忆后的他,眼前的这个闲灯阴冷邪肆,面容俊白,更像那位大魔头阴山子。
闲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兰若在哪里?”
方才,他们明明是四个人都在一间房的,唐棋乐强行将闲灯拉入造化镜中后,屋子里也应该还剩下两个人。可是现在他们出来,却只看到明德真君坐在桌前。
兰舟摸了摸鼻子,心想:我儿还能去哪儿,还不是跑了。
兰雪怀两刻钟之前就离开了房间,兰舟知道他为什么走,但是总不能当着闲灯的面告诉他,兰雪怀怕他恢复记忆之后找他算账吧。虽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兰雪怀此人向来心思敏感,闲灯当年身死前就并未与他互通心意,但是他复活之后见到闲灯第一眼,便抓住了他失忆的弱点,百般纠缠,如今闲灯恢复记忆,又如何看他呢。
兰舟道:“他好像出去买吃的了,你去外面转一圈,说不定能遇到?”
明德真君也不知道如何解释,纠结一番之后,只能把这个问题跟踢球一样还给闲灯。
闲灯二话没说就推开门出去,明德真君见状,不由向唐棋乐望去,问道:“唐兄,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明德真君的潜台词很明显,闲灯在进造化镜之前,众目睽睽拔出妖刀云鹊,现在修真界已经闹翻了天,整个晋州城都在商讨此事。他跟唐棋乐两人冒着巨大的风险将闲灯藏起来,如今外面的风波还没平息,仙门各派都叫嚣着要找出这位拔出云鹊的年轻人审问。闲灯现在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跑出去,会不会被人认出来?会不会被天机变带走?
唐棋乐知道他的意思,于是说道:“问题?有什么问题?你与其担心闲灯,不如担心担心天机变吧。这人从小就是有仇必报的,坏到冒水的,天机变让他栽了个跟头,等他缓过神来不一锅端了天机变,我下回就倒着走路。所以,听我一句劝,你赶紧去给天机变通风报信,大敌当前,私人恩怨要先放一放。”
明德真君苦笑了一声,唐棋乐犹豫了一下,继续道:“我感觉三司二省也很危险啊,当初还有什么门派是趁他失忆得罪过他的人吗?你赶紧都去打个预防……不行不行,我还是把闲灯找回来做做思想工作……”
明德真君道:“真有这么恐怖?”
他常年闭关,对闲灯的了解也十分少,如今看这位大名鼎鼎的“无字磐石”都胆战心惊,对闲灯的好奇更多了一分。
唐棋乐摆手道:“是啊。第一恐怖的是老君已死,骊山已封,没人管的住他。第二恐怖的是他就是有这个实力将修真界欺负的人仰马翻,我看趁着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兰雪怀身上的时候,你赶紧让你儿子出个什么美人计之类的套住他,最好能谈谈情说说爱,让他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怎么找仙门各派的麻烦再说。”
明德真君无语片刻,义正言辞、肃穆道:“本尊不是那种卖儿求荣的人。”
唐棋乐知他在开玩笑缓和气氛,也跟着笑了一声。兰舟把锦囊还给唐棋乐,说道:“你还是自己交给韩一树吧。方才听你说那话,好似回不来似的,把我也吓了一跳。”
唐棋乐收下锦囊,道:“早晚的事,不过这一次时机不对,我恐怕还要再等等闲灯。”
他望向窗外,窗正对着晋州城外三座大山,每一座山都被妖刀的刀锋劈的七零八落,仿佛现在的仙门各派。
另一头,闲灯出了客栈,就拿出了怀中的铃铛,跟着铃铛的声音却找兰雪怀了。
这串铃铛是当时兰雪怀在封门村给他的,只要另一串在响动,那么就能找到对方。闲灯走过了两条街,发现晋州城中的百姓已经离开了大半,留下来的全都是各派的修士,如今天色就要暗下来,众人也都收拾东西吃饭去了,大街上只有他一人走动。
兰雪怀仿佛打定主意不见他,闲灯找了半天无果,便坐在了湖边的一个亭子里。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闲灯心道:他躲我吗?
除了这个原因,似乎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了。
可是为什么躲他?
怪他薄情寡义,怪他骗他,还是怪他这么多年来没想起他哪怕一秒。
闲灯被老君抽去了七情六欲,却还是上赶着撩拨人家,等对方深陷其中的时候,自己却翻脸不认人。闲灯做过的混账事情太多了,但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混账,只有在兰雪怀的事情上,他才深刻的感受到什么叫做懊悔莫及。
他怎么可以在兰雪怀把命还给他之后忘了?倘若兰雪怀知道,他怎么想?他这么多年躺在冰棺中又是想着什么过来的?重逢的时候看到自己又是什么心情?
闲灯想道:我当时……做什么了?
他做了许多事情,现在却只记得一件,就是他告诉兰雪怀,自己对他并未有任何感情。原本这是一句轻飘飘的话,但过往结痂的伤口被撕开之后,这句话就像刀子一样横插在二人之间,令伤口血流如注。
闲灯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忽然,手上的铃铛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他抬起头,发现白雾弥漫的湖中,缓缓地出现一叶扁舟。那小船离得越近,闲灯手中的铃铛震动的就越厉害,几乎不用思考,他就能确定,兰雪怀在船上。
闲灯顾不得外面下了大雨,跟飞蛾扑火一般,连忙出了亭子往雨里钻。船靠岸之前还有一段